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带着夏季的燥意，罗锐与季清并肩步行在马路旁边的人行道上，影子被刚刚点亮不久的路灯光拉得很长很长，走过几步之后又变得很短很短。
“手术成功了？”罗锐开口。
季清点头，伸出右手给罗锐看：“好着呢。”
罗锐小心捧起那只手，看见上面裹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上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隐约能看见干涸成微黄色的血迹：“这也叫好？”
“医生说康复期多留点心就没事了。”
“会留后遗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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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罗锐：“到底会不会。”
“会，”季清回答，“但是......这些东西是可以人为克服的，哪怕高强度用手，也不至于再坏成一堆没有用的零件。”
罗锐下意识看他一眼，猛然意识到季清话里有话：“什么叫‘哪怕高强度用手’？”
“我想复出。”季清淡然说。
“你......”
“但不是现在，”季清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别担心。”
罗锐嘴角抽了抽，把季清的手放下：“特么的。早该猜到你这种天生爱搞事情的倔驴不会这么轻易说退役就退役，我劝不住你，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是复出后的第一场比赛被群嘲从此彻底跌下神坛，还是拿回原本属于你的荣誉，都在于你自己。”
“知道了，”季清无奈笑笑，“祖宗，比我还操心呢？”
罗锐呛他一声：“关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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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风吹过来，是闷热的。
“话说，你怎么突然想到来魔都看我，”罗锐轻声问道，“只是为了通知我一声你要复出？”
季清想了想：“不完全是。上次跟你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过吗，有空会买票过来，就是想你了，单纯看看你，没别的意思。”
罗锐有些局促：“太快了......”
“没做好心理准备，突然看到我，很意外？”季清余光扫他一眼。
“嗯。”
人行道旁边的马路上飞快驶过几辆私家车，车子的灯光从后方缓缓扫来，两人的影子被快速拉长，然后又快速缩回去。
季清不动声色地与罗锐换了位置，罗锐走在里侧，看着地面上季清忽长忽短的影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季清看罗锐一眼，突然开口：“我在群里说过的，我说我已经买好票了，让哥几个等着我去线下看比赛。”
“什么群？”罗锐有点懵。
“......FM一队原来的群，”季清失笑，“你给退了？”
罗锐拿出手机翻了翻：“没退。消息太多，开了免打扰，那个群一直沉在最底下。”
季清刚想说什么，罗锐又道：“我没想到你还会在群里跟他们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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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里的消息不算多，比起其他活跃群聊，这个群几乎可以用“一潭死水”四个字来概括。
群聊名字原本叫FM一队小家庭，自从解散之后就换了群名称，现在成了“流离失所六人组”。
木白渊就是柏渊，谷小胖就是谷一弦，穿山甲就是李山，木卯文就是柳文，可回收垃圾就是罗锐......
除了打假赛的欧阳自己主动退了群，柏渊、柳文、李山、季清、谷一弦和罗锐都在群里，群聊平时不太活跃，大多是谷一弦和李山在群里时不时发点并夕阳购物砍价的链接，或者柏渊和柳文偶尔聊聊最近的赛事。
前几天，季清发了条消息，把群炸得瞬间活跃起来。
【.：手术做完了，明天去魔都看线下。】
【谷小胖：你在搞笑吗？你怎么去，你想让第二天微博就多条名为“季清遗憾退役现已沦为观众席常客”的爆炸新闻吗，想给那群小黑子在比赛期间硬拖出来鞭尸是吧。】
【·：嗯嗯，我倒是没想到我的魅力能有这么大。】
【谷小胖：话说回来，闲的没事去看比赛干什么，在家看直播不好吗。】
【·：这你就外行了吧，我是专门去看我们家小医疗兵的。】
【谷小胖：我操你大爷，恶不恶心啊还“我们家”，哎哟哎哟......】
【谷小胖：？？？哎不是，你们在一起了？什么情况！】
【·：是的，我们有一段情，你一定很羡慕吧。】
【谷小胖：真特么操蛋，你这人也有人看上？】
【·：不劳您老费心，跟您这体重二百五智商二百五的胖子不太一样呢。想追我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南极洲，但是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对了，要不我来跟你详细说说我们家的小医疗兵吧。】
【·：我们小医疗兵现在转骑士了，你听说过一句话吗，一个人的替补席往往是强者的复活泉水，我会期待他从替补席爬起来向所有人证明的那一刻，我知道他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就像曾经他也无比信任我一样。我们的全联盟第一医疗兵，缺的只是团队意识，但玩起骑士来一定也不会差，或许还会有我当初的风范。】
【李山：我走错群了？怎么还有彩虹屁？哪个总结工来给我总结一下，谢谢。】
【谷小胖：姓季的你他妈......好吧总结来了：救命啊这个老逼登前脚刚把罗锐拐走后脚就开始在群里炫耀并对我这种单身狗进行无差别攻击！季清你有病吧你有病吧你有病吧你有病吧！】
【柏渊：什么他俩在一起了？卧槽我怎么不知道！】
【柏渊：卧槽，我们锐锐好好一小白菜心儿直接让季清这臭牛粪浇了！祸害，祸害，简直是祸害！】
【李山：隔行如隔山，祝季清面基成功。】
【柳文：这......这很难评，罗锐你到底怎么看上那家伙的？@可回收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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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锐看着这些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长长地呼了口气。
他转过脸看着季清那双温情脉脉的眼眸，无端觉得自己脸上烧得慌。
“怎么了？”季清问，“看了聊天记录难道就没点感想？”
“有......”罗锐咬牙切齿，“我总觉得你把我裤子扒了丢在大街上边拉屎边遛弯儿。”
季清：“噗。”
果然这医疗兵嘴里就没一句能下饭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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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安静片刻，罗锐好不容易才把那种看了聊天记录之后尴尬又社死的感觉消化掉。
季清步子迈得比自己大一点，两人走着走着不自觉就走回了电竞场馆附近。
魔都的电竞场馆旁边有两栋居民楼，平时场馆不营业，这里比荒郊野岭还要安静，营业的时候由于场地开阔，到处都是接送战队的车辆和粉丝自发开来的应援车，然而附近只有三家酒店，一家被联盟征用包来给选手们休息，另外两家则住满了看比赛的粉丝。
罗锐看着陆陆续续从场馆里出来的工作人员，道：“你住哪儿？”
“宜和，”季清说，“想去找我？”
宜和酒店。
“倒也没有——”
“想找也行，”季清揽过他的肩，在他耳侧轻声说，“不过......你得小心违纪，比赛期间私自离开酒店出去跟情人幽会被发现，闹大了之后下场很惨的。你的那些女友粉知道了估计会把你撕到连渣都不剩。”
罗锐瞬间脸红：“谁特么闲的没事要找你，也就你这长了两条腿的走地鸡无聊到刚做完手术就巴巴儿跑来跟我叙旧。”
季清一笑：“走地鸡？那你是什么，走地鸭？鸭可不好听。”
“你特么......”
“不逗你了，”季清声音懒懒的，看向罗锐的双眸带着些撩人的温柔，“快回去吧，那边那辆车应该是你们俱乐部的，我看你们教练在那儿盯着我们，再不回去他估计要提刀来砍我，怪我拐走了你们战队的镇队之宝。”
“你跟杨哥很熟？”闻言，罗锐问。
“不算太熟，但关系不错，”季清说，“姓杨的以前是黎明英雄的电竞选手，中国赛区天才ADC。退役之后转行来咱们STL当教练了。我高中的时候跟他在网吧碰巧遇见过，不过因为玩的游戏不一样，也就没怎么聊天，我成为电竞选手的第四年正好是他的事业黄金期，结果没多久他就退役了。”
也许两人算是同期选手，不过杨君越的年纪稍微大点。
罗锐微微点头，一抬眸正好看见杨君越靠在战队的车旁边冲自己招手。
“快回去。”季清推了推罗锐。
“明天你还来吗？”临走前，罗锐回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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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看着他，肯定地说：“来，入场票都买了，不看白不看。”
“如果BYD一直顺风打下去，我就不用上场了，”罗锐笑笑，“其实你不该这赛季过来，这赛季的我并不是那么优秀。”
毕竟只是个替补。
季清道：“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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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锐看了季清一眼，转头上了车。
他降下车窗，在车子发动之前将手伸出窗外与季清作别。
季清站在原来人行道的地方，不远不近地看着那辆属于BYD战队的黑色商务车，笑了笑，喃喃道：“明天见。”
接送的粉丝围着那辆商务车追出去好远，摄像机疯狂地拍摄，都在尖叫，夸罗锐的笑容很好看。
她们还以为罗锐是在跟她们这些粉丝说再见。
似乎没几个人注意到对角线上站着的孤独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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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半小时后。
BYD基地内。
“罗、锐！你他妈背着我偷偷干了什么！”杨君越疯了。
罗锐尴尬地坐在沙发上：“我......”
杨君越痛心疾首地举起手机：“刚刚赢下第二轮比赛，我辛辛苦苦地跟经理搞热搜，决定大夸特夸咱们BYD一番，结果没想到，出现在文娱榜热搜第一的不是咱们的高光操作，而是你小子偷偷跑出去见季清的、长达十五分钟的、经过粉丝甜蜜剪辑的、充满粉红泡泡特效的模糊视频！”
说话间，波波正好拿着罐肥宅快乐水进来，闻言站在门边笑岔了气。
罗锐：“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你自己看！”杨君越把手机丢过去，叉着腰站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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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开始播放。
视频播放到一半，罗锐按下暂停键，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好像确实有点夸张。我没有亲他，这是恶意剪辑。”
“现在问题的重点是你有没有亲他吗！”杨君越头一次觉得自己教练生涯即将迎来终点，“重点是我们辛辛苦苦搞的BYD赛场高光操作词条根本没人看，都去看你俩的CP视频了！我这钱到底花在哪儿了啊！”
罗锐欲言又止，憋着笑站起身打算偷偷溜走。
杨君越叉着腰，脸色比锅底还黑，仰天长叹：“还有，那个青螺湾超话又是怎么回事。现在队粉都在广场上疯狂喷我们战队卖腐，跟着冒出来踩我们的还有你和季清的唯粉，一大帮人乌泱泱冲到我微博下非得我给个解释，我怎么知道该怎么解释啊！谁来救救我啊，我当教练容易吗——”
作者有话说:
被逼疯的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