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无法言说的画面闯进脑海,祁霏吓了一跳,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一定是因为刚才的想法让自己放松了警惕,把裴时霁当成了值得信赖的朋友,才会这么没脑子说话的!
觑着慌乱的祁霏,裴时霁轻笑,道:“谢祁姑娘美意,可是院子通行自由,人多眼杂,此地不便,我还是回去换吧。”
祁霏应和地“嗯嗯”几句,眼神乱瞥间,视线落在裴时霁托着药包的手,刚才那点子胡思乱想顿时烟消云散。
“你手受伤了?”祁霏语气有些急了,“你怎么不说啊。”
“嗯?”裴时霁慢一拍低头,看到自己的手心也有两道浅浅的清淤。
“无妨……”
裴时霁话没说完,祁霏便急匆匆拿起桌子上没收回去的瓷瓶,拉着裴时霁坐在塌上,“来,我给你涂点药。”
这点小伤我已经习惯了。
看着祁霏专注的神色,剩下的话被裴时霁咽了回去。
裴时霁的手心更白,跟藕似的,祁霏有些凉的手指捏住她的手,暖暖的,温热得恰到好处。
可是她的指腹到手腕根部,都很硬,上面结了层厚厚的茧,细细密密的裂口,说是皮开肉绽都不为过,只是都是些陈年旧痕了,翘边泛黑,里面细颤的嫩肉依旧鲜红。
直到此刻,祁霏才第一次,对执刀握枪,在朔苍守了十二载的裴时霁,有了些真切的实感。
朔苍刀子般的风沙,虎狼似的敌人,日复一日的训练,血海尸山散发出的死亡气息,都在这一刻,变得具体而清晰,再也不是那些道听途说的想象。
裴将军三个字,忽然沉甸甸起来。
十二年……她应该也吃了很多苦吧。
心尖好似刺了一下,不舒服的感觉涌了上来,祁霏眨眨眼睛,不自在地侧过脸去,极力掩饰着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变化。
“好了。”祁霏缩回了手。
“多谢。”裴时霁目光温柔。
两人一时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忽的,祁霏想起什么,眉头轻蹙。
“邱荣毕竟身份不同寻常,今日之事,不知是否会对将军产生影响?他父亲恒国公虽没实权,但是他叔叔毕竟是丞相。”祁霏有些担心裴时霁的处境。
“路见不平,理当出手。”裴时霁不在意地笑笑,“况且他叔叔一向与我不对付,纵使没有今日这一出,崔相也不会对我好到哪里去。”
“那你……”
“别担心,我自有应对的法子。”裴时霁道:“你可知道,邱荣为什么要为难赵大人?”
祁霏摇摇头。
“邱荣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可他却有个聪明绝顶的亲弟弟。”裴时霁为祁霏倒了杯茶,“就是那日殿试的榜眼,邱睿。”
祁霏微微睁大了眼睛。
裴时霁继续道:“邱睿为人高傲,自视甚高,目中无人。之前,洛阳都在传状元非他莫属,他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被赵大人这么一截胡,再加上殿试时,他被赵大人驳得哑口无言,虽然最后成绩不错,但于他而言,早已是颜面扫地。”
“所以,邱荣作为他的哥哥,想要帮弟弟出了这口恶气?”祁霏接道。
“不错。今日之冲突,完全是邱荣刻意挑起的。”
祁霏思忖会,忽然想起道观一事,仍觉得哪里不对。
邱荣怎么会知道自己和赵叶轻今日会去马球会?只是偶然吗?那道观一事该如何解释呢?是邱荣支开自己的吗?
疑问越堆越多,祁霏试探问道:“裴大人,今日来此,是邱荣邀请的吗?”
难道裴时霁的出现也是凑巧?
世上当真有偶然到这般地步的事情吗?
此话一出,裴时霁也忽的沉默下去。
“我确实是被邀请而来,路过时瞧见你和赵大人被困,才匆匆上场。不过,邀请我的人不是邱荣,而是”似乎连裴时霁自己都陷入了怀疑,停顿一下,“是许婉。”
像是刚刚劈开一层纱,又兜头蒙来一道雾,心头一悚,祁霏忽然觉得思绪被什么东西捆住,动弹不得。
“吱”的一声,内室的门开了。
赵叶轻已经收拾妥当,为了打马球绑起来的袖子松开了,摆动间,露出小臂上缠绕整齐的白色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