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大家的路上,她问我,“你知道他们找你做什么?”

  “这么心急如焚,总不会是来恭贺我,”我们俩心里清楚,能值得这两大家子人收风这么快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公主府找我的,只有一个原因,魏定一。

  “那你还见他们,”

  “他们都是我家里人,何况,”我看着她,“我还有沐歌,你也是我的家人,还是我的妻子。”

  “好吧,”她眼里分明有笑意,“那就陪你去看看,不过我们时间可不多,父皇还等着呢。”

  这姑娘,刚才是自己倒不怕浪费时间了,这会见别人,就生生的嫌弃,我忙不迭的应了,同她快步去了见其他人。

  “风儿,”“长风,”

  刚一进去,一大家子乌泱乌泱就靠过来了,我那狠心的公主媳妇儿哟,一撒手自个去一旁坐着品茗,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哟,本少爷看着怎么就那么喜欢,不过眼下我只得一个个的打招呼,“父王母妃,爹娘,大哥二哥,”最后,我的目光落到了姐姐那,“姐姐,”

  “长风,”

  姐姐唤我,我眼里便差点流下泪,她的目光所及总是我,我知道,今天大家过来都是为了魏定一,只有姐姐是来看我的,我想过去抱抱她,想在她怀里哭一哭,告诉她在北疆的苦和累,也和她分享我与心爱的女子终于解开心结在一起,我看见姐姐也抬起了手,可是碍着其他人,我们俩都没有过去。

  王妃和我娘最先开口,“定一他,”

  “他跟着大家一起,押解回来的,”我当然知道他们不是问这个,毕竟这些皇榜上都有,不必问也清楚,然而我还是这么答了。

  我娘问道,“真是他……”

  其实她的语气更偏向叹,他们心中都明白,这事已经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了,我点了点头,“嗯,六王子已经认了,还有,他的心腹也招了,他们之间有书信往来,上面写着如何密谋,”人证物证都有,其实他心思谨慎,大部分书信都烧了,可惜,还是留了一两封,想来是自保或者以后做把柄用的,却也没想到,这也成了坐实他罪名的物证,他这个人,一直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圣上那边,会如何处置。”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要不说这厮狡诈呢,六王子是他主动找的,可是说话滴水不漏,只言片语愣是诓得那六王子主动说出杀人的计划,至少从他保留的那几封书信能看出来是这般,反正由头到尾他反而成了从旁协助的一般,正因如此暹茙那边也才会没有一定要了他的命,这个人的心计是真的可怕,寥寥数语就让六王子成了主谋,回想起在北疆与他一起那么久,还真有点毛骨悚然,不过现在是交给皇帝老丈人亲自发落,我想以他从前与北定王的关系,加上他算作是从犯,不至于要了性命。

  “风儿,”爹抓着我,我看见娘用衣角抹了自己的泪,还有王妃和北定王,他们都那么看着我,半年未见,猛然间我觉得他们四个仿佛苍老了许多,爹更是老泪纵横的,“不管怎么说,他,你们,”

  王妃也开了口,“你们俩兄弟一场,”说着她便也啜泣起来,也是,魏定一自小由她养育,虽非亲生,也胜似亲生吧。

  “风儿,”他们四人,北定王是最后开口的,“这个孽障做出这些有辱大曜的事,的确是罪无可恕,也是我从前教子无方,但,你们始终兄弟一场……”

  我爹更是急道,“你这次立了大功,就同皇上说莫要计较,不然,对卫家也不好,回去以后我跟你娘会教育他……”

  啪!

  一声清脆的动静打断了我们,大家齐齐扭头去看那声源处,正是我那从一开始就坐在一旁看热闹的公主媳妇儿,她的一只手还放在桌上的茶盏上,想来方才的响声就是重重地将杯子放下来吧,这还没完,她见大家瞧了她,便冷笑起来,“兄弟?他的所作所为,可不见将驸马当做是自家兄弟,本宫听了都不得不叹为观止,”

  “公主……”

  “从刚才进来到现在,你们有没有问过一句长风,他害了长风那么多次,杀害暹茙王子,嫁祸长风,挑拨大曜与暹茙的关系,长风差点就成了千古罪人,这一切的起因,也不过是因为他那可悲的自私自利和嫉妒,你们,对长风没有一句关切,不是他,长风怎么会去北疆那苦瘠之地,怎么,有罪的你们心疼,被害的人,你们却视而不见?”

  我姐姐看其他人想张嘴,便抢先道,“公主,大家也只是……”

  “你不必说,本宫心中有数,”这姑娘板着一张脸,嗯,还是挺能唬人的,我站在其他人后面,有点憋笑,只得赶紧埋下头去不被人瞧见,不过定是被她瞧见了,因为我们俩对视了一眼,但她没什么反应,毕竟这会这么些人看着她呢,只听她继续严厉开口,“也就除了你这个姐姐,其他人,简直不知所谓!”

  我娘的脸白白的,没什么血色,看得出,就跟之前那一阵她知晓了魏定一是她亲生子时每天忧心忡忡,就跟现在一模一样,“公主,我们,”

  我心爱的女子却已经起身朝我走来,她牵着我的手,“魏定一的事,自有父皇裁决,他是死是活也好,都是他自作孽,不要再为着这事来找驸马,卫夫人,你可知,当初魏定一早已清楚自己身世,他命人去偷走玉佩,结果那刺客却差点害死了长风,长风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这么些年,夫人难道一点感情也没有么。”

  我娘一直都不知道这事,除了姐姐其他人也不知道,所以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很震惊,一瞬间有些愣在了原地,沐歌拽着我要离开,我只能回头和姐姐打了个招呼,同她一起离开了。

  “沐歌,”我感叹着,“其实,你不用说出来的,”

  “怪我?”

  摇头,“没有,本来也是事实,可是看他们的反应,估计很难接受吧。”

  “他自己心术不正,落得这个下场是咎由自取,他们凭什么要你来帮他,他多少次要置你于死地,到头来还要用你的功劳去求父皇宽恕一个要杀自己的人?”

  “我知道啦,不管他们怎么说,沐歌心疼我就是了,”

  她冷哼一声,“满屋子人就只有你姐姐一个还算正常,”

  “爹说的也对,这次,只怕连累卫家,”其他事还好说,他干的这事,深究起来诛九族也不也过了。

  “父皇赏罚分明,你这次有功,加之前面蒙了不少冤屈,他会酌情的。”

  “嗯。”

  进了宫,老丈人很高兴,在群臣面前拉着我嘘寒问暖,要不说朝廷这些人呢,见风使舵,一口一个八驸马,这人那,还真是复杂。

  我瞧得出,今天大家是真的开心,皇帝甚至都没有怪罪他这宝贝女儿跑去北疆找我,不过她历来得宠,真要气,也是担心她安危罢了,至于皇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屡屡看着我跟沐歌那紧扣的手欲言又止,当然了,即使有话,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而我,也确实累了,眼下,只想好好放松一番。

  到了宴席的时候,皇帝饮了些酒,有微微的醉意,大家在园子里四散着,他唤我过去,笑眯眯的问我要什么嘉赏,其实今天白日里已经当着那些大臣给了赏赐,我知道他这是心情好,而且正如沐歌所说,之前我被冤枉,他是心疼这宝贝女儿爱屋及乌,所以才破格又问我要些什么。

  “父皇,魏定一他,父皇打算如何处置。”

  “差点坏了大曜与北疆的和谈,朕听说了,几次害你,心胸狭窄,枉朕从前还觉得他谦逊,你不必担心,朕自会严惩……”

  “不,父皇,”我跪下去,“我与他兄弟一场,父王母妃还有卫家爹娘,也很担心他,儿臣斗胆,求父皇饶他一命,贬为庶民吧。”唉,本少爷这违心话啊,是真不想说。

  过了几秒,我这皇帝老泰山才开口,“是你的意思,还是他们几个要你这么说的,”

  我把头磕在了地上,没敢看他,“是儿臣的意思,为人父母者,哪有不心疼孩子的,儿臣与他阴差阳错身世调换,他心中不忿,卫家爹娘对儿臣视如己出,儿臣不忍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父王母妃更是养育了他二十余载,说起来,我与他换了身份,也是我落了好处。”

  “你想好了?毕竟他想取你性命,”

  我一听这话便知有戏,忙道,“求父皇开恩,”

  “你这孩子宅心仁厚,起来吧,”

  我站起来,皇帝冲我笑笑,“北疆那边老实了,朕心里也就踏实了,否则这次,即便他拿着免死金牌,朕也得摘了他人头。”

  “父皇,”

  “不过,你说的也对,天下间哪个父母不心疼孩儿,北定王又曾对大曜有功,也罢,就依你的意思罢,”

  “那卫家……”

  “哈,他都赦了,朕还会为难卫家不成么,”

  “父皇仁心,方显皇恩浩荡。”

  “哈哈哈……”

  “父皇,笑什么这么开心,都不叫儿臣一起。”

  皇帝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女儿那叫一个慈眉善目,“问你的驸马,”

  我身旁的姑娘看着我,“驸马傻呆呆的,又做了什么惹得父皇发笑?”

  ……我哪有傻,真是,不料老丈人点了点头,“嗯,的确是有点,行啦,方才说的事不算,朕再许你一次,想好要什么了再同朕讨。”

  “是,多谢父皇。”嘿,没准,以后我能求他别再让我上朝了,美滋滋啊。

  我们俩走去了其他地方,“你刚才去哪了,怎么不见人,”

  她不答,而是反问我,“你和父皇到底说什么啦,”

  只不过当她听完我说的,整个人有些无奈,“你还真是,别人随随便便求你两句就心软了,”

  “他们都是我爹娘啊,”我叹口气,“求情的时候我是有点违心的,”

  “那你还说,”

  “求都求了,也没办法了,他以后也不能作妖了,何况,我们今天进宫的路上,我看见了王小姐,”

  这姑娘差点拧我耳朵,“行啊,原来是见着了心心念念的王小姐,难怪那么大方给人求情……”

  “沐歌,”我拉着她,“我说真的,我看见,她有了身孕。”

  对方愣了下,“她,”

  “当初这婚事,是我而起,原以为是给王小姐找了良配,不想害了她,我不想这孩子一生下来就如此命苦。”

  “不关你的事,那也是我牵的头,”

  “是我的缘故,沐歌,我旁的不说,只希望他以后能规规矩矩的,”

  “放心吧,就算应了你,父皇也不会只让他做个还能继续混吃等死的米商少爷。”

  “啊?”

  “笨,以后就知道了。”后面我才知道这姑娘真的没说错,不过那已经是后话了。

  “嗯,沐歌,天色很晚了,”

  独孤沐歌,她挑眉看着我,“所以呢。”

  我凑到她耳边,“所以,今晚,要不要,留在宫里。”

  “你,”

  “公主殿下,”我再次开口,“我说过,事不过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