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几个小混混此刻全部都垂头丧气。
尤其在听到还要请家长以及告诉学校时，他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
妈的，到底是谁报的警？还刚刚好被抓了个现行，狡辩都没地儿狡辩去。
对比起其他人的挫败神情，黄毛更多的是咬牙切齿。
他目光恨恨地看着前面和警察说话的叶忱，试图让叶忱意识到他这个威胁的眼神，别瞎说话，不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可惜的是，叶忱从头到尾都没有往他这边看一眼。
倒是黄毛面前的警察注意到了。
他皱起眉毛，挪了挪脚步，挡住了黄毛的视线：“看什么看，这个时候就别想着还要威胁同学了。”
“现在在严抓校园暴-力这一块儿，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教育教育就完事儿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这话一出，那几个小弟脸色更白了。
叶忱听到声音，也抬眼看去。
不过很快，他又收回了视线。
“我没事。”叶忱回答先前问话的警察。
他语气冷淡，一点也不像刚刚才受到过暴-力胁迫的样子：“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不行。”
回答他话的是和黄毛说话的那位警察。
他朝叶忱走过来：“要录完口供才能回去，你……”
话说到一半，警察看到叶忱脸上的伤，明显一哽：“……你要先去医院吗？”
“不用。”叶忱垂着眼睫。
他没什么语气地说道：“那就走吧。”
-
到达警局是二十分钟后。
录完口供，几个小混混都心不甘情不愿地报出了自己父母的电话，只有叶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
叶忱长得很好看，但他的存在感却莫名地很低。
他像是一个透明人，坐在最不显眼的角落，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叶忱好像也习惯了这样。
冷冷淡淡的一张脸，即使后背被击打的地方变得灼热疼痛，他依旧一声不吭，维持着刚坐下时的姿势，就连手指都没有半点动静。
他看起来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沉默。
直到一杯水忽然伸到了叶忱的面前。
叶忱的目光微凝。
那双波澜无惊的黑瞳，很轻微地动了动，然后抬起了头。
“喝点水吧，同学。”站在叶忱面前的是一个女警。
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是不是被吓到了？”
叶忱没有说话。
他将水接了过来，双手捧着杯子。
热水的温度透过纸杯传达到掌心。
温热，干燥。
“谢谢。”叶忱说。
“不用客气。”女警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们派出所在学校附近，处理过不少和校园暴-力有关的事件。
叶忱这种受害者，她们见过很多。
沉默寡言，内向，不爱说话。
造成这样的原因，女警大概也清楚。
也不知道被欺负了多久……女警摇了摇头。
刚好有同事在叫她，女警正准备离开，叶忱却主动开口了。
“不好意思，可以询问你一件事吗？”
“嗯？”女警的脚步一顿。
她看向叶忱：“什么？”
“是有人报警你们才过来的吗？”叶忱的声线和他的人一样。
干净，平淡，没有情绪起伏。
“是。”回答叶忱的是一道男声：“但报警的人用的公共电话。”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并不知道报警人是谁。
叶忱循声看去。
对方刚好停在他的面前，眉头拧得很深，“同学，你家里人电话打不通啊。”
“嗯。”叶忱看上去毫不意外。
他将纸杯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淡声道：“我父亲很忙，大概率不会接电话。”
警察：“……”
“那你妈妈呢？”
“单亲。”薄薄的双唇吐出两个字。
对方默然。
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那有谁能来接你吗？”
叶忱思索几秒，重新写了一个电话给警察。
电话的主人很快就赶来了。
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在和叶忱打过招呼之后，才走向警察。
了解了情况后，男人表情惊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匆匆签完字后，男人带着叶忱离开了派出所。
“少爷……”男人张了张嘴，表情犹豫。
来人是叶家的管家，已经为叶家工作了很多年。
“少爷，这件事要告诉先生吗？”管家从来没有想到叶忱竟然会遭遇暴.力事件。
一开始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警察搞错了，直到他看到叶忱脸上青紫的伤口。
——明明今天出门之前还没有。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或者，这件事您需要怎么处理？那几个打人的学生……”
“不用。”叶忱嗓音冷淡，打断了管家的话。
管家一愣：“那……先生那边也不需要告诉吗……？”
“不用。”叶忱平静地说。
管家一时显得茫然。
他看着叶忱走下台阶的背影，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
直到叶忱再次开口。
“这件事情不需要处理，你什么都不要做。”
叶忱说话时看向管家。
深色的黑眸像是笼着一层雾，怎么也看不清里面的神色。
管家愣了几秒后回过神来，连忙应声。
他往前走了好几步，替叶忱拉开了车门。
叶忱上车，将肩上的背包丢在了座椅上。
黑色的劳斯莱斯行驶在街道上，窗外的风景变换。
叶忱一言不发地坐着。
他的手指搭在膝上，微阖双眸，脑海中再次回忆起了刚刚警察说过的话。
“有人报警。”
“但报警人用的公共电话。”
-
这件事学校很快就知道了。
对黄毛几人的处罚也落实得很快。
带去的那些小弟把主要责任都推给了黄毛，黄毛不负众望地得到了通报批评，记过一条龙。
不仅如此，他更是被学校停课一周，被要求给叶忱当面道歉。
大课间，喻星澜和岑眠翘了做操，去小卖部买零食。
路过老师办公室时，岑眠顺道往里头瞅了一眼。
黄毛依旧是那副不服气，吊儿郎当的样子，压根没当一回事。
气得他爸伸脚狠狠踹了他一下。
“噗嗤。”看到这个场景，岑眠忍不住捂起嘴笑起来。
“黄毛这下得被气死了。”岑眠很明显的幸灾乐祸。
喻星澜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
昨天睡得晚，喻星澜到现在还困着。
他打了个哈欠，嗓音懒懒的：“他应得的。”
岑眠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
“你昨天为什么要报警啊。”岑眠好奇地询问。
昨天他们在学校和黄毛分开之后，本来打算直接回去。
但走到一半，喻星澜忽然又返回了。
岑眠不知道喻星澜要干什么，但他一向是喻星澜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喻星澜回到了校门口的奶茶店，坐了差不多十分钟。
看到叶忱出来后，他直接就打了个110……
岑眠当时看得人都傻了，现在才想起来问喻星澜这件事。
岑眠：“你不是也看不惯叶忱吗？说他特装。”
“那干嘛还要帮他报警？”
“我没有帮他。”喻星澜否认了这件事。
他反驳岑眠的话：“我是看黄毛不爽。”
哦。
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岑眠很容易就接受了。
他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确实挺傻逼的，我也很讨厌他。”
喻星澜：“……”
岑眠挺好糊弄。
喻星澜走到小卖部门口，买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汽水。
大课间有二十五分钟，两人没有立即返回教室，三两口地站在花坛边上吃完，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岑眠的话很多，一路上叽叽喳喳，喻星澜选择性倾听。
“黄胜平应该被他爸领回去了吧？”
黄胜平是黄毛的大名。
他第一节课的时候就被叫走了，这会儿应该也道完歉要离开了。
喻星澜十分敷衍地“嗯”了一声。
“那可真好啊，我们可以清静一段时间了。”
岑眠是打心底里觉得黄毛这人特烦，老是喜欢和喻星澜抬杠，又舔着个脸凑上来。
接下来至少一个星期可以不用看到他了。
岑眠说着还伸了个懒腰，看上去非常开心。
只不过他的手臂还没有放下来，目光一转，就看到了前方教学楼的楼梯处，蹲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岑眠：“……”
说曹操，曹操就到。
岑眠当场表演了一个笑容消失术。
“你还没走啊。”岑眠对着黄毛翻了个白眼。
黄毛没有理岑眠。
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喻星澜。
半晌，他抓了一下头发：“我昨天找人堵叶忱，被警察撞见了。”
“哦。”喻星澜没有什么表情：“你挡我路了，让开。”
黄毛：“……”
岑眠忍不住笑出声，幸灾乐祸非常明显：“我们看到你在老师办公室给叶忱道歉的怂样了。”
“……”黄毛：“靠。”
黄毛的脸色变得很差，如果不是喻星澜在这里，他一定要揍岑眠这个小白脸一顿。
他忍了忍。
“我不会放过叶忱的。”黄毛粗声粗气地说。
“那你还真是不长教训。”喻星澜冷哼。
听到这话的黄毛有点窝火，但他忍着没有发作，只低声咒骂了一句：“去他妈的教训。”
“我知道你也看叶忱不爽，本资源由蔻蔻群夭屋儿耳起五耳吧一整理不然一开始我也不会找你一起去堵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黄毛其实挺‘喜欢’喻星澜。
但是喻星澜不爱和他们那一帮人混着玩儿，黄毛才开始讨厌他。
至于现在么……
黄毛觉得他好像更加讨厌喻星澜了，但一点也不妨碍他想拉拢喻星澜的心思。
黄毛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没兴趣，让开。”喻星澜不仅一点都不买黄毛的账，还伸脚踢了一下他，让他别挡路。
黄毛脸色变得难看：“喻星澜……”
“打个人还得邀这个喊那个。”喻星澜是真的看不起这种人：“没本事就别充老大了，乖乖夹着尾巴做人。”
“你懂什么……”黄毛对喻星澜的话不服气。
他是听说叶忱学过散打，才、才……
……妈的，喻星澜他懂个锤子。
“我没兴趣掺和这件事。”喻星澜果断地拒绝后，没有再理会黄毛，跨步走上楼梯。
岑眠跟在他的身后。
等过了转角，黄毛踹楼梯扶手的声音还传进了他们的耳中。
岑眠“啧啧”了两声，追上喻星澜的脚步，和他并行。
“澜宝。”岑眠喊了喻星澜一声：“你要真想帮叶忱你就直接帮嘛。”
“你揍黄毛一顿，比你报警什么的都管用。”
“你看，这不就引起他的逆反心理，他下次还敢去。”
“我没帮他。”喻星澜木着一张脸否认。
看着非常冷酷，非常无情。
岑眠：“？”
岑眠疑惑。他不明白喻星澜为什么不承认。
“那你……”顿了顿，岑眠忽然灵光一闪：“啊，难道是因为袁悦？”
“我记得你也喜欢袁悦来着，是因为看到袁悦给叶忱送情书，所以你就算想帮他也不好意思承认？”
喻星澜：“？”
那又是谁？
喻星澜在脑海里搜索了好半天都没有找到袁悦这个名字。
男主高中还有感情线的吗……？
岑眠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澜宝，你也太别扭了。”
“没有袁悦还有李悦张悦赵悦嘛，你长得这么帅，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岑眠劝他。
“……和这没有关系。”喻星澜一脸无语。
去而复返，帮叶忱报警，算是一个冲动行为。
既然和剧情无关，喻星澜就不想过多地插手男主的事。
男主就算再惨那也是既定的命运，反正他最后会苦尽甘来得到一切。
但是……
当他返回到学校附近时，看到叶忱单薄又孤独的背影，一步步走向无人的道路，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样子……莫名让喻星澜升起了恻影之心。
原书中因为想要他成长，所以加给他的悲惨命运和暴-力行为，是现在这个世界叶忱实实在在的经历。
有点可怜。
喻星澜心想。
所以他的身体比脑子先一步行动了。
直到看到黄毛几人被带去了派出所，喻星澜才和岑眠一起回家。
这都是些什么事……
喻星澜心情变得很复杂，就连走路的脚步都沉重了一点。
岑眠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话题很快跳跃到了其他的事情。
不过还是围绕着叶忱展开。
“澜宝，刚刚你看到了吗？”岑眠说：“办公室里面只有黄毛他爸，没有看到叶忱爸妈。”
喻星澜：“嗯。”
路过的时候，喻星澜往里面瞥了一眼。
他也发现了这件事。
这个时间……好像是叶忱他爸出了什么事来着。
喻星澜隐隐有点印象，但记不起太多。
……他压根都没有仔细看那本书。
“好奇怪啊。”再次路过办公室门口，岑眠又往里面看去。
里面现在只有老师和教导主任在了。
叶忱背对着他们站着。
岑眠看到教导主任和他说着什么，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快，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没什么好奇怪的。”喻星澜知道叶忱的家庭情况不好，好像放学后还要去做打工什么的。
他父母今天没在场很正常。
“对了，我买了点东西。”喻星澜沉默了几秒，“你待会帮我放在叶忱的课桌里。”
……
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落在叶忱的耳中。
叶忱刚好从办公室出来。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循声看去。
但很不巧，只有一片蓝白的衣角消失在了转角处。
叶忱微微一愣，目光停留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