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回洛阳了,开不开心?”
尚遥攥紧了缰绳,青稚的脸上浮现一丝犹疑,“听说陛下赐婚了。”
面具遮着,尚遥看不见裴时霁的表情,但真切听清了那一声愉悦的笑声。
“不好吗?听说是个极漂亮的姑娘。”裴时霁顿一下,语气轻快,“是我的福气,希望我能配得上人家才好。”
“……”
尚遥不知道如何开口,欲说不说,一来二去反而闷闷地涨红了脸。
不过十九岁的少年人,对情爱一事懵懵懂懂,羞涩于开口,况且赐婚女子,别说朝野震撼,尚遥至今都觉得恍惚。
毕竟大周开国以来,此为首例。
但瞧将军样子,似乎不仅不紧张,反而颇为期待。
圣意难测,直觉此事蹊跷,尚遥希望能够提醒将军。
裴时霁怎能不懂尚遥的心意,她安抚般拍拍她的肩膀,“别想那么多,开心点。洛阳好吃的好玩的那么多,咱们在朔苍啃了这么久烧饼,合该换换口味了,洛阳蒸糕,我已经很多年没吃到了。”
裴时霁笑道:“还有你这小身板,尽竖着抽长,这次回去,记得好好补补身子。”
“……是”
“明日启程,你负责带队,我先行一步,尔后再与你们汇合,此事切记不可泄露。”
尚遥一愣,追问道:“去哪里?”
裴时霁纤细的指尖搭上卡扣,轻轻一抬,卸去这方沉重的面具。
如美玉般无暇的脸庞显露出来,她眼窝微凹,长眉淡扫,一双清澈的星眸里,笑意温柔静谧。
刀子般的风沙刻出她凌厉的下颌,身姿坚韧挺直,红唇微抿,平直的肩头凝出厚重的持稳,又似润过江南烟雨,温润多情。
漫天黄沙,贫瘠的大地上,她似一团烈焰中徐徐盛开的玉莲,绚丽华光,万物失色。
将面具反扣马鞍之上,裴时霁望着即将升至头顶的圆日,笑道:
“见故人,落雁寺。”
2.落雁寺
大周开国百年,佛教兴盛,大大小小的佛寺遍布各地,汉郡修砌规整的官道上,善男信女提篮挎包,虔诚地向此地最大的佛寺——落雁寺走去。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约莫五六个护卫分列两侧,清瘦的男人骑在一匹骏马之上,走在最前面。
窗户帘子被掀起一角,祁霏探个小脑袋出来,左右看看,又缩了回去。
“快到了!”
车厢不大,一共坐了三人,祁霏和贴身侍女忍冬挨在一块,尽可能挪出空间,让祁岚更舒服些。
祁岚双眼紧闭,倚靠车厢横杠之上,素手搁在腹部,愁黛紧锁,脸白如纸,淡青色的衣摆在红色大氅之下已然揉皱,似一片枯败的荷叶。
祁霏心疼地为祁岚擦去额角薄汗,焦急道:“阿姐一向受不了车马颠簸,不如我去求求爹爹,今日便在落雁寺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祁霏抬身便走,却被祁岚伸手拉住。
“不必了。”祁岚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秋水般的瞳孔里波光潋滟,“爹爹正在兴头上,何苦惹他不开心。我又不是纸糊的,不会碎的。”
祁岚勉强一笑,想要哄祁霏听话。
祁霏无可奈何地坐回去,又气又闷。
她和阿姐自幼住在端林老宅,娘亲过世的早,爹爹外放很多年,即使回家,也不大关心她们。
她和阿姐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老宅伺候的人不多,年纪偏大,耳聋昏聩,照顾难免不周到。阿姐对自己这个妹妹百般呵护,她自个却是能省便省,养成了不喜欢惹麻烦的懦弱性子。
阿姐变成这样总有几分是因为自己,祁霏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对祁岚发火。
默默把气咽下去,祁霏托住祁岚冰冷的手,“那你趁着我去落雁寺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忍冬,你照顾好阿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