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还俗>第19章 十九

  =====

  随着洪亮的喊声,一道人影飞速向慧净袭来,棍影挥舞,即将落在慧净头上,伍秋想也没想,抢步闭眼挡在慧净身前。

  半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只等来一阵大笑声。

  伍秋睁开眼,眼前是一位中等身材的僧人。说是僧人,或许不恰当,他身着劲装,打扮与民间汉子无异,样貌,五官算得上端正,但眉眼间透露恶劣玩味,看起来十分不正经。

  慧净挥开停在伍秋面前的木棍,语气带着愠怒:“师兄,别闹了。”

  被唤作师兄的僧人,像是一愣,“嘿,你小子,几日不见,功夫退步,脾气倒是长了啊。还会对我发起火来了。”

  轻佻的眼珠子往伍秋身上瞟了圈,他接着说:“这位漂亮的小公子是谁?”

  慧净不着声色站到伍秋身前,严声:“师兄。”

  “诶!我听着呢。”僧人不以为意,将木棍一收,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

  慧净被看得没办法,无奈道:“他...是来寺的香客,伍秋施主。”

  讲完这句话,他不知为何一阵心虚,忙往身后看了一眼明显愣神着的人,“伍秋...伍秋施主,这位是我师兄,弘远。”

  “我都还俗多年了,你还说我那破法号做什么,如今我叫张明远。小秋施主,你可以叫我远哥哥。”僧人调笑。

  慧净眉头紧皱,“师兄,莫要对伍秋施主无礼。”

  说时迟那时快,僧人持棍轻叩了下慧净脑袋:“你才是休得对你师兄无礼,虽说我已不在寺门,但怎么说也是教你棍法的师父。你语气尊重点。”

  原来眼前僧人模样的男子是慧净师兄,方才想必是与慧净逗着玩,自己却当了真去挡。伍秋觉得窘极了,窘促之余,烦闷又如烟似雾笼罩上心头。

  “我不打搅你们师门叙旧了。慧净师父,弘远师父,我先失礼了。”说完,快步离开。

  慧净急忙要去追,被弘远拉住。

  “诶诶诶,跑哪儿去,师兄还有话问你。你老实说,那小公子是谁?生得真俊,可是这个?”弘远伸出小拇指,面上带了几分轻薄。

  慧净未曾对谁发过火,但听出弘远话中淫意,刚又当着伍秋面被弘远敲了一棍,艴然不悦:“师兄,不要再说了!我俩比试吧。”

  其实弘远也知自己占了不备的便宜才偷袭成功,真要比起来,他哪是人高马大的慧净的对手,赶紧打哈哈按下绷紧的臂膀。

  “师兄与你玩笑呢,你怎个还是那么死板的脾性?不过......”弘远眯起眼睛,目光转而一凛,要将慧净看穿一般,低声道:“我看你对那小公子不一般,喜欢人家?”

  慧净红了脸,羞恼地支支吾吾:“师兄,别胡说。传出去坏了伍秋施主的名声,你我都......担当不起。”

  “紧张什么?整座白云寺,我只乐意与你来往,你要我往外说,我还不知道跟谁说呢。师兄是替你高兴,你这受佛门荼毒的朽木脑袋终于开了窍哈哈哈哈。你说,你可是喜欢人家不是?”

  弘远虽看似吊儿郎当,但确不是说三道四的人。慧净自幼跟他学棍法,关系亲近,知道弘远说的是真话,可事关伍秋名誉,他也不敢乱说。

  弘远等半天,不见慧净说话,怒其不争道:“不敢承认?懦夫!我还以为你与寺里那些神神叨叨的和尚有何不同,原来是一样胆怯,连自己的真心都不敢面对。什么万物皆空,无欲无求,净是些反人性的屁话!”

  慧净听弘远嘴里对佛门不敬,忙合掌念佛语,但念了一句,脑海中闪过伍秋忧愁的脸,戛然而止。他颓然地垂下手,长叹一口气,“师兄你说的没错,我是伍秋施主...动了心。”

  弘远本还在骂骂咧咧,听见慧净承认,顿时眉飞色舞:“哈!我就知你小子跟别人不一样。”他食指搓着下巴,若有所思,然后又大笑着拍慧净肩膀:“你小子,原来是好这口!艳福不浅!”

  慧净被弘远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压着声音道:“师兄,你小声点。”

  “我知,我知。”弘远揽住慧净肩膀,奈何慧净太高,他挂在半空中好不尴尬,又灰溜溜地收回手,“看你俩架势,刚刚吵架了?”

  “吵架?”慧净沉思片刻,懵懂地摇头,“没有。”

  “我明明看见那小公子一副懊恼模样,你当真没惹人家生气?”

  慧净细细回想伍秋近来的举动,越想越气馁,“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惹他生气了,但他说没有,我不知我有没有。”

  “笨驴!人家说没有,那就是有。他是不是瞧见你和其他女香客说话了?”

  慧净朝弘远投去震惊的目光,弘远感叹自己料事如神,得意洋洋:“我就知道。唉,这嫁为人妻的深闺女子也是可怜,丈夫在外花天酒地,将她们束之高阁,任之蒙尘。能有出门之日,也是上山拜佛烧香,见着你一个俊俏和尚,还不是如狼似虎扑上来。我以前在寺里,还能帮你分一分这烦恼,可现今山下有更多可怜女子等着我去疼爱......”

  慧净见弘远说着说着跑偏,慌忙打住他的话。

  “...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伍秋施主是因为这个跟我生气?”

  “我又不是他。你没长嘴吗?为什么不自己问他?”

  慧净被骂得无地自容,“那我...我问问他去。”

  弘远拉住他,“你就这么那么空手去?”

  慧净茫然,不知弘远的话中深意。

  “你是去道歉的,不拿东西怎么哄得他高兴?我这有一样宝物,很讨女子喜欢,你拿去哄那小公子吧。”弘远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展开是香片,未焚即闻一股馥郁香气。

  慧净被香气吸引,痴痴地伸手去拿,被弘远一闪。

  “给你可以。但我须问明白一件事,那小公子对你可有意?这香片是西域香料制成,珍贵得很,若你俩非两情相悦,我可不能给你浪费了。”

  伍秋在徐府,平日锦衣玉食,慧净自知拿不出什么比那更好的东西哄伍秋。如今见弘远手里香片异香无比,又闻是西域珍品,不得不得心动,厚着脸皮点了点头,边点头边说:“师兄,日后我帮你砍柴,还有山上的药材......”

  弘远笑了下,“我要那些做什么。既然你俩情意相投,宝物给了有缘人,我也算是积功德。拿去吧。”

  慧净接过纸包,轻手轻脚地掖好,不禁弯起嘴角,对弘远连连道谢。

  弘远算是看着慧净长大,已经想不起上次见慧净像此刻这般开心是什么时候,唏嘘间又暗骂佛门害人,叹气拍拍慧净肩膀,转身跃入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一头,伍秋在房中独自生闷气,心想慧净怎么还不追过来,把门虚掩了又闩上,闩上了又打开。等着等着,日薄西山,他忽然觉得慧净或许不会来了。两人是在人前甚至无法牵手的偷偷摸摸的关系,大晚上在房中私会,按照慧净的性格,许是不肯。他心里做最坏的打算,可又不舍得进屋,坐在门前痴痴地望。

  皇天不负有心人,天色将暗未暗时,熟悉的高大人影终于朝他的房间走来了。刹那间,他心花怒放,可又为自己如此容易开心而失意,抿抿唇跑进了屋。

  慧净远远就看见伍秋,抱着秋被,跟伍秋后脚踏入屋子,有些不知该从何处说起,踌躇许久:“我给你拿了床被子。”

  他说完见伍秋好久不应声,又谨慎地开口:“今天下午那位是我的前师兄,几年前因为破戒被逐出寺门。虽然不太靠谱,但不是坏人。是不是......吓到你了?你生气了?”

  伍秋摇摇头,“不是坏人就好。那他看出我们有何异样了吗?”

  慧净放下被子,不置可否,“你不用担心,他不会说什么的。”

  担心?他若是担心就不会大费周章来到白云寺。慧净话此,等了人许久的伍秋莫名一阵气恼,嘴比脑子快,口不择言道:“你觉得我担心什么了?我与你还不如那些女香客亲近。”

  慧净愣了愣,怔怔地喃喃:“你果然...是因为我和女香客说话生气了?”

  “我没有。”伍秋咬唇撇过头。

  看来弘远说的没有错,伍秋生气了,生气的原因正是他与女香客讲话了。既然弘远猜中原因,那教他哄伍秋的方法也必定不会出错。慧净犹豫了一会儿,取出怀中纸包,“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伍秋耐不住好奇,看了慧净一眼。

  慧净打开纸包:“听说是西域香片,香味很奇特,我帮你点上吧。”

  望向伍秋,得到应允的眼神,慧净合上门,点燃香片放进香炉。

  袅袅的烟飘出来,果然奇香无比。

  点完香炉,慧净回到伍秋面前,单膝跪下。

  “你做什么?”伍秋几分惊讶地看他。

  慧净小心翼翼的眼神描过伍秋的脸,“我...我以后再也不和女香客说话了,你不生我的气了,好吗?”虽不知自己和女香客有何逾越之举,但于慧净,不与女香客说话并非难事。只要伍秋开心,他愿意这么做。

  伍秋望着慧净诚恳的脸失神片刻。虽然慧净方才说得笨拙,但他了然香片定是慧净为了哄他开心讨来的,如今又被许下这般承诺,心不由得一软,顿感委屈之情如洪水临堤,马上就要汹涌而出。

  他敛了敛神,强镇定道:“你不用这么做。你要知道,我......我没法做到不和徐子庆亲近,我没法要求你这样做......”

  慧净第一次从伍秋嘴里连名带姓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紧接着涌上无端端的愤怒,然而这愤怒并无对象,最终又落得无力。他沉了沉呼吸,平缓复杂的情绪,握住伍秋膝上的双手,“我不要求你做什么。你不喜我和女香客说话,我就不说,是我自愿的。”

  伍秋和徐子庆在一起,纵然徐子庆再疼他,也是疼他一分,便要回他十分好。这辈子,未曾有谁如慧净对他是没有理由地好,不求回报地要他开心。倘若八难三灾,祸不单行,伍秋反倒能忍,可被人一温柔对待,他就架不住了。委屈忽然间一股脑涌出来,逼得他扑进慧净怀里,哽咽着说了此次见到慧净第一面最真心想说的话。

  “我好想你.....”

  慧净喉头一紧,也回搂住伍秋,柔声说:“我也是。”

  两人抱了一会儿,抬头四目相对,彼此眼中的思念皆是满溢。再也抵不住思念情深,伍秋俯身,吻在慧净唇上。

  明知不应该,可诚然慧净昨日就已情难自禁地想吻伍秋,此时又怎能忍得住,搂住伍秋的脖子,温柔又笨拙地回吻。

  两人轻柔而缠绵地吻,如之前一般。

  只是吻着吻着,一股突如其来的热意从下至上袭来,令慧净的呼吸陡然燥热。伍秋的气息也显然变得有些紊乱,鼻腔里发出唔唔的哼声,上身不安地扭动。

  察觉不对劲,慧净分了吻,抬头看伍秋,只见白皙的脸颊多了一抹不太自然的红晕。

  伍秋拉扯衣襟,“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好热......”

  领子松开,凸起的精致锁骨暴露在空气中,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落,那段挂在上面的鲜艳细绳也晦明晦暗。

  慧净看了一眼,热意倏地更盛了,热得浑身血液都排江倒海地滚起来,灼烧理智。此时的他仍跪在地上,隐约担心自己会做出伤害伍秋的举动,堪堪撑住了他背后的桌子,手掌紧紧抓着桌缘,力大得粗壮手臂暴起条条青筋。

  伍秋的感觉与慧净相差无几,可热归热,他不由自主地想靠近慧净。他俯身伏在慧净肩头,来回蹭着慧净的脸颊,唇瓣时不时摩挲下颚和唇角,喘着气声说:“你、你...呼...香炉里到底点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