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转暖时节, 桃花团团绽放,眼看天气日渐暖和,苍州城内却仍旧在戒严。
春种是农户们每年最上心的事, 近年来战乱灾荒不断, 而苍州城外又有匪军聚集, 因此粮食米价更是一路激增不减。
三月初旬的清晨, 城东市集上来来往往的农户摊贩们都在私下议论城外的战事。
“哎,这从除夕夜开始打起, 现在都三月份, 还没消停啊。”
“你们有所不知啊,城外的匪徒这回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攻破苍州城, 否则往年里早就撤人了。”
“难怪城内不少老爷们都忙着低价售卖铺子产业, 看来是觉得迟早要输, 所以收拾细软准备跑了啊。”
“那也不一定,虞府就没怎么收敛,反而每日里大批量买下铺子, 这说明人家根本不怕外面的匪军啊。”
街道巷口议论声不停, 并未有人注意巷道口停着一位身形纤长的捕快。
岳长英打开水囊喝了小口, 眼眸看向从钱庄出来的老爷们。
一旁的楚丰从茶铺里买茶水灌满水囊出来, 好奇的顺着岳长英的目光看过去询问:“你这几日尽看着这些老爷们做什么?”
“最近城内不少掌柜都来过这家新开的小钱庄。”
“这有什么奇怪, 城内的富商老爷们多的是珠宝银锭, 现在换了银票,到时也方便携带逃跑。”楚丰抬手将水囊系挂在腰侧, 不以为然的应了句。
“那他们为什么不去城内最大的运来钱庄, 反而都跑来城东闹市一个不起眼的小钱庄?”岳长英虽然不懂经营之道, 可也知道运来钱庄是整个苍州城存取银票最安全方便的钱庄。
毕竟背后有虞府撑腰, 官府护卫, 总比这些随时有可能携款潜逃的小钱庄靠谱。
楚丰想了想道:“说的也是啊,你难道觉得他们有什么问题?”
岳长英摇头道:“不知道,只是觉得他们鬼鬼祟祟的不像做什么好事。”
“如果想知道,其实也很简单。”楚丰挤眉弄眼的笑了笑,一旁的岳长英反倒有些困惑了。
午后街道都没什么人,灯笼铺子张掌柜从花柳巷道出来时,忽地被人用麻袋罩住脑袋,吓得瘫倒在地道:“好汉饶命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碎银子,您需要就拿去吧。”
“我们不想要银子,只想知道你在城东小钱庄做什么勾当?”楚丰嫌弃的拿着木棒敲了敲墙壁压低声恐吓。
“小的只是按照花楼夫人的建议入一些份子给钱庄而已,没做什么坏事啊?”
楚丰看了一眼愣住的岳长英,使着眼色,而后道:“你拿出票据让我们看看。”
“好、好。”
岳长英看了眼凭据,只见确实是小额银票凭据,便向楚丰点了点头。
“既然你没骗人,那我们就放过你了,记住不许报官,否则……”
“大爷您放心,小的绝对不敢提半句。”早就吓得发抖的张掌柜连连应下。
不多时两人跑得没影,直至到好几条街道外,楚丰粗着气息看着岳长英笑道:“哎呦差点累死我了,这事可千万别跟青叔说,否则他非得罚我一顿不可。”
“嗯。”岳长英不自然的点头,其实真没想到楚丰会选择这样的法子。
楚丰打开水囊喝了口说:“既然他们没什么问题,那我们回衙门歇着呗。”
岳长英摇头应:“我想去花楼转转。”
“我跟你讲花楼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咱们大老爷私下也跟她来往密切,你在怀疑什么啊?”
“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先回去休息吧。”岳长英说完,便迈步离了街道。
楚丰望着快步消失街道的岳长英身影诧异道:“这体力也太吓人了吧。”
明明刚才还跑了好几条街啊。
一路行进的岳长英穿过街道,想着先前那张掌柜的话语。
花楼夫人不断结交城内富商老爷,又有意跟衙门打好关系,现在接连开设新铺子。
看起来像是在做生意,可岳长英又觉得花楼夫人像是在跟虞府争夺什么似的。
否则怎么处处生意都涉及虞府呢?
只顾着思量事的岳长英没注意迎面而来的人,被撞的退后两步,才发现这人是个身着绸缎衣袍的少年人。
“对不住啊。”少年人迅速低下头道歉。
“没事。”
少年人赔礼之后,便像是有急事去办,匆匆离了街道。
岳长英隐隐闻到他身上一股奇怪的味道,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顾着多想,迈步继续往花楼走去。
“官爷,我的钱袋被偷了!”一酒楼摊外的老翁忽地焦急的呼唤。
“您慢慢说,可有看见小偷的模样身段?”
“刚才我在挑酒,忽地一个穿着绸缎的少年人撞了过来,当时我也没多留神,所以没看清他长什么模样,结果要付酒钱时,钱袋子不见了!”
“我去给您查查,您先别急,如果有消息衙门会派人告知您。”岳长英下意识想起刚才那少年人,连忙低头去看自己的钱袋。
才发现自己的钱袋也被偷了!
猛地转身去追的岳长英,面色的焦急的穿过巷道。
接连转了好几条街道,直至黄昏日落时,岳长英也没见到那少年人,不由得心生懊恼。
其实倒也不是钱袋里有多少银子,因为岳长英一向都把钱交给岳母保管,所以钱袋里最多就几文钱。
只是钱袋里放着虞茜当初送的符咒,岳长英一直都有好好存着带在身旁的。
眼看远处天色变得灰暗,岳长英额旁渗出些细汗,街道行人也都各自回家,无奈只得放弃。
夜里岳母听岳长英满脸掩饰不住的懊恼出声安抚:“人没事就好,等哪日娘再给你绣更好的钱袋。”
岳长英扒拉着米饭,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却记住那个小贼。
此后两日岳长英仔细打量过路行人面貌,心想现在城内进出严防,那个少年人出不去,肯定还会再出手的。
果然短短数日衙门来了不少报案的百姓,偏偏没有人想起他的样貌。
岳长英虽然瞥过一眼,但要具体描绘出长相,着实是有些为难了。
官府为抓小偷,设不少衙役私服暗查,楚丰为此借了身衣袍,又特意把钱袋塞满碎铁渣念叨:“我让你偷东西,这会非得逮着不可!”
岳长英一身常服离楚丰并不远,伺机暗中观察周围。
两人转悠好半会都没动静,反而楚丰肚子饿嚷嚷进面馆。
午后两人在面馆角落坐下,楚丰招呼店小二点了两碗面,而后碎碎念叨:“那杂碎真是鬼精的很。”
一旁岳长英还没应声,忽地听见声音唤:“结账。”
这声音倒没怎么让岳长英注意,只是随着那声音临近的身段周边味道让人一下的想了起来。
岳长英站起来看向那少年人道:“是你!”
只见少年人惊得拔腿就跑,岳长英顿时追了出去。
刚拿筷子的楚丰看着端上来的两碗面,又看了看跑出去的岳长英嘀咕:“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估计就会回来。”
那方跑了两条巷道的少年人累的瘫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的看着追来的捕快念叨:“我只拿了你五文钱啊,用的着玩命追吗?”
岳长英有些生气的探手拎住他的衣领闷声道:“你把钱袋还我。”
“啊?”少年人纳闷的看着面色如常的捕快,“你那钱袋破旧的很,我随手扔河里了。”
“那里面的符咒呢?”
“一块扔了啊。”
不多时楚丰刚吃完面,岳长英就拎着少年人进来了。
“你这臭小子居然想跑赢长英,真是做梦吧。”楚丰给少年人捆上绳索,看了眼一旁的岳长英,“正好我让店小二给你加了热汤,你的面也能吃。”
“嗯。”岳长英低头吃着面,心情有些沮丧。
傍晚街道车马少了许多,马蹄声哒哒响起时,岳长英往里走了走,也没去看。
没想一只鹦鹉落在岳长英肩膀,发出像是小孩的声响唤:“长英长英!”
随即车马内里虞茜夹杂浅笑的清润嗓音传来道:“听说你今日抓到城内犯事的小贼,怎么还垂头丧气的?”
岳长英怕吓着鹦鹉,所以没敢乱动,僵硬的偏头看着虞茜低沉道:“那小贼把我的钱袋给扔了。”
虞茜探手召回鹦鹉落在手臂不以为然道:“一个钱袋而已,你再添置新的不就成了?”
“但是大小姐给的符咒也不见了。”
“符咒?”虞茜看着岳长英自责的模样,差点没想起来是什么物件。
好一会虞茜才想起是自己前年送她辟邪角形符咒讪笑道:“算了,反正那东西也不灵,丢了就丢了呗。”
岳长英见虞茜都不甚在意,欲言又止的没好出声。
“你且上马车,我载你一程啊。”虞茜弯着眼眉不怀好意的向她招了招手。
“哦。”岳长英上了马车,只见那鹦鹉顾自站在架上。
虞茜探手捏住岳长英温热的手打量道:“上回我送你的润肤膏,看来还是有用的嘛。”
“嗯。”岳长英有些不好意思去看虞茜,生怕她突然间想要做亲热事,眼眸只好打量起那只毛发靓丽的鹦鹉,猜想应当是虞茜新养的小宠物。
“难道鹦鹉比我还好看吗?”虞茜指腹捏了下她掌心软肉,顺势搂住她纤细身段,低头暧昧地贴在她侧脸嗔怪道,“你怎么都不看看我啊。”
岳长英应声飞快地看了眼虞茜娇艳容貌,不自然的抿了抿唇道:“大小姐,最近很忙吗?”
“是啊,我忙的晕头转向,甚至都没时间想你。”虞茜懒散的低头依偎着她,桃花眼眸打量她羞红的耳垂,坏笑道,“你呢,最近有没有想我啊?”
果不其然岳长英整张脸都红了起来,黑白分明的干净眼眸此刻满是羞涩,唇珠微微嘟起又慢慢抿紧,看起来格外的诱人。
虞茜并不期待她能说出什么动人的情话,只是喜欢看她露出这般可爱又呆板的模样。
这对虞茜而言,简直是赏心悦目的很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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