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筠缓缓吐出一个问号。

  什么叫我还有多长时间?

  白筠眨了眨眼,随后偷偷瞥了一眼系统界面。

  旗木卡卡西的介绍页面已经面目全非很久了,白筠仔细分辨了半天,才终于大海捞针地拨出全新版本的部分,意识到伏黑惠到底在想什么。

  随后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我这么信任你,结果在你的脑补里,我人都快嘎了是吧???

  ——不过除了这点小小的不满之外,白筠不得不承认,伏黑惠这个脑洞确实解释很多问题。

  而且在盖了一层“濒死之人”的BUFF之后,应该也不会也有人和他太过计较,对后续的计划也有好处。

  但还是不爽。

  仗着自己只露出了一只眼睛,白筠扯出一个非常明显的假笑,含糊其辞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伏黑惠点点头:也是,都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多几年少几年记不清也是很正常的。

  白筠并不知道自己又被安上“年纪大了记忆不好了”的名头,只是在一边静静地保持微笑。

  伏黑惠见他实在不想说,“啧”了一声,便也暂时熄了深究的念头。

  其实伏黑惠并不是像和虎杖悠仁那样同情心超标的人,他一直知道自己会不平等地拯救他人。

  如果是道德败坏的人即使死在他面前他也会选择视而不见;而如果是对自己重要的人,哪怕是需要打破一些底线,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拯救。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讲,伏黑惠其实是很……赞同?或者说钦佩旗木卡卡西的选择的。

  伏黑惠有自己重要的人,虽然他目前并没有任何需要在重要之人、与自己的底线之间做决策的机会,但他依旧从旗木卡卡西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某种未来。

  所以他才会一反常态地去关注旗木卡卡西身上发生的事情。

  不过现在既然对方的态度就摆在这里,伏黑惠也会尊重对方的选择。

  虎杖悠仁对面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一头雾水,总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

  但碍于现场古怪的气氛,他纠结了很久,还是选择将疑问暂时咽回肚子里。在这个短暂的小插曲过后,白筠他们终于回归了进入结界之中的最初目的——也就是观察羂索术式的具体影响,和应对方案。

  白筠先是检查了一下昏迷的人们的状态。

  这群人也不知道在幻境中到底看见了什么,虽然昏迷,但肌肉时不时会抽出两下,脸色也不太好看,经常会发出一些痛苦的□□、甚至大叫出声。

  虎杖悠仁抻着耳朵使劲辨认了片刻,听见了几个类似“别过来”、“救命”和“踏马的这还打个屁”之类,一听就知道梦话的主人大概正被按在地上摩擦的词汇。

  在梦境之中的人因为被爆打而惊恐,而梦境之外的人因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昏迷不醒的未知而恐慌。

  这些人从心底升起的由衷的恐惧汇集在一起,结界内咒力的浓度正以一种空前绝后的速度迅速攀升,并最终形成了一种类似“咒力龙卷风”的存在。

  这奇妙的、常人不可见的龙卷风此时正在结界之中到处乱创,并随时准备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影响。

  笼罩着城市的【帐】仿佛共鸣般不住地颤抖着,如果放着不管的话,最终这结界的笼罩范围,会直接扩大到整个日本也不一定。

  在获得了初步的情报之后,白筠他们便退到了结界之外,并试图和咒术高专联系。

  伏黑惠掏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边仿佛一直守在电话旁边一样,接得很快。

  伏黑惠对此并不意外:“喂,伊地知先生吗?”

  电话那边传来辅助监督松了口气的声音:“太好了,终于接通了……请问五条先生在你身边吗?我们这边怎么都联系不上。”

  结界之中没有信号,而在笼罩着涉谷的【帐】破掉之后,为了防止传播虚假消息,引发不必要的恐慌,所以伏黑惠他们便第一时间进了最近的另一个结界,想要验证从“宇智波带土”那里获得的消息的真伪。

  这也就导致,伏黑惠他们一时之间还真忘记和咒术高专报备五条悟的情况了……

  听到伊地知暗含期待的语气,伏黑惠沉默了两秒,打破了对方的幻想:“不,他中途跑走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虽然直到上高中才成为正经的咒术师,但是在哪之前,五条悟就会时不时地过来看看伏黑惠和他姐是否还活着。

  所以虽然夏油杰叛逃的时候伏黑惠还小,但后来通过一些照片和悬赏令,他还是记住了对方的脸,还多少了解了一些对方和自家老师之间的故事,当然也理解五条悟冲出去的理由。

  伏黑惠将自己这边的所有遭遇,还有认为不对劲的地方、从咒灵那里得到的情报、关于结界之内的探索全部都告知了伊地知。

  隔着电波,白筠都能感受到伊地知在电话另一边逐渐陷入绝望的情绪。

  在对方消化那海量的信息时,伏黑惠又补充了一些自己的猜想:“现在结界之中虽然还有人没有昏迷,但也都已经中了术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生效。”

  “建议联系官方放发布一些公告,让这部分地区的人们暂时不要出行,避免产生什么意外事件。”

  在嘱咐完这些之后,伏黑惠又记起了刚刚的小插曲:“还有就是我和虎杖进入结界的时候,被传送到了奇怪的、据说是生与死之间缝隙的地方。”

  为了避免一会再需要自己转述,所以这边的电话是公开的,虎杖悠仁凑上前来补充说道:“目前还不确定是升级版的幻术,还是敌人的术式真的打破了什么禁忌导致的意外。”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特殊幻境中遇见的人感觉和一般的幻觉完全不一样,像是真有灵魂一样。”

  伊地知那边叹了口气:“嗯……其实这点我们也发现了。”

  伏黑惠一愣,紧忙问道:“你们那边也有人触发了这种机制吗?具体是什么情况?”

  “嗯……因为一开始联系不上你们,所以我们这边也派了咒术师前往结界内探查。”

  “我们暂时派了三个小队进入三个不同的结界,目前只有禅院真希遇见了与你刚刚形容相似的情况。”

  “根据她的说法,她在进入那个秘密幻境之后,莫名其妙地和小队的其他成员分散,独自进入了一个村庄似的地方,并遇见了两个穿着绿色紧身衣的天与咒缚。”

  一直在蹭电话,但是一直没有说话的白筠:“…………?”

  这也行???

  听描述,白筠判断这两位穿绿色紧身衣的“天与咒缚”,应该是李洛克和迈特凯。

  这俩人并不擅长幻术或者忍术,而是专精体术,并研习八门遁甲,并经常穿着绿色紧身衣,进行一些类似绕着木叶倒立走圈的苛刻训练。

  这么长年累月的锻炼下来,他们的身体素质本就超群,再加上八门遁甲每开一门都会让自己的战斗力在短时间内翻倍,但对身体也有很大的消耗,等开到八门【死门】的时候……

  这么说吧,当时开了【死门】的迈特凯,甚至差点没一脚踹死当时已经成为十尾人柱力的宇智波斑,结束整个第四次忍者大战。

  如果禅院真希能和这俩人好好学习……那么除了像是五条悟这种机制怪之外,咒术界巨大部分的咒术师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唯一不太好的,可能就是入他们师门需要穿上祖传的绿色紧身衣,对于白筠来讲多少有点辣眼睛。

  虎杖悠仁面露疑惑:“为什么是绿色紧身衣,既然是宇智波带土的记忆,那被具现化的,应该也都是那个年代的东西吧?”

  还没等白筠想清楚自己怎么自然地插话并解释,伏黑惠就已经把理由想好了:“可能是和五条老师之前的梦境一样,这个不重要。”

  他对着那边的电话问:“之后呢?”

  伊地知继续解释道:“这两位好像有什么特别适合天与咒缚的训练方式,真希同学已经同意了,现在正在特殊幻境中努力修炼……”

  “……”

  白筠在心底给禅院真希竖了个大拇指,这姑娘是个豁得出去的。

  两边简单快速地交换完情报,随后一致打算挨个结界测试,看看这些更为灵活的幻境们到底有怎样的触发机制。

  挂掉电话的伊地知长叹一口气,收起电话的时候,却不小心扯到了身上新添的刀伤,被疼得直抽气。

  “伊地知先生还好吗?”

  伊地知回头,望向被伏黑惠突然的电话打断之前,正在做汇报的吉野顺平:“嗯……多亏了你,我才能被即使送到硝子医生的那里,保住一条命。”

  “倒是你,感觉怎么样?”

  吉野顺平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我感觉好极了。”

  伊地知看着吉野顺平满身的伤痕,缓缓吐出一个问号。

  虽然经过简单的治疗,但此时吉野顺平的手掌、甚至脸和脖子这样裸露的皮肤上,依旧可以看见伤口愈合留下的、新鲜又细长的红痕。

  两人身上的伤痕都是在涉谷事件结界中的时候,重面春太留下的。

  这位又菜又爱玩的诅咒师在涉谷事件的时候一直在结界之内游走,见咒术师就跑,见辅助监督就杀。

  明明应该是拉满了仇恨的重点追查目标,但因为他独特的、可以积攒幸运的术式,所以重面春太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任何强大到无法逃脱的咒术师。

  甚至他还借着偷袭的机会,重伤了曾经以咒术师为目标的伊地知。

  伊地知当时伤的很严重,重面春太的长刀贯穿了他的胸膛,给他的肺穿了个窟窿,呼吸的时候整个喉咙里都是血液的腥味,忍不住咳嗽的时候还会咳出血泡来。

  当时伊地知都觉得自己要殉职了,结果恍惚之间突然听见重面春太念叨了两句“真走运”,他借着最后的力气扭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又来了两个辅助监督。

  那俩人就是吉野顺平和新田明。

  因为失血,所以伊地知其实并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当时吉野顺平主动留下来断后拖延时间,而新田明则负责将重伤的自己以最快速度转移到家入硝子的位置。

  后来……差不多就是【帐】破碎的前后,吉野顺平才带着满身被治愈得差不多了的伤口,和一个半死不活的诅咒师回来。

  当时他的嘴角,便挂着和现在如出一辙的微笑。

  这笑容透露着纯粹且单纯的喜悦,如果是放在其他时间伊地知看见吉野顺平脸上有这样的笑容,大概会由衷地为对方高兴。

  但是一想到吉野顺平第一次露出这种微笑的时候,正拽着满脸青紫、疑似中毒的重面春太的头发在地上拖曳……他就觉得有些瘆得慌。

  伊地知神色担忧,不知多少次地重复道:“你真的没事吗?”

  吉野顺平的回答始终如一:“当然。”

  伊地知看了他两眼,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从吉野顺平带着治疗好的新鲜伤痕回来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大致猜到对方遇见“宇智波带土”了——毕竟作为五条悟的专属辅助监督,他知道的可一点都不比七海建人、或者是虎杖他们要少。

  会反转术式的的人不少,但是能用反转术式治愈他人的,整个高专只有家入硝子,而高专之外,还和吉野顺平有所联系的,就只剩“宇智波带土”了。

  虽然担心对方被咒灵欺骗,但无论他怎么问,吉野顺平都只是说自己遇见了一辈子的恩人,还说自己的梦想很快就要实现了。

  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从五条悟的态度来看,“宇智波带土”好像也和普通的咒灵不同,必要时刻可以交付一定的信任。

  所以伊地知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刨根问底,而是打算等联系上五条悟之后在做进一步讨论。

  吉野顺平站直了身子,打算离开:“那么这次的任务报告已经完成了。”

  伊地知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道:“……嗯,休息去吧。”

  吉野顺平和伊地知简单告别之后关上了门。随后径直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变成小跑。

  他觉得今天简直就是自己的幸运日。

  先是遇见了实力很差劲,又罪孽深重到绝对不值得活下去的诅咒师,随后转身便遇见了本以为会很难接触的咒灵。

  当时虽然制服了重面春太,但自己同样变成了一个血人的吉野顺平拖着新鲜的祭品上前,希望他的神明能履行自己的承诺。

  白筠没要这祭品。

  事实上他特意双开来找吉野顺平,就是来通知这个小变故的。

  最初在答应对方的时候,白筠便留下了一部分顺平妈妈的血液,好好保存了起来,打算以后秽土转生的时候用。

  装着这份鲜血的试管平时就和抽出来的那些东西堆在一起,并在羂索送温暖的时候,被小智障一齐给了出去。

  所以虽然说起来感觉有些地狱,但此时此刻吉野顺平的母亲已经作为彩蛋,被投放到了某个幻境之中。

  鉴于母子之间的联系,和强烈的愿望,吉野顺平现在随便找个结界一头扎进去,就可以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白筠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思考的。

  虽然现在将人秽土转生出来也可以,但是与幻境不同,秽土转生不仅被转生出来的人脸上都是明显的裂痕,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两人已经天人两隔的事实。

  而且秽土转生还没有触觉。

  ——白筠觉得,这种情况下再见面的话,母亲应该会想抱抱自己的儿子的吧。

  *

  吉野顺平很快就进入了最近的结界之中。

  在睁开眼睛之前,他首先感受到了吹在自己脸上的细沙。

  意识逐渐回笼,吉野顺平睁开眼睛观察着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某个非常空旷的荒地里。

  他站在人群之中,周围的大家手上都拿着武器,严阵以待,目光炯炯地盯着不远的地方。

  那里有着另一支队伍,他们的脸色灰白,像是烧坏的瓷器一样布满了裂痕,黑色的眼白看着十分诡异,在各种文学作品之中,都被当做恶魔的象征。

  在这种队伍之中,唯一的普通人便显得尤为明显。

  吉野顺平盯着那个熟悉的人影,不禁呢喃出声:“……妈妈。”

  虽然只是两个月没见,但再看见那个熟悉脸上挂着鲜活的表情,和身边的人打交道,还试图让对方把武器借给自己玩玩的时候,吉野顺平还是觉得仿若隔世。

  就在吉野顺平盯着她看的时候,仿佛心有灵犀,对方也回看了过来。

  在看见吉野顺平的那一刻,这位母亲眯起了眼睛,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物。

  在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之后,吉野凪小跑过来,并大笑出声:“你穿的那都是什么啊?一点都不适合你!”

  吉野顺平有些不自然地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西装:“是吗?我以为你会喜欢纯黑色呢。”

  “毕竟你平时就喜欢穿黑色的衣服,一衣柜都是深色,平时都没看你穿过什么其他的。”

  虽然想装作平静的样子,假装一切都好,但逐渐哽咽的声音,和模糊的视线,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激荡。

  “……顺平。”

  耳边是本以为再也听不到了的熟悉的声音,吉野顺平猛地抱住对方,再也忍不住上涌的泪水:“……我好想你啊。”

  吉野凪一边安抚着突遭巨变,没来得及告别的儿子,一边偷偷观察着对方。

  她第一时间便发觉了对方身上的伤痕。

  眼睛附近那道差一点便会让他失去整个眼球,而脖子上那个更是直接横亘在气管之上,如果再深一点,两边应该就可以直接在地府相间了。

  虽然并不清楚对方具体经历了什么,但是吉野凪大概能猜到是和自己现在的奇遇有关。

  她不禁感慨:“顺平真的很努力了。”

  虽然心疼,但她并不想浪费儿子努力争取来的机会,绞尽脑汁地试图嘱咐对方:“不要担心,妈妈这边一切都好,只是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死后的世界,虽然感觉大家都很奇怪,但也都很有趣!你看他们给我的武器,就像忍者一样!”

  她抹掉吉野顺平的泪水,随后拿出刚刚从旁边的秽土转生同胞那里要来的手里剑,向对方展示。

  吉野顺平吓了一跳,夺过她手上的武器,忍不住叮嘱:“小心一点,划到手怎么办。”

  “没事没事。”

  这种仿佛活着时稀疏平常的对话极好地安抚了双方的情绪,吉野凪看着一脸操心的儿子,突然想起了什么:“比起这个,你要赶紧离开这里才行。”

  吉野顺平皱眉:“怎么了吗?”

  之前他和咒灵定下的约定是“再见妈妈一面”,所以按理来说,他的愿望现在便已经实现了,轮到他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虽然也可以试着继续和咒灵做交易,但是吉野顺平害怕自己的价值不够打动对方,因此便格外珍惜现在的时间。

  吉野凪解释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据说我们现在正处于战争之中,非常凶险,为了你的安全,你最好现在就走。”

  吉野顺平不解地环顾四周:“现在这种状态的话,即使我不走也不会有危险吧?”

  现在吉野顺平所处的战场,便是之前提到过的“臭鱼烂虾”组,大家实力都不怎么样,并且很巧地都能在现场找到几个认识的人,反正也没被控制着必须打仗,所以现在都正聚在一起叙旧。

  就当吉野凪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反正古代也没有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所以只要这一片战场相对安宁,那顺平稍微多待一会应该也没什么事情?

  就当她想松口的时候,吉野凪的余光却瞥见天空好像降下了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扭头,在看清眼前的具体景象后瞬间愣住。

  “……那,是陨石吗?”

  吉野顺平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随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在缺乏标志物的情况下,对于距离和大小的感知会变得暧昧而模糊,在缺乏经验的情况下,经常会产生误判。

  但是有的时候、有的存在,即使在误判的情况下,只凭借人们第一眼下意识的判断。

  便足以让人失去生的希望。

  比如一颗巨大到,会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处于梦境之中的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