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瑶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
她昨晚确实在扶锦君这里过夜了,但是她忘记早点起来跑路了!
岳瑶:“……”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岳瑶摸了摸身旁的被窝 ,发现那一块还带有点余温, 看来她师父也是刚醒。
这……还能怎么办?岳瑶只好硬着头皮穿好衣服,去晚山殿外找扶锦君。
晚山殿外云遮雾霭, 一阵琴音破空而来。
岳瑶听着这曲调有点熟悉,刚睡醒的脑袋还没清醒过来,心脏就率先跳动了起来。
她后知后觉地愣在原地——这曲名叫寻瑶。
是前世自己过生辰时,师姐赠与自己的。
那年十八, 自己被那帮狐朋狗友拽着去山下玩,然后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他们说, 瑶师妹你都十八了,不会连酒都没喝过吧?
你师姐管你那么严吗?
没想到你平时耀武扬威,在岑姝面前却这么怂的吗?
“我不怕她, 一点都不怂!”为了尝一尝酒的味道,岳瑶非常乐观地接了这个激将法,“喝酒喝, 谁怕谁, 谁先倒下谁小狗!”
岳瑶确实天道奇才,各方面都是,那个晚上, 她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千杯不醉的本事。
直到所有师兄师妹都被灌倒, 她还是特别清醒。
最后, 所有偷跑出去的弟子都醉倒了,唯一清醒的岳瑶只好担起责任把醉鬼们拉扯回岳安。
直到天快要放亮, 她才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一推门——穿戴端肃的师姐正坐在她房中。
师姐梳了自己认为最好看的发型,戴着自己送给她的发钗, 穿了平日里不会拿出来穿的盛服……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精心打扮后的精致。
岳瑶当时没过脑子地问了她一句:“师姐,你今天怎么有心情打扮得这么隆重啊?”
岑姝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背对着岳瑶,模糊的铜镜倒映出她平静的脸,她语气淡淡道:“是昨天。”
昨天?
岳瑶激灵一下,彻底反应了过来!
师姐是来给自己过生辰的!
自己居然让她白等了一天!
“师姐……你就这样等我,不会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岳瑶六神无主地走过去,连道歉都是语无伦次的,“对不起师姐,我以为你不会来的,你这么忙……”
岑姝问:“我很忙,忙到连给你过生辰的时间都没有?”
岳瑶:“……”
她说不出话来,因为当时的她根本没有那种“生辰时叫师姐和我一起玩”的念头,师姐对于她而言,似亲人却更似一个严格要求的长辈。
岳瑶没办法把自己最贪玩的一面展露给对方,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可能是师姐过于成熟稳重吧,让她不方便像对待同龄人一样对待对方。
果然,见岳瑶一沉默,岑姝的神色更冷了。
岳瑶害怕她生气,连忙跑过去环住她清瘦的肩背:“师姐,我爱你!对不起啦!”
岑姝被她冒冒失失地一撞,身形不稳的同时,一把撑住了桌子。
岳瑶抱着她摇啊摇,讨好地笑呀笑:“师姐,快说你还是爱我的……”
“不爱,放开。”岑姝扒拉开岳瑶的手,起身离她几米远,“以后不给你过生日了。”
后来。
岳瑶哄了师姐好久才把人给哄好,过了好些日子后,她才知道了对方送自己的礼物是什么。
师姐送了自己一场盛大的花海幻境,那种程度的幻境需要极强的术法支撑,也不知道师姐熬了多少个通宵才做成的……幻境开放时,岳安的弟子们一抬头便都能看到那宏丽的场景,世间千万种奇花争相开放,岳安山上四处都充满了芬芳馥郁的味道。
为什么要送花呢……因为当时民间有个习俗,大户人家的女孩年满十八时,会请几种认了主的名花祭祀一圈,请花最多的人家,说明对姑娘越上心,那么那家的姑娘就会越美丽聪慧。
还有一种说法,认了主的名花背后都是有神仙保佑的,请的不是花,是神仙的护佑!
大家都知道,岑姝的瑶师妹是她亲自拉扯大的,岑姝就能算对方半个家长。
众弟子都羡慕瑶师妹,能让待人冷淡的岑师姐那么上心,甚至在生辰这天给她按着民间习俗庆生。
这礼物,多么用心!
可惜岳瑶当时根本不在岳安,她人都跑没影了,因此根本没看到这景象。
不过师姐最后还是原谅了她。
还不计前嫌地给她弹了支曲子作为补偿。
“曲名叫什么?”岳瑶当时拖着下巴问师姐,“真好听,师姐是第一次弹给别人听吗?”
岑姝说:“我的琴音向来只弹给自己,不会让他人听去……此曲赠与你,随便你怎么取名。”
“就叫‘寻瑶’吧,师姐你下次找我的时候,就通过传声符弹奏此曲,无论我在哪里,无论我在干什么,立刻回来见你。”岳瑶很豪爽地用术法把曲调记在血脉里,这样一来,她在听到此曲的时候,就会记得回来找师姐。
当时的师姐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很平常的一点头:“那师妹你一定得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晚山的雾气散了,岳瑶看着背对着自己弹奏古琴的扶锦君,心中百味杂陈。
她的师姐在弹寻瑶。
她是想自己了吗?
“师父。”岳瑶一出声,扶锦君立刻按住了颤动的琴弦,清雅的古音立刻停止,晚山殿外瞬间安静了下来。
扶锦君肩上披着仙君袍,坐姿算不上很端庄,反而有一些慵懒的味道在里面,岳瑶很少见对方这种模样,在她印象里,师姐时刻都是整肃端方的,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她上前跪在对方面前:“师父您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为师有些头疼,可能最近又使了一些消除记忆的法子。”扶锦君轻轻皱着眉头,不怎么使力地靠着身侧的花树,她一抬手招了招岳瑶,“瑶瑶过来。”
岳瑶很听话地凑过去,理所当然地为她捏捏肩膀,揉揉脑袋……揉着揉着,又顺其自然地把对方抱在了怀里。
岳瑶美滋滋的,抱着师姐时,内心说不出的餍足。
不只是因为这一点,还因为师姐方才弹的曲目。
岳瑶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人,她瞧见点端倪就想得寸进尺,就像师姐朝自己伸出一个手指,自己就会迅速拉住她的手,挽住她的臂,最后整个人都挂在对方身上一样。
怎么稀罕都不为过。
岳瑶抱着扶锦君,看对方闭眼养神,以她这个角度,刚好还看到扶锦君纤长且根根分明的眼睫……不经意间,她的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师父,徒儿听说喝点就可以缓解头痛,您要不要试试。”岳瑶眸色深了些许,是属于魔尊的深紫色。
可惜扶锦君没办法抬头看到岳瑶的眸色。
岳瑶垂着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俏丽的鼻梁,她喉头一动,继续引诱道:“喝一点就不疼了。”
这种小事,扶锦君几乎都是由着她去的,她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好。”
岳瑶不怀好意地牵起嘴角——她知道,师姐不胜酒力,一杯就倒。
扶锦君要是倒了,自己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照顾”她了。
岳瑶如意算盘打的贼响,实践起来也很快。
她以前找左护法给自己留下的信时,把晚山殿翻了个底朝天,别的没找到,但是千年陈酿确是找到了不少。
岳瑶也没仔细思考为什么不胜酒力的师姐会私藏那么多酒,她一心想着拿酒灌醉对方,一口气拎了好几瓶来。
“师父,请。”
岳瑶为她斟了酒,恭恭敬敬地双手献上。
扶锦君随意接过,酒杯一仰,竟然喝光了!
岳瑶:!!!
她自己还没想办法骗师姐上钩呢,师姐怎么就主动喝完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事不少。
岳瑶正要为她再斟一杯,就听到对方闲聊道:“瑶瑶,你的十八岁生辰早已过了,为师当时昏迷不醒,没赶得上给你过生辰……”
扶锦君取过岳瑶手中的酒,顺手把杯斟满,然后反手把酒递给她:“你同我说说,当时你是怎么过的?”
岳瑶捧着酒杯,一点点地喝着,陷入了回忆。
怎么过的?
还能怎么过,一个人过呗。
岳瑶当时拒绝了其他师弟师妹们的邀请,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晚山,她摘了最清丽鲜艳的紫藤,本打算拿它来装饰晚山殿,也算一种“请名花”,后来想了想,又怕师姐不喜欢紫藤,便又换成了铃兰。
一束铃兰,胜过万千名花。
只要一株铃兰护佑自己,足够了。
岳瑶沐净双手,下厨煮了一碗羹,一个人对着晚山霞光吃完了它。
那天的火烧云特别好看,像是把棉絮一块一块地撕碎,然后痛痛快快地洒进红汤中,无瑕的白被艳丽的红一点点浸没,渐变成另一幅模样……
就像岳瑶此刻渐渐转红的脸颊。
岳瑶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醉了,她还在想那晚的火烧云,想着想着,脑袋就有点晕乎乎了。
扶锦君扶着岳瑶,手指蹭了蹭她软糯的下巴:“瑶瑶,你该不会一杯就倒吧?”
岳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醉,前世向来千杯不醉的她,也没体会过醉酒的滋味啊!
岳瑶固执争辩:“胡说,我没醉!”
扶锦君不作声了,她再次斟酒一杯,自顾自喝着,同时笑着问岳瑶:“是吗?没醉的话,我考考你。”
岳瑶脑袋晕晕地看着扶锦君,忍不住打嗝:“好。”
扶锦君把脸凑近,问:“我是谁?你叫我什么?”
岳瑶跪在她面前,看到面前的师姐成了三个重影,她拉住对方衣袖,凑过去仔细辨认良久。
“……师姐。”
经过扶锦君特赦进入晚山的东方仙督猝不及防听了这么一耳朵,当场像是被一道惊雷给劈着了一样,本就不太好使的腿都走不动路了。
他刚刚要是没听错的话……扶锦君叫岳瑶叫自己师姐?
柳德润严肃地看向她们,发现岳瑶整个人神智都不太清明了,像是被扶锦君施了摄魂法一样,还是叫她说什么就说什么的那种!
她怎么可以对徒弟下手?!
岳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可怜弟子,凭什么被扶锦君当成追忆故人的傀儡?
柳德润拉着脸走过去,正要说什么,就被扶锦君打断了思路。
岑姝把喝晕的岳瑶放在腿上,掩着她耳朵,道:“昨日夜里本尊察觉到岳安有一股刚散的魔气,是不是有什么魔教的人闯入岳安山了?”
柳德润立刻进入警备状态:“夜里三更十分,确实有一股很霸道的魔气出现,但是很快就收敛了,我们几人没来得及查到。您说……会不会有魔界的人混进岳安了?”
扶锦君看着昏睡的岳瑶:“或许吧。”
或许魔界那位又死灰复燃了,要和自己抢人了。
扶锦君面带不悦地拿大袖遮住了岳瑶的脸,不想让任何人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