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士谦的办法算是眼下的最优解, 但池不故和洲渚的脸色却微变。
在池不故还没遇到洲渚,心里没装下洲渚之前,她尚且没想过嫁人, 更何况现在心里有了洲渚,她如何能嫁人!?
洲渚想的却是, 池不故明明是被欺压的一方,却仍要舍弃自身的自由来换取恶人的收敛, 这是什么道理?
“恕我直言,这个方法简直烂透了!”洲渚没有炸毛,但言辞却并不温和。
林士谦没想到自己的提议会被她如此贬低,心中不悦:“这如何不是一个好法子?”
“今日是那陈氏无理取闹, 没人站出来为阿池主持公道,反倒劝阿池忍让, 这是什么道理?”洲渚怼起他来字伶牙俐齿, “林教授, 你是读书人, 应该清楚读书是为了明事理、辨黑白、伸张正义, 而不是教人如何委曲求全。”
林士谦一噎,有些羞愧地对池不故道:“是我考虑不周。阿池娘子放心, 我会亲自到陈家, 劝陈县尉对陈氏多加约束的。”
池不故道:“多谢林教授的好意, 只是这是我们与陈氏之间的事,将你牵扯进来不太好, 此事还是让我们自行解决吧!”
“你太见外了。”林士谦叹气。
……
送走林士谦,洲渚才气呼呼地说:“他的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来了!”
“阿洲姐姐, 这怎么说?”杜佳云问。
“你傻呀,他提出让池不故嫁人, 以躲避陈氏的骚扰,你想想,现如今能娶池不故,又不畏惧黄长生的人能有多少?”
杜佳云眼睛骨碌一转,想通了:“难道他想娶阿池姐姐?!”
“他二十多了吧,这个年纪还没成亲的吗?”洲渚扭头问池不故。
一直处于话题中心但是丝毫插不上话的池不故终于有了发言的机会:“他成过亲。”
“成过亲是指,他丧妻了?”
池不故无奈地笑了:“是和离了。他虽然考中了进士,但是被遣来流放之地当州学教授,注定前途无望,于是他的丈人逼迫他跟其妻和离,放其妻改嫁。当然,这是他单方面的说辞,是真是假,我也无从查证。”
“根据我这么多年听故事的经验判断,肯定是假的!”杜佳云一脸认真。
“管他真的假的,反正他别想打池不故的主意!”洲渚独占欲作祟,霸道地说道。
杜佳云掰着手指数了下:“阿池姐姐今年十九了吧,也没想过终身大事吗?”
池不故还没开口,洲渚便弹了一下杜佳云的脑门:“没想过很奇怪吗?你十七了,不也为了躲避谈婚论嫁的事宜,跑来这儿。”
杜佳云“哎哟”一声,捂着脑门,醋意横生:“阿洲姐姐你怎么这么紧张阿池姐姐的婚事?除了护食,你护阿池姐姐护得最紧,我感觉我都成了局外人了。”
洲渚心想,你可不就是“橘外人”?
池不故耳尖红红的,开口道:“好了,讨论这些没有意义,还是先想想,要如何解决陈氏这事吧!”
“她这人刁蛮任性、蛮不讲理,还油盐不进,只能找县尉和黄长生来压制她了。”杜佳云道。
在现代见过太多类似的案例的洲渚却很清楚问题的根源,她道:“究其原因,还是黄长生的问题,陈氏提到黄长生对她越发不耐烦,加上她生完孩子,身子发福了,好色的黄长生绝对会因此而嫌弃她。她挽回不了黄长生的心,就只能找别人的茬了。”
“解决办法,一是让黄长生回心转意,一心一意地善待她,但这想也是不可能的,除非黄长生被鬼上身了。二是让黄长生和陈县尉约束她,但她的思想偏激,又太过自我,不仅听不进去他们的话,反而会将怨气撒在别人的身上。比如,她会认为黄长生他偏袒我们,这只会加深我们是他的外室的认知。”
杜佳云发愁:“那怎么办呀?”
“不管是刚才说到的方法,还是委曲求全,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若想彻底解决这个麻烦,还得从根源上来解决。她之所以会如此嚣张,还不是有靠山?只要靠山倒了,她就嚣张不起来了。”
杜佳云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陈县尉跟黄长生在海康县那叫一个只手遮天,谁能扳倒他们呢?!
“要不,还是去找掣雷都军的都头帮忙吧?”杜佳云记得周凭骁跟池不故的关系不浅,为什么不能找他帮忙呢?
池不故拍了拍杜佳云的肩膀:“可以找他帮忙,但他能护我们一时,却护不了我们一世。这个麻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先别想那么多了。”
把杜佳云稳住后,池不故跟洲渚回了房。
洲渚咬牙切齿道:“要不我去套麻袋,揍他们吧,简单粗暴且有效!”
池不故哭笑不得:“阿渚,蛮力是解决不了所有问题的。”
洲渚撇撇嘴:“我也就过过嘴瘾。”
她忽然勾住池不故的手指,晃了两下。
“嗯?”池不故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洲渚问:“林士谦提出让你嫁人时,你是何想法?”
虽然她装作漫不经心,但池不故仍看出了她眼底的在意。
池不故道:“我没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是什么想法?要么想嫁人,要么不想嫁人;要么是现在还没想过嫁人,但是以后总归会嫁人;要么是现在不想嫁人,以后也不会嫁人……”
除夕夜的时候,洲渚已经得到了池不故的回应,明白了池不故的心意,但她总是有不满足的时候,她想要得到更多的爱意,渴望更稳固的情感。
池不故低眉浅笑:“阿渚,我没想过,往后也不会想。但我会去畅想我们的未来,会去考虑我们该如何走下去。”她忽然抬眸注视洲渚,“阿渚,你呢?”
“我当然——”洲渚不假思索地回答,但被池不故抬手掩住。
“我觉得你应该再好好地想一想。”
洲渚眨巴着眼睛,这还有什么好想的?
她喜欢池不故,爱池不故,不愿意与她分开。这份心意,她想得明明白白。
不过,她看出了池不故似乎还有什么顾虑,于是沉默了下来。
——
扳倒黄长生和陈县尉这事,洲渚是认真的,但她也清楚,以她跟池不故现在的能力,去对付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过她有的是耐心,从现在开始徐徐图之,暗中积攒力量,总有一天能获得跟他们对抗的力量的。
为此,她也收敛了许多,不再放任自己率性而为,与此同时,除了跟李青瓷交好之外,她也会尽可能地结交一些在乡县有名望的人。
而乡里种甘蔗的人家看她的甘蔗种得好,会上门找她取经,她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分享了自己的种植经验。
这件事使得她在乡里的口碑出现了好转,加上她雇乡人种甘蔗,对一些无以为继的乡人而言,她既是雇主,又是恩人,因此有人说她的不是时,他们会出面反驳。
乡人这时才发现,洲渚好像也不是那么野蛮的一个女人。
连乡人都发现洲渚变了,跟她日夜相处的池不故自然也是察觉到的——尽管她在家时,并未作什么改变,行事风格也依旧跟往常一样。
这种改变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池不故却有些无奈。当初池家遭遇变故,她也是这般被迫一夜成长。
初遇洲渚的时候,她常常让洲渚学会适应新环境,学会成长,然而真到了这一天,她反倒希望洲渚永远都不要遇上被迫成长这种事。
洲渚知道以后,反过来开解池不故,道:“我不觉得我有受委屈,毕竟我迟早要学会这一套社会生存法则,不然我要怎么管理偌大的公司?而且,我教乡人种甘蔗是为了推广甘蔗,到时候我要制糖的时候,就不愁没有原料了。种甘蔗的人越多,种植面积越广,越不容易被大糖寮垄断,小糖寮才能有喘息的机会。”
池不故:“……”
听不懂,但论及做买卖,洲渚似乎挺有一套的。
见洲渚无甚压力,反而还乐在其中,池不故心中暗下决定,她也不能再像从前那么佛系(洲渚说的)了,能利用起来的势力还是得利用一下,毕竟有些原则就是用来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