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澜衫的学员抱着书卷,揣着如丧考妣的脸,耷拉眉眼的走进端林书院的主屋。
“赐婚?”清幽的侧室之中,少女拍案而起,两道蛾眉微蹙,小鹿似的清亮眸子微敛,白净的脸上顿时添了几分凶厉,“你听谁说的!”
对面站着的女子连忙手脚比划让她小点声,小心觑一眼屋外,见没什么动静,用气声道:“我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只是现在全端林好像都知道了,大家最近几天都在议论这个呢。”
“不可能,旨意都还没……”少女猛然拔高声音,又倏忽掐断,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我说最近几天,其他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呢。”
她走了几步,眸色陡沉,推开屋门跑了出去。
“你去哪啊!”
“你别管了!考试重点在抽屉里,你自己翻吧!”
少女头也不回,拎起衣摆,往别院狂奔而去。
登上台阶,少女走到书阁的二楼,目不斜视地穿过一扇扇敞开的木门,径直来到廊道的尽头,面无表情地伸头向楼下看去。
课考完毕的学员汇聚在庭院,等候成绩的发放,他们熙熙攘攘挤作一团,哪怕冻成了鹌鹑,口中的白雾仍在喷个不停。
“听说了吗,祁家这次去洛阳,就是为了和将军的婚事。”
“听说了听说了,这事可到处都传遍了,还有人说,旨意年后就下来。”
“祁家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一个小小县丞的女儿,竟也配得上将军?”
“谁说不是呢,不过毕竟是大周开国来第一位同女子成婚的,条件降低也情有可原……”
哗啦——
一盆水兜头浇下,如水入烈油,人群顿时炸开一片。
“谁啊!哪来的瞎眼的东西!”
锦衣少年成了落汤鸡,抹了把脸,怒气冲冲地抬头,没瞧见人影。
铁盆咣当落地,接着咚咚咚几声,东边楼梯口转下来噙着冷笑的少女。
少年瑟缩一下,顿时闭了嘴。
不光是他,身后的人群也随即安静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避开眼神。
“水不小心洒下来,我在此向诸位赔个不是。”少女抱臂而立,毫无道歉的姿态,“不过,你们真应该感谢我手边有温水,不然,带着冰碴的井水就能让诸位凉快凉快了。
“毕竟,说得这热火朝天的,只怕都是流汗了吧。”
少女扫视一圈无人敢吭声的人堆,冷冷一笑:“继续说啊,可别被我扰了雅兴。”
少年左右看看退却的同窗,脸上挂不住,暗骂真是一群废物,他挺起胸膛,壮起胆子看着少女,“祁霏,你别太过分了。”
少女轻飘飘瞥他一眼,少年吓得退后一步。
他虚张声势地梗着脑袋,“我们说的都是实情,别说端林县,我爹爹说了,现在整个洛阳都在传你姐姐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我们怎么不能聊了?”
“再说了,将军镇守边关十二年,打得罗塔十部彻底消停,保大周起码几十年太平,你姐姐能嫁给将军是你们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瞧你那样,难不成还委屈你家了?”
少年声音越说越小,一说完,立刻缩回人群。
少年小心觑着祁霏的脸色,但祁霏只是淡淡地站在那,面容平静。
少年恢复几分胆量,心想现在旨意未定,她祁霏纵使手段霹雳,可也不能真拿自己怎么样。
提到嗓子眼的心稍微回落,少年站直身子,准备为自己的勇猛做一番得意收尾。
祁霏身形微动,整个人倏地向前。
少年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密集的人堆挤得不能动弹,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倒去。
祁霏随即而至,不过不是冲着少年,她一把抢过落地的木匣,高高捧起,重重砸下。
咣的一声,木匣四裂,毛笔、砚台滚落一地。
还有一方,红彤彤的丝帕。
少年脸唰的白了。
一片哗然。
书院规矩森严,条条框框一大堆,胆敢把胳膊腿伸出去的,基本没什么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