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穿成寒门贵子>第124章 圈钱(三合一)

  顾媻坐在书房里处理公务的时候,信纸就摆在他的面前,他落笔了好几次,都觉得不妥,最后将信纸直接抓起来团成团丢到身后,然后叹了口气,对着堆积如山的公务感慨道:“放他一马。”

  翘着二郎腿在一旁小桌子旁边帮忙看公文的谢二爷做没做相,几乎快要睡着了,听见小亲戚嘟囔了一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连忙醒来问道:“怎么了?”

  小顾大人翻开文书,他手白皙细长,捏着长方形公文本子的时候,像是捏着昂贵的天书,叫人只觉清丽脱俗,然而这人笑起来依旧魅惑众人,让谢二时不时得狠狠掐自己一把,免得做梦。

  “没怎么,就是觉得给孟玉写信这件事不是很妥当,他若是因为担心我,心态不好,考试岂不是要失利?”

  “的确,孟玉应该有这个实力,就是往日他也总因为心不在焉,容易在旁的地方落分。”谢二说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竟是还早,可他又饿了,肚子咕噜噜的叫,“顾时惜,你要不要吃点儿什么?我看现在距离正午还早。”

  “当然还早,你怎么……你刚才才吃了四个大馒头……”顾媻震惊道。

  谢二抓了抓后脑勺,颇有点儿委屈:“这算什么,我昨夜里就没吃饱,早上饿的心慌,也就吃了四个小馒头,这会儿想吃点儿馄饨,我去叫小厨房上两份?”

  “不要不要,我不要。”顾媻爱美食,却不贪吃,他深觉中医有个理论很有道理,那便是任何时候八分饱就可以了,太饱了脑子就会迟钝,不利于他思考。

  谁知道他话音一落就听见谢二无奈笑道:“我一个人两份,你若要的话,我得叫三份。”

  “……厉害厉害。”

  眼瞅着个子高他大半个脑袋的谢二迈着长腿出去觅食,顾媻也心不在焉起来,忽地感觉自己一年多来竟是没怎么长个子,是不是因为自己用脑过度的原因?还是说八分饱不科学?

  正在想着有的没的,外面跟着谢二来道府台暂住的虎子哥在外面敲了敲门。

  顾媻:“进来。”

  作为谢二的奶兄,侯府如今第一管家虎子,此人如今身份地位都有了质的飞跃,犹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这位虎子还因为帮谢二逃课,遭到了老侯爷几个大巴掌的毒打,脸都肿成了猪头。

  “大人!大人!我老远就看见孟家来人了,二爷让我赶紧过来禀报一声。”管家虎子原本应该在侯府处理偌大的宅院内务,可虎子没什么出息,他也对那些繁复的琐事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全权交给了自家娘子,自己则继续跟着侯爷东奔西走,做耳报神。

  当然了,如今也是顾媻的耳报神,没了小江同志在身边为他打下手,顾媻身边多了个武力值爆棚的谢二,和打听消息贼厉害耳听八方的虎子,一时间顾媻都要想不起来去思念小江了。

  “来就来吧,至于这么紧张的?”

  “是孟家大哥!我瞧着面色不大好,像是来找茬的,二爷已经在前头把人给拦下了,大人你快藏起来吧!”

  “……不藏,本官行得端坐得正,躲躲藏藏是小人行径。”更何况他当真没做什么坏事儿,干嘛要躲的?

  顾媻站起来就要去看看孟家大哥,可瞬间忽然想到了一个潇洒俊美的男人——范元。

  对了,当初他过年的时候去孟家,好像劝孟大哥的二老婆范元别守着一个渣男要死要活,有病治病,然后活出精彩,也不知道范元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治好了,然后甩了孟大哥,所以现在孟大哥是来兴师问罪的?

  哈哈,那可真有意思,他更不能躲了,他到要去看看究竟现在是个什么事儿。

  小顾导游有他自己的道德制高点,绝不可能在吵架的时候输给任何人,更何况如今来的是个渣男。

  顾媻笑着便出门迎战,果不其然在还没走到大堂的时候,便听见之前对他还很客气爽朗的孟家大哥语气不善,冷声便对着谢二说道:“怎么可能不在?我打听过了,今日顾时惜并无外出,轿子马车皆在府上,现在跟我说不在,是当我是个傻的?我不过是来问他几个问题,这么推三阻四的,谢二,你如今做了侯爷,就能为所欲为了?”

  “孟大哥,你这话说的,我和孟三好哥们,从小逢年过节在大哥家里吃饭的次数比在家里都多,怎么可能对大哥你为所欲为?”

  顾媻听着,没有着急出去,他惊讶谢二现在竟是也学会了场面话。“那你立刻便去叫来顾时惜,否则就别怪我这个做大哥的不讲情面。直接冲进去。”

  “别啊大哥,这里可不是什么普通府邸,更不是我那侯府,侯府你随意冲,我看谁敢拦你我第一个不答应,可这里是府台,扬州府,是官家,哪怕是我随便冲进去,都不合礼数,说不得要被抓起来关几天大牢,大哥,我是为你好,不若你先告诉我,你要问顾时惜什么,我进去找找看,看他在不在?”

  “废话连篇!”说罢,孟大哥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谢二,便要直接绕过大堂,从侧面进入里院,谁知道这一下竟是没能把人推动半分。

  正是愣神之际,顾媻立马走出去,笑眯眯地看着大堂的两人,说道:“哎呀,真是稀客,大哥来了,快快上茶,二爷,你拦着做什么?我不就是在睡觉吗,叫醒我就是了,大哥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若是不好好接待,孟玉晓得了,说不得还要生我的气呢。”

  孟大哥,原名孟杰,字天崞,寓意一方豪杰,此人今年二十六,已然有了孩子,之前在长安任长安军防校尉,地位斐然,如今不知为何调回扬州,在扬州军防处任一领兵教官,日常没什么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中带孩子,陪伴孟刺史上班。

  顾媻和这位孟大哥的接触只有当初过年那会儿,后来他被困在侯府,孟家也没有直接出面,孟大哥也没有第一时间帮孟玉过来护着他……

  说到底,都是塑料亲戚。

  小顾露出塑料微笑,对孟大哥万分的亲切,但孟大哥孟杰却是总觉得顾媻那番寒暄的话里夹枪带棒,好似在警告他,孟玉若是知道今日他闯入府台,对顾时惜不敬的话,孟玉会很生气。

  呵,三弟倒是找了个聪明人。

  不过未免太聪明了些,竟是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就连神仙都知道宁毁十座庙,不毁一桩亲,顾时惜啊顾时惜,他到底想做什么?!

  事情很简单,起因是陪孟杰回来的爱人范元给他写了一封绝情书,很短,但字里行间都在说物是人非事事休,竟是要跟他断绝关系,此后天涯各一方,见了面,也莫要再提从前之事,还说自己正在积极进行医治,大夫对他很好,两人决定隐居南山,还望孟杰不要找他。

  仿佛是毫无预兆的断绝,真的,对孟杰来说,好像几个月前爱人范元还在和他家里人一块儿吃饭,和他一起带着孩子出门买花灯,放烟火,似乎几天前家里人见面,范元都还在喊孟刺史父亲,喊孟母母亲,一夜之间,却是全变了。

  他当然不能接受,直上南山找到了正在治病的范元后,逼问之下,才明白原来范元是听了顾时惜的建议,什么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心,最后发现自己不被爱,说他背叛了他们最初的誓言,然后心思决定离开,至于和大夫在一起什么的,都是假的,大夫是一对夫妇,无儿无女,如今把范元当成亲生孩子对待。

  之后大半个月,孟杰都在劝范元和自己回去,想要治病,孟家多的是法子,何必在乡野之间跟着一堆乞丐似的夫妇就医?

  范元不从,无论如何都不从,从前对孟杰言听计从的范元,好像变了一个人,对他不假辞色,一点儿也没有爱意,有的,只是一句‘你放过我吧’。

  他不能对范元动粗,更不能强行把人绑回家,盛怒之下,下了南山后,孟杰便直奔始作俑者的府邸,一大早便要叫顾时惜来对峙,按照孟杰的想法,顾时惜最好跟他一块儿去南山劝范元回来!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和范元从小便一起的感情,岂是说没就没有的?!

  他不能接受!

  绝不能!

  他明明还爱着范元,怎么范元居然说他背叛了?肯定是顾时惜从中作梗,不知道说了什么,竟是说服了一直以来乖巧懂事的范元。

  可顾时惜为什么要这么说了?孟大哥其实也不知道,甚至找不到理由,只能归咎于顾时惜是个嘴贱的坏人,见不得别人恩爱,自己和孟三暂时分开。

  没想到,瞧着漂亮乖巧的一个少年,心思竟是如此的歹毒!

  孟大哥对顾时惜的印象如今差到了极点,如今见到顾时惜,更是没有好话,可来时满腔的怒火,到底是因为孟三这个弟弟,稍微压下去了一些,如今孟家最有出息的,最有可能接替父亲位置的,甚至日后爬得比父亲更好更高的人,除了阿玉,没有旁人,阿玉对顾时惜情根深种,往日总是对什么都淡淡不在乎的人,竟是都写了几封信让他们全家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关照顾时惜,如此细致心爱,孟杰便当真有些顾忌,于是他深吸了两口气,说道:

  “顾时惜,我没有惹到你吧?”

  小顾大人一脸诧异无辜:“大哥这是什么话,并无。”

  “那我与范元之间,你究竟说了什么话,竟是让他同我情断决裂?!”

  范元,谢二也认识,不过因为他主要还是跟孟三在一块儿混着玩,和孟家大哥鲜少一块儿,所以只当范元是孟大哥的好兄弟,谁知道今日听见‘情断’二字,整个人都愣了一下,随后一脸懵地缩到旁边看小亲戚和孟大哥对峙。

  只见小亲戚目色平静,哪怕对面孟大哥情绪激动,也还是先笑了笑,对在一旁守着的下人说:“还是先上茶吧,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清楚,可我顾时惜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劝范大哥任何不对的话,我只是一个小辈,说的任何话也不至于让范元大哥言听计从吧?”

  谢二在旁边点头,的确,又不是顾时惜按着范元和孟大哥决裂的,何至于跑来这边发疯?

  孟大哥深吸了口气,略微冷静了一些,竟是也觉得顾时惜说得很对,范元跟顾时惜根本从前就不认识,怎么可能听顾时惜一两句话就当真跟他几十年的感情断掉,所以中间其实另有隐情?所以其实是范元变了心?

  孟大哥心中难受,他恍恍惚惚的坐下,身边的小桌便放上了一盏茶,顿时淡淡的茶香缓慢上升,叫孟大哥嗅着,慢慢竟是更加放松起来。

  顾媻则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玉白的手揭开盖子,用盖子撇去新茶那些浮在表面的茶叶,然后低头吹了吹茶面,模样很是温柔,最后抿了一口茶,到底还是不小心喝到了茶叶,便偷偷又把茶叶呸回茶杯里面。

  谢二不小心瞧见这一幕,忍俊不禁,只觉得顾时惜可可爱爱,是即聪慧又真实可爱。

  如此这般的妙人,难怪孟三下手这么快——谢二爷皱了皱眉。

  “好,如今茶也喝了,我也冷静下来了,敢问顾大人,我的范元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他说是跟你聊了之后,突然想通了很多,你和他说了什么?”孟大哥冷淡道。

  顾媻有些腼腆,依旧是满脸的无辜,稍微回忆了一下后,才说:“那日……仿佛是过年那几天,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范元大哥,我去解手,在院子里碰到范元大哥了,这个大哥你可以去问孟玉,我不是故意找他,完全是偶然碰到,刚好孟玉有事儿,就让我一个人去解手,出来的时候范元大哥还在,我们就打了个招呼,然后寒暄起来……”

  “然后呢?仅仅只是寒暄?”

  “当然不,范元大哥问我和孟玉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引为知己的,日后怎么办,我说孟玉对我说过很多海誓山盟,说到日后绝不娶妻的时候,范元大哥好像就有些不对劲,说这怎么可能呢?”

  顾媻说道这里,顿了顿,眸子里都是一种微妙的,对不忠之人的轻蔑笑意:“我说这怎么不可能呢,我和阿玉两情相悦,我发誓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非他不要,也只要他伴我一生,我身边,绝不可能会有第二个男男女女和我共处一室,我尚且能说到做到,阿玉为何不能?他也对我发誓,这辈子只要我一个,哪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心,他说他家里有很多后代,兄长过继一个给他,他便不算无后,他日后会是孟家最有出息的人,谁都不会要挟得到他,若是以后的以后,他但凡成亲了,就要我一刀结果了他,作为他背叛的下场。”

  顾媻这番真真假假添油加醋的话刚落下句号,就看见孟大哥浑身泄了力气似的摊在那里,半晌没动。

  好一会儿,顾媻都又喝了一盏茶,和谢二两人眼神对视沟通了好几回,才听见孟大哥叹息道:“孟玉怎么能说这些胡话,他绝对做不到,且男子怎可不娶亲的?娶亲生子天经地义,并非变心啊,他所说的……害苦了我……”

  说完,孟大哥二话不说,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顾媻则很有礼貌的一直目送人走到府外,随后才伸了个懒腰,靠在门口,跟端着馄饨,一边吃一边来找自己的谢二说:“真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回家哭去了。”

  谢尘喝了口汤,忽地问说:“孟玉当真说他不成亲了?”

  “当然,他答应了我。”

  “他还说他若是做不到,你直接杀了他都行?”谢二感觉不像是孟玉说的出口的话,但恋爱中的人,说什么做什么,好似都是没有理智的,就好像他的虎子管家。

  以前虎子作为他的奶兄,作为他的小厮,对他要逃课,要捉弄先生,要打架等事儿,二话不说就来帮忙,现在虎子恋爱了,成亲了,有了媳妇儿,便和从前相比像是便了个人,动不动就说家里媳妇儿等他回去吃饭,就不跟着他在府台蹭饭吃了。

  动不动就说他家媳妇儿说了,做奴才的,不是什么话都要听上人的,有时候为了主子好,做出与之相悖的事情,也是没有办法,一切都是为了主子好,主子即便现在不理解,以后也会理解的,等等。

  总而言之,媳妇儿说什么都是对的,就连在大街上,喊虎子去跟个煮酒的姑娘买一坛子酒,带回来给顾时惜存着,虎子都扭扭捏捏说那姑娘以前喜欢他,有过一段儿,再去说话不好,被媳妇儿知道了肯定要闹,最后的结果竟是他堂堂一个侯爷去买酒,小厮在后面等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虎子这对夫妻,几乎算得上是谢二身边比较美满的夫妻了,他心中很是羡慕,所以对虎子这些扭扭捏捏,也都捏着鼻子认了。

  “这个倒没有。”顾媻笑着回答说,“他只是承诺我绝不可能成亲,说绝对不会,至于什么结果了他,是我瞎编的哈哈。”

  谢二呆呆看着这样轻松的顾时惜,一时间满腔的担忧,他问:“他若是当真食言了呢?”所为上梁不正下梁歪,孟三他哥有前科,孟三日后若是也因为家里各种事情‘不得不’成亲,那时候他的小亲戚怎么办?

  谢尘想象不出来小亲戚像范元一样忍气吞声,成为一个二老婆似的存在:想起来,孟大哥就和范元一块儿潇洒周游,家里一有事儿,便抛下范元回家照顾妻儿……

  顾时惜会变成范元吗?

  谢二不敢想,面前风华正茂眸子里满是狡黠,连捉弄人都叫人觉得可爱,浑身散发着势不可挡魅力的少年,怎么可能变成如今沉默寡言的范元……

  可范大哥曾经,仿佛也并非一直都是沉默的。

  谢二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范大哥也还是少年时,曾与许多好友泛舟湖上,以琵琶奏曲,引来无数仙鹤驻足,随后翩翩起舞,这件事儿很是文雅,当时使得范大哥名声大噪,在文人圈子十分受欢迎。

  可当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范大哥,却跟着孟大哥周游边疆,原本不善武功的人,硬是练就了一身的武艺,后来还受伤了,最后和家中竟是关系都不好起来,听说范家觉得范元不能生,都是孟杰的错,这可是天大的丢脸的事,但范元总护着孟杰,因此过年才几乎都呆在孟家,鲜少回去。

  谢尘绝不想看见那样的顾时惜。

  他的顾时惜多爱父母家人啊,若是为了孟玉和家中闹得不可开交,谢尘感觉自己恐怕要抓了孟玉,绝不管两人多年的兄弟情谊,也挥刀宫了孟玉再说!

  只不过这偏激想法只是在谢二脑子里转了转,没敢说出口,怕心软的小亲戚说他残忍。

  这边顾时惜还在暗爽自己真是个大好人,拯救了一个深陷爱情陷阱的可怜人,另一边回到孟府的孟大哥却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几天没能走出阴霾,后来还是孟大嫂发现了夫君的不对,询问无果之下,哭着去找了公公孟大人。

  孟大人今日忙着和其他几个刺史共商边疆匈奴攻占城池一事。

  这件事原本还被压了几个月,是边疆的封疆大吏桂无极给压下来的,生怕自己支援不利被朝廷种的对家给添油加醋的在禹王处胡说八道,准备等自己把边城给抢回来才给朝廷通信。

  谁知道桂无极这人,英明神武了一辈子,老了,却是栽了个大跟头。

  桂无极此人从前跟禹王有些不对付,但后来两人不打不相识,于学生时代便又结了兄弟情谊,两人俱是热爱沙场驰骋,时常比拼,十七岁时两人一块儿参加武状元比试,最终桂无极胜出,禹王第二。

  两人后来还有些姻亲关系,禹王的第一任妻子便是桂无极的小妹。

  成婚那日,桂无极哭着背着小妹出嫁,谁知道没几年,妹子就没了。

  桂无极家中出过几代超英大将军,最鼎盛之时,大魏皇帝曾放言与桂家共天下。

  桂家声名显赫、哪怕不是皇亲国戚,却也在长安有着超凡地位。

  桂无极十三岁入伍,十七岁武状元,二十岁随禹王一同入驻长安勤王。

  二十一岁跟禹王一同肃清朝廷乱党,恢复大魏盛世,从此禹王摄政,桂无极功盖千秋,被封威武大将军,一品武将,后一直驻守边疆,在边城娶妻生子,是为封疆大吏。

  如今四十来岁的封疆大吏桂无极辉煌浩荡的前半生,到这个月画上了句号。

  长安传来消息,说桂无极自从在边疆,便并不怎么训练兵丁,整日载歌载舞留恋花丛,光是姬妾小倌养在府内的就多达八十多人,其中不乏金发红毛的外邦人。

  如此的纸醉金迷,当然没办法抵御那些饿疯了的匈奴。

  据匈奴边境做生意的探子回报,如今匈奴各部落全部都一统,并没有什么内斗的迹象,从前经验告诉他们匈奴人绝不会团结起来这件事,也没有发生,他们空前的勇猛,好像被洗脑了似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能兵神如鬼,打了抢了,立马就跑,不留下来等增援抵达。

  匈奴们如此攻城略地了三座边城,每次都是抢完就跑,毫不留恋。

  女人、财宝、粮食,哪怕是蝗虫过境也能留下些什么,匈奴们却是连渣滓都不剩下。

  长安的酸文人们根据这点,还做了一些酸溜溜的诗来讽刺匈奴人野兽一般茹毛饮血的行径,大肆赞美大魏得天命所归,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等等。

  长安城内还是一片祥和,最终禹王也念在旧情,给与封疆大吏桂无极自省的机会,让其在接下来的一次战役中,大败匈奴,好让将士们恢复信心士气,也让长安的百姓们安心。

  圣旨一经发出,还没两日,边疆便告急了:

  桂无极被暗杀身亡,如今边城群龙无首,暂由桂无极的结拜兄弟孔连福管理军队。

  只是孔连福从前乃是一个小兵,因为其巨能喝酒,千杯不醉,被桂无极看重,成天拉着老兄弟一块儿畅饮,就这么喝了几十年,最后拼着能喝,连跳多级,成为桂无极身边的副将军。

  这样一个无才无德只会喝酒的五十七岁老头子,如今能够守得住边疆吗?

  且探子还报,说匈奴因为掠夺了三座城池,如今兵强马壮,且又是春天,他们那边春日食物丰富,牛羊成群,根本不会出现什么残兵弱兵之相,大魏多年不曾出征打仗,那些军队里的兵油子们哪里是这种匈奴的对手?

  哪怕大魏边疆的军队人数数倍于匈奴,当匈奴冲上前来的时候,大魏军士们连与之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便丢盔弃甲的跑了,好像谁跑到后面谁吃亏似的。

  这件事出现后,朝廷如今上上下下都在想对策,原本也有人提议过扬州的老侯爷,说请老侯爷出马,应当可以与之一敌。

  提议老侯爷的御史大夫举出了几个理由,一是说老侯爷这些年训兵不辍,训练出来的私兵在几次的剿匪过程中十分勇猛,可以说得上是骁勇善战了,让老侯爷紧急去往边疆训兵,顺便拿私兵做先锋,岂能带不动大魏兵丁的干劲儿?

  二来,便是说老侯爷老当益壮,前几个月才剿匪回来,没有说是老的动不了了,也自然无法拒绝——因为封疆大吏死亡这件事,朝廷不少老将都称病不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谁知道这个提议刚出来两天,禹王还在考虑当中,扬州就传消息说是老侯爷去世了,竟是他娘的宅斗死的!被煤炭熏死的!

  禹王那边甚至还拍了专门的大内高手前来一探究竟,以为是老侯爷诈死来着,谁知道来了后,混在宾客里,看见棺材里躺着的死透了的老侯爷,这才死心。

  孟大人和几个好友刺史揣度禹王当时犹豫要不要让老侯爷出征,可能犹豫在这几方面:第一,老侯爷当年站的是镇南王府那一边,对老侯爷有意见。

  第二,假如老侯爷这次大胜归来,岂不是要给老侯爷再封赏一些什么,这样间接岂不是又给了镇南王府好处?给别人好处来跟自己作对?

  禹王的考量孟大人觉得不无道理,可事权从急啊,如今边关都紧张成什么样子了,虽然暂时还殃及不到扬州这边来,可匈奴他们却是来势汹汹,若是不制止他们日益高涨的士气,他们一鼓作气打来长安也不是不可能!

  从前孟大人和周围几个州的刺史其实来往不多,虽然大家同朝为官,但亦敌亦友这都是说不清楚的。

  从前他们为了政见不同,对骂都是有的,如今为了家国天下和自己的安慰、全族的荣华富贵,抱团也属实正常。

  他们这些大臣正准备联名上书,要求禹王尽快派一名得力干将去处理边疆事务。

  还在和微服来访的青州牧谈话呢,谁知道就得知自己大儿子抑郁不出门不吃饭的消息。

  孟大人叹了口气,和青州牧告了罪,便与青州牧告别,约着下次见面再聊,随后立马转身去了大儿子的院子里,敲门进去,闲话家常一样坐在床边,对和衣躺在床上,已经不吃不喝三天的老大笑道:“你怎么还学起孟朱闹绝食了?你小妹是闹着不想参加那些聚会,你怎么?说罢,父亲如今虽然忙碌,却依然能为你做主。”

  孟大人对大儿子和二儿子,总是略有亏欠的。他身为孟家族长,族内出现十年不能科举的惩罚,哪怕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却依旧觉得有他的罪过在其中。

  他的长子孟杰,当真是天下俊才之首,结果不能科考,便只好举荐做官,成为文人士子见了,都能冷眼嘲讽的对象。

  他放长子出门周游大魏,就是想要长子散心,散心回来后,果然不再郁郁寡欢,接受安排,去了长安发展。

  孟大人对长子是如何收心,并不感兴趣,他哪怕知道其中有范元这个人的作用,也不是很在乎范元,他只要结果。

  结果是他的长子回来了,好好接受安排去长安做了一个校尉,挺好的。

  如今,孟大人还怀着那一点亏钱,询问长子到底因为什么又郁郁寡欢,结果这次却听见长子反问他说:“父亲,假若三弟他不愿意娶妻生子,你当如何?”

  “怎么问起这个?”孟大人笑着,拍了拍长子的肩膀,说,“你三弟最是听话孝顺,他心中,把孟氏一族放得比你我都重,为了宗族,他也不会这么任性,你是怕他像你当年一样,死活不愿意娶妻生子?”

  孟大哥没吭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大愿意将孟玉已经对人说出的承诺说出口,他不愿意去做一个小人。

  可若是他都妥协了,凭什么三弟可以例外呢?

  就因为三弟是他们当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吗?

  孟大哥也不知道,他只是感到难过,好像深陷泥潭,做什么都是错的,如今范元说心死如灰,他何尝不是呢?

  他心里当真只有范元啊,可事已至此,他不能对不住妻子,不能休妻吧?

  当初范元若是以死相逼,他想,自己或许也能坚持下去,可范元根本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他太温柔了,害他以为是不在意。

  可这些年来,他心思当真都在范元的身上,阿元怎么可以说他是背弃誓言之人呢?!

  孟大哥心中痛苦万分,他身边的人,哪怕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所有人都是这么过的,有男颜知己的公子大人们,哪个没有妻妾?

  生子传宗接代尔,绝非心之所在啊!

  孟大哥想到这里,却又是心中一痛,他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关节一样,意识到可能是范元不能生,所以才这么难过。

  若是范元能成亲生子,怕是就不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孟杰至今不觉得是自己的错,甚至在想着要不要撮合一下范元和其表妹的婚事。

  之前他不大赞同范元和其表妹成亲,主要是范元这个人心软,若是成了亲,心思说不定八分都要落回到家里去,他受不住。

  如今,孟杰就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想着要让范元也成亲,说不定这样两人就能重归于好。

  这边孟杰想着荒唐的点子,病急乱投医,孟大人却是被长子这一番话给点得思虑众多,他甚至能够想明白,若是孟玉能够不成亲,孟杰这个长子得多恨他这个父亲。

  所以孟大人斩钉截铁地说道:“玉哥儿的婚事,其实已然有了眉目,之前不好说出来,是想等着你三弟这次殿试成绩出来,若是能够高中,立即下聘成婚,来个喜上加囍,提前说出来,怕耽误你三弟考试。”

  “你母亲这段时间不是老带着你小妹出去会友?前段时间还去了长安,正是去相看你三弟的婚事。”

  “经人介绍,有不少贵女都对玉哥儿有些意思,其中你母亲最看好刘阁老的孙女,回来和我说,此女容貌虽然平平,却是一等一的好性子,堪做日后你三弟的正妻。”

  “且若我们孟家有了刘阁老在后面护佑,戴阁老便翻不出什么花样,你三弟在长安,也能脚踏实地好好做些事儿,为日后更伟大的前程铺路。”

  孟大人说罢,深深看了长子一眼,道:“你啊,空长几岁,竟是还沉溺在儿女之事上,为父告诉你,这世上,什么都可以为之哭,唯独情爱什么的,最是不值得,人心易变,只有权势,不会变,他永远在那儿,你得到他,便得到尊重,所有人都顶礼膜拜,祖孙后代都会记住你的名字,你会功盖千秋,会青史留名,但你只追个范元,几十年来,范元走了,你还有什么?”

  孟大哥听不进去,他胸中憋着的一股气依旧没放出来,他说:“三弟的婚事早就定了?顾时惜知道吗?”

  “他知不知道有什么用?是男人,总要成亲生子,世间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都不及一个子嗣重要,子嗣会延续你的事业,你的野心,世世代代继承你的理想,就像我永远为孟家生,为孟家肝脑涂地,让所有世家都不能看轻孟家,你明不明白?”

  孟大哥摇头,还是问:“三弟的婚事……三弟若是成婚了,顾时惜不要三弟了怎么办?”

  孟大人叹了口气,感觉长子这会儿有些魔怔,于是敲了敲长子的额头,叹息道:“不要便不要,孟玉难不成还要为此寻死觅活不成?你也给我振作起来,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不是你了,范元哪怕想要回头,都认不出你。”孟大人无奈,他说道理人不听,没办法,那就顺着捋毛吧。

  一提起范元,孟大哥立即回神几分,好像这回是真的听进去了,冷静下来说:“我知道了父亲,只是我想……三弟不会轻易答应的,他知道自己对孟家的分量,他以自身为要挟的话……”

  “他不会。”孟大人淡淡回,“孟玉是我孩子,我了解他比了解任何人都深,他从出生就为了孟家而念书,他做不出对孟家不利的事情,所以若是陛下赐婚,他不敢不从。”

  孟大哥呆住……

  这次的谈话,远在府台的顾时惜是全然不知的。

  又几天后,孟大哥好似emo好了,继续如常上工,照顾妻儿,偶尔去南山寻范元,也不知道这货说了什么,竟是被范大哥给打了出来。

  顾媻找人观察了一段时间,看笑话似的看孟大哥上蹿下跳,而后又感觉没什么意思,就懒得看了,刚好他刚收的迷弟郑教谕从学政传来一个好消息:

  学政大人同意在扬州举办一场以状元为首,扬州府牵头的诗集征集活动,地点却不能在孟家,因为活动一定是提前准备好的,他们提前说地点在孟家,岂不是给千万学子一个很糟糕的暗示,暗示状元一定是孟家的孟三,让人怀疑其中有鬼。

  所以地点得定在学政府里。

  顾媻对此表示可以,定在教育部,这也不错哇。

  可后面的话,顾媻就不爱听了。

  “学政大人说了,这件事儿,其实主要都是学政处的人在办,找的也都是学子们,宣传方面也都是通过学政处,顾大人您这边……顶多就是出了个主意,然后在扬州举办,占个场地而已,所以学政大人说,这次活动赚来的钱,要一九分账。”

  顾媻嘴角的耐克几乎要压不住,冷笑道:“哦?我□□政大人一?”

  千里嘴郑教谕苦笑连连,他都不好意思说,他在学政处也悄悄和所有同僚宣传了一下顾大人和禹王的秘密关系,谁知道学政大人还是不给面子:“这个……学政大人说,他要九成……”

  顾媻呵呵:去你妈的!没有他,孟玉根本不会答应参加这次状元圈钱活动好吗?!

  学政部里的,有一个算一个,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