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亡妻第十年>第62章

  ◎“你真是个畜生。”◎

  纪母撑着桌,忘记了和女儿拉开距离。

  “那就先挂了。”纪惜桐朝屏幕里的人眨眼,“今天打扰啦。”

  陈郁接收到她的信号,压下笑意道:“我去休息了,你们忙。”

  屏幕黑了下来,纪惜桐看到了上面映出的纪母的侧颜——她正盯着纪惜桐,眼中带着考究的意味。

  “小陈也是脾气好。”纪母嘟囔,“换个人不知道背后该怎么说你了。”

  “是了是了,我老早就说阿郁脾气好了。”纪惜桐顺着纪母的话说下去,勾住了妈妈的臂弯,“我下次会注意时间的。”

  纪母对她这套挺受用的,她拉过纪惜桐的小臂:“不过你和我说实话,你和小陈……”

  “咳咳咳。”

  纪父的咳嗽声打断了纪母的询问。

  “再说下去菜都要凉了。”纪父用未使用的筷尖指着面前的碟子,“这个香肠汤还是那个经理送过来的,说是这边的特色,让我们都尝尝。”

  纪惜桐抓住机会给纪母盛了一碗,附和道:“闻着挺香的,妈你快尝尝。”

  父女两个一打岔,方才的事情就被揭过去了。

  纪母喝着浓汤,越想越不是滋味,回过神时纪惜桐已经回房了。

  晚间,纪秉怀正抱着离家前买的德文词典,靠着床头默诵。

  纪母拍他的肩,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句:“你上次说的那两个同学怎么样了?”

  纪父的注意力全在那几个德文单词上,随口道:“什么同学,我怎么不记得我提过我同学。”

  “就是上次在医院,我站在窗台边,你靠着床跟我说的那两个上课都要牵着手的女同学。”纪母边说边比划,见纪父仍不搭理,劈手夺来他的词典,“我问你话呢。”

  纪父被抢得一激灵,回头看着她:“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你去年参加同学聚会,不是都加了同学群,有联系方式吗,你看看。”纪母递上他的手机。

  纪父在她炯炯的目光中点开了其中一位同学展示的相片。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旅游景点前,两位中年女人挨着脑袋微笑着看着镜头的画面。她们看着要比同龄人年轻许多,脖颈间戴着款式相同的玉佛。

  下附句子:“风风雨雨三十年,感谢一路有你。”

  纪母的神色变得微妙,纪父看着她,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她们这是在一起三十年了?”郑兰迟缓道。

  纪秉怀干笑:“好朋友吧。”

  “好朋友发这个句子?”郑兰脱口道,“我们二十周年结婚纪念日我才发的这种句子。”

  “这边还有评论。”郑兰念出声,“‘幸福长久’、‘感情真稳定’”

  纪秉怀只是讪笑。

  郑兰平躺下来,心中五味杂陈。

  她看着纯色的天花板,呆呆道:“你说,女儿和小陈也是这种关系吗。”

  纪秉怀将压在她身侧词典收到一边:“这个……你要问问她们啊。”

  郑兰叹了口气:“我问过,女儿说她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纪秉怀松了口气:“你别多想。”

  “怎么能不多想呢。”郑兰的声音低了下去,“小陈对我们太好了,对女儿也太好了。”

  心蓦地悬到了高处,纪秉怀试探着问道:

  “假如她们是真的,你准备怎么办?”

  郑兰沉默了,一直到关灯都没有给出回答。

  *

  进入五月,堰市关于泉镇工业园区的税务调查结果也陆续出来了。

  根据近期公示出的消息,陈郁知晓了堰市有关部门这次惩处了几个小工厂小企业,其他并未掀起什么波澜。

  这个结果也在陈郁意料之中。

  按照上一世她经历的时间线,她只是在报纸上不经意间扫到过这条消息。

  于多数人来说,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不是重来这一遭,坚持追寻了真相这么久,陈郁也不会注意到这样的细枝末节。

  谁能才想到,这样一件小事居然是上一世她和纪惜桐所有不幸的一场预告。随之而来的巨大漩涡裹挟着她们走向生命的终点,苦痛成了绵绵细雨,落满了她余生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陈郁提着公文包下车,折进了一处逼仄的小巷。

  这里太破旧了,像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遗留物,已经快被邺城人遗忘干净了。

  陈郁弯腰走进了一处低矮的楼道,浓重的烟尘味刺激着鼻腔。

  转角处堆着一个破烂纸箱,里面摆满了落满灰尘的酒瓶。

  光线太暗,陈郁不小心踢到了一个遗落在外的酒瓶,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窄小的楼道里。

  随身跟着的保镖很警觉,他压低了声音提醒道:“陈总,这个酒瓶是新的。”

  陈郁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紧紧盯着更上一层的转角处。

  片刻后,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响起。

  保镖尽职地护在陈郁身前,左手已经放在了别在腰间的强光手电上。

  几分钟后,落拓颓丧的刘彦临出现在了转角平台处,与此同时,强光手电亮起,几乎要晃瞎他的眼睛。

  “够了。”陈郁叫住保镖。

  保镖应声收回手电。

  刘彦临扶着墙壁下楼,手臂挡在面前。

  缓了一会,他看清了来者,迅速甩掉了手上的木棍。

  “陈总!”刘彦临喉节都瘦得更凸了,他干枯的眼睛霎那间多了几分神采。

  明明陈郁是立于下方,微仰着首看着他的,可刘彦临却觉察出了睥睨感。

  他跌跌撞撞地奔下楼,想要揪住陈郁的衣袖,被保镖一把拽开。

  “陈总,你救救我,救救我!”刘彦临带着哭腔哀求,“我这一个多月过得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我上有老下有小,求你你救救我!”

  他瞪着脚想要上前,激起了不少尘埃。

  陈郁向后退了半步,和他隔开些距离。

  “陈总!”刘彦临哀嚎,“陈总!”

  “我已经警告过你三次了。”陈郁冷冷道,“是你非要去投那封举报信。”

  刘彦临挣扎的动静稍小,他的手臂垂了下来,想起了和陈郁前两次的相见。

  陈郁第一次告诫他是在他住院的那一次,他以为自己手中捏着的相片威胁到了陈郁的利益,因而从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陈郁第二次是带着支票约见他的,要求买下他手里的相片和文稿。告诉他,她可以用更有把握的方法向大众披露这件事,争取有关部门的调查。抱定了即将“名利双收”心态的刘彦临不以为然,在听完陈郁陈述完自己的观点后摔门而去。

  陈郁第三次告诫他,是将他约在了一处僻静的咖啡厅,客观地叙述了他要调查的事件的严重性,并且预测了后果。刘彦临当时以“追求正义”为由,非常不屑地阴阳了陈郁一通。

  之后,他的调查行动受到过几次小挫折。越是这样他就越来劲,思来想去,动用了许多办法,将举报信送了出去。

  可一个月后,他没等来表彰,反而等来了无休止的报复。

  他按照以往的经验躲到了其他省市,准备等风头过去后再回来。没想到在路上就收到了许多恐吓短信,还未来得及出发,人就被堵在了家门口。

  刘彦临从后窗翻出去,换了个好几个地方躲躲藏藏,最后被逼到了这里。

  他的精神面临崩溃,今天听到楼道口的声响时,他凭着莫名的冲劲下楼,准备彻底了结这件事,可当看到来者是陈郁时,即将泯灭的求生之火却重新燃起。

  刘彦临从保镖身前滑了下去,直直跪在地上。

  “算我求您了,陈总,救救我吧。我真的要被那群人逼疯了。”刘彦临以额磕地,眼泪鼻涕糊成一片,“我给您磕头,我给您磕头行吗!”

  “我当初就应该听您的,我不该那么冲动!”刘彦临痛哭流涕,“求求您!求求您!”

  陈郁别过脸,不愿再看。

  良久,她道:“我想知道,堰市税务存疑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去年,和一个税警喝酒!”刘彦临直起身,“他喝醉了,顺嘴提到了上面有人注意到了堰市税务的问题,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加之各种压力没办法调查!”

  陈郁脑海里浮现了理顺的时间线,目光愈来愈沉重。

  “所以你怂恿纪秉怀去调查泉镇的残疾人问题,顺便给自己摸点线索。”她上前一步,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我……我……”刘彦临沾满灰尘的手掩住了眼睛,许久不作回答。

  陈郁一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上,厚底尖头的女士商务皮鞋踹得刘彦临摇摇晃晃地跌在楼梯边。

  她踹得很用力,带着压抑了十年的恨意和悲痛。

  “你真是个混账。”陈郁语调发了颤,“你自己不去调查线索,一味的怂恿你的老友。老友调查结束,就偷印他拍的相片——”

  “你倒是全身而退博得功名,可他呢!”

  陈郁几乎要咬碎牙槽才克制住自己的失态。

  “你知道你这样造成了什么后果吗?”

  刘彦临抬头,带着低哑哭腔道:“被报复的人是他。”

  如果这次不是陈郁和纪惜桐及时干涉,那么后续收尾调查以及寄出这封匿名举报信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纪秉怀。

  纪秉怀又一直将刘彦临视为知己,视为调查社会事件的坚实后盾。如果成功,得到表彰和名誉时,他一定会带上刘彦临,而自己则抗下最疯狂的报复。

  “你知道啊。”陈郁的语调冷到刘彦临不敢再看。

  “他也有妻女,他也有事业。”陈郁道,“他们一家会因为你的算计丢命,被车撞的,被迫自\'杀的,郁郁而终的……”

  刘彦临像个矮木头桩一样跪坐在肮脏的楼梯口。

  陈郁俯瞰着他,低低道:

  “你真是个畜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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