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还俗>第4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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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徒们看清了来人是个和尚,哄堂大笑,一人更是高声讥讽道:“哪来的秃驴,别坏了爷的事,滚远点。”说罢,架起伍秋两条纤纤细腿就要松开腰带办事。

  “师父救救...唔唔!唔唔!”

  伍秋生怕和尚离去,疾呼救命,但马上被暴徒捂住嘴,只剩徒劳的唔唔作响。

  火把光影扑朔晦暗,但赤条条的冰雪肌肤在漆黑里犹泛着莹白光泽,如月光皎洁。慧净即便看不清晰,也依稀可知不远处泥坡的那群暴徒意图有多龌龊,心思有多污秽。淫靡的大笑声中夹杂微弱的呜呜求救声,被欺压的男施主听着实为凄惨可怜,他无法坐视不管。

  皱眉垂目,双掌合十,慧净低吟一句佛语,随后抽出背后长棍。出棍速度极快,长棍划过半空,风声裹细雨呼啸而过。围在人群外围的几个男子先警觉,挥火把朝和尚袭去,然而和尚持棍回击,刚猛有力,缭乱的棍影飞舞,暴徒们未来得及反应,火把已击落在地。

  几人扼住疼痛的手腕,哀嚎不止,这才叫压在伍秋身上的暴徒们也停下动作。

  “死秃驴!”

  暴徒中领头的大哥赫然而怒,抄腰间别的大刀砍向和尚。

  刀刃即将挨身的刹那间,僧人闪身躲过,棍刀相接,发出砰的响声。众人见此形势,也没了欺侮伍秋的闲心,一齐向和尚发动。伍秋赶紧趁乱爬出泥坡,拖着痛不堪忍的右腿往和尚那匹马停靠的树桩移动。

  暴徒们本是乡间野夫,有几分蛮力,实际拳脚功夫相当潦草,猝不及防碰上个身手不凡的僧人,根本抵挡不住,几个胆小的见识了其凌厉招数更是未战先怯,只敢躲在后面虚张声势,不敢上前去了,因此十来人过了半盏茶时间,也没拿下孤身作战的和尚,给了伍秋逃脱的时间。

  伍秋拖身刚行至马旁,带头大哥似因为战不过一秃驴,恼羞成怒,杀红了眼举起刀就要砍人,看得伍秋心惊胆战,脱口而出大喊:“小心!”

  僧人早有预料一般,转身将马背上包袱扔出,尖刀戳刺开包袱,白花花的东西唰的从破洞口如瀑布倾斜而出。

  “大哥,是米!”

  “是米!”

  见到米粮的暴徒们兴奋地喊道,无意恋战,丢了武器就去捧手接米。

  和尚接连扔出米袋,暴徒们一时间忙不迭只顾抢米。

  伍秋见此情形,愣怔地立在原地。忽地腰上一紧,他刚想回头,和尚已铁臂轻而易举地挟他翻身上马。

  两人骑马在林中扬长而去。

  破庙。

  伍秋惊魂未定,坐在篝火前,目光呆滞地望向火堆,过了半响,将视线期期艾艾投向对面的人:“多谢师父搭救......”

  只见僧人脸上未有半点惶色,闭目端正盘坐,合掌对伍秋行了个佛礼。

  借着近距离的篝火,伍秋这会儿才算看清僧人的样貌。

  阔面棱棱,肤色黝黑,浓眉峰鼻下一双坚毅紧闭而饱满厚唇。即便是坐姿,胸膛依旧昂然高挺,粗布僧衣下撑起巨石似的肌肉形状,身形伟岸魁梧,男子气概十足。

  不像个僧人。

  若不是头顶香疤和眉心朱砂痣,恐怕很难第一眼就判断出此人是个和尚。

  就在伍秋打量的时候,和尚睁开双眼。

  “今夜的雨大约不会停了,明日我再送施主出林子。”

  那倒是双清亮而澄澈的佛家人的眼。

  被这样一双眼看着,伍秋惊觉方才打量的目光不礼貌,羞愧地低下头:“好,多谢师父了。敢问师父的法号是?我下山之后与家人相聚后,定会好好答谢。”

  “施主多礼了,贫僧法号慧净。”

  慧净。

  伍秋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不知不觉喃喃出了声:“慧净.....”

  僧人以为伍秋在唤他,点了点头,询问:“施主可知刚刚些是何人?”

  “啊...”伍秋回过神,“...我想是天理教的人吧。”

  听到伍秋的回答,僧人脸上不知为何增添了忧愁的神色。

  “怎么了慧净师父?”

  “我想也是天理教的人。他们已在建康城郊作恶多时,专劫米粮银两,师傅出门前特意嘱咐我需留意,没想到今日竟真的碰上了。”

  僧人垂目盯着火堆,伍秋终于明白他脸上那忧愁由何而来,怕是跟那几袋米有关。

  近几年来建康城旱涝频发,粮食歉收,米价哄涨,不少农民既失了土地又买不起粮食,成了流离失所的流民,其中彪悍些的就加入天理教,在荒郊野岭专干劫粮勾当,也时有发生奸杀掳掠的事情。对此,城中之人皆有耳闻,伍秋自然不在其外。然而今日他和徐子庆仅仅是为满足淫欲,以身试险,差点失身不说,害得僧人无端遭遇丢米的灾祸。

  伍秋想着愈发羞愧难当。

  他忍不住道歉:“今日实在给师父添麻烦了。师父勿担忧,今晚害你丢失的米我日后必定还上。”

  僧人收回目光,眨动两下眼睛,像是反应过来似的。

  “施主不要误会,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只是米粮事关门中师弟的度牒,所以我才......”

  说到一半,僧人见伍秋面上愧色更浓,意识到自己又讲错话,顿住几秒,淡淡念了句阿弥陀佛,“施主莫要记挂心上。世上万事,佛祖自有安排。”

  伍秋望向慧净慈悲的目光,心中又是惭愧又暖意涌动,百感交集无从说起,只能感激地点头行佛礼。

  火光摇曳下,两个人都有些窘,便默然不再言语。

  直到夜色渐深,慧净取出携带的替换僧衣铺在干草上,打算给伍秋做铺盖,伍秋才开口受宠若惊地拒绝了。

  他在泥坡里滚了一遭,浑身污渍,怎么弄脏了恩人的干净衣服呢?

  谢过僧人好意,伍秋合衣躺在干草上。

  他的视线前方正是那张供桌,火光和月光倾洒在暗红落灰的木板上,照出他和徐子庆温存过的印迹。

  抱着徐子庆会折返寻找的一线希望,所以才回到了破庙,然而事已至此,他想徐子庆定然不会来了。

  伍秋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意识到自己是个失宠的男妾。

  朦朦胧胧早有预料的猜想被证实了,内心仍是禁不住一片戚戚然,伍秋就在这失落怅然的疲惫中昏昏睡去。

  半夜,庙中柴火燃尽。

  落过雨的山林,空气骤然湿冷,伍秋睡不安稳,缩成一团,小声梦呓起来。

  担忧天理教再来的慧净没睡,在门口静心打坐。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没想到映入眼里的是一副触目惊心的画面。

  伍秋的亵裤早在方才被暴徒撕烂,堪堪几缕破布条坠在腿间。醒着时他刻意用长袍挡着,看不大出来,可睡梦无意识的动作令长袍毫无防范地袒露出两条莹白纤细的腿。赤裸的雪一般的颜色直至蔓延到了臀根,内侧隐约青紫色的淤痕,昭示他遭遇过何等羞辱。

  冰清玉洁,楚楚可怜又激起人的凌虐欲。

  在世人看来香艳绝伦的画面,对慧净只可用触目惊心形容。

  非礼勿视。

  他急忙闭上眼。

  感觉心脏猛地跳动,他快速地低絮佛语,平复心绪许久后,再次睁开眼睛。

  慌乱的目光已恢复至清明。

  他从行囊中取出干净僧衣,盖在伍秋身上,合掌垂目又呢喃了几句佛语,回到庙口,背身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