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穿成寒门贵子>第48章 书房

  老侯爷这边的院子则是冷清得很,顾媻一路上没见过几个漂亮的大姑娘,倒是到处可见三四十来岁满脸肃穆的老妈妈。

  老妈妈们并不怎么热情,看见客人会冲上去手挽着手亲亲热热的说些家常,她们大多数头都不抬一下,继续做着自己手里的活计,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陌生小厮领着他前行。

  小厮自称二羊,还有个大哥叫做大羊,因为家中从前是干贩卖羊肉的买卖,跟侯府生意往来密切,后来家中破产了,举家都来侯府做工,再后来意外深得老侯爷的信任,于是能够在侯府有一席之地。

  二羊一路上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在路过一座小花园的时候,看了一眼右边的月亮门,发现守在门口的侍卫都不见了,连忙找了个老妈妈问道:“侯爷呢?去哪儿了?刚才不是在书房里?”

  老妈妈见是二羊,态度温和了不少,指了指左边的月亮门说:“方才世子爷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世子爷好像又不好了,现在府上养的好些名医都过去看去了,老侯爷急的啊,靴子都跑掉了一只。”

  “这样啊,多谢多谢。”二羊连忙拱手道谢,转身便又跟顾媻道,“我就说怎么书房的守卫没了,原来在世子爷那儿。公子你同我来吧,去书房等估计会等一天一夜,直接去世子爷的院子里等也是一样。”

  大过年的,古代人最注重的除旧迎新的节日,这样的喜庆之日,府上有个病人一副快死了的样子喊了一堆医生来看病,大约在很多古代人眼里都不是吉利之兆。

  少年心里淡淡想了想,很礼貌的跟二羊道谢,随即继续跟着二羊往右边的月亮门穿过,又行过一串抄手游廊,过了两道穿堂,最终在一个名叫‘百岁居’的院子门口停下。

  顾媻观这院子,感觉比老祖宗那边要大一点,规格和各种雕花墙壁都要更多更复杂,不愧是世子爷居住的地方。

  二羊熟络地先去跟院子门口守着的小厮打招呼,又说了一下顾媻是什么人,老侯爷之前说要见他,那院子门口的小厮才瞄了顾媻一眼,点了点头,有些忧心地嘱咐了一句:“那你叫他进去后,莫要乱走,就也在大堂等着便是,世子爷不喜欢外人到处走动,发起火来,到时候又要厥过去,那咱们可担待不起。”

  “是是是,这谁不知道呢?我看着他,哥哥们尽管放心,主要也是老侯爷要见他,咱也是为侯爷办事儿你说呢。”

  小厮们寒暄了片刻,顾媻总算看见二羊那小子回头对他一摆手,他这才规规矩矩跟着人进院子。

  甫一入园,顾媻立即发现些许不同,只见园中原本应该是冬日的枯树零花,居然在满院子奢侈铺张的炭火催化下,以为冬日过去春天降临,竟是开了满院子的桃花!

  要知道昨夜还刚下了一场大雪,顾媻他们家里没有那种侯府的无烟炭,买的碳烟雾重极了,晚上睡觉必须开窗来着,冷得顾媻一时竟是都要怀念军中生活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家屋子里都堆了一层薄雪,真是无奈至极。

  再看侯府世子这院子,啧啧,以后他也想要院子里种满桂花,冬天的时候再摆满炭火,他倒要看看八月开的花能不能在冬天也骗出来。

  少年天真烂漫的想了想,却又很快因为跟着小厮二羊抵达了正堂,老远就看见焦急地来回踱步的女子,心下立马敛神,垂眸猜测,这位焦急的女子,可能是草包的妈妈。

  然而女子跟草包没什么相似之处,顾媻略疑惑了一下,又觉得可能草包比较像爸爸。

  可当小厮二羊恭恭敬敬的对着大堂的女子喊了一声‘侧夫人’,顾媻立时便有些愣神,传说中病入膏肓快挂了的男人居然也能讨二房?!男人真是除了挂在墙上老实,什么时候都不老实。

  侧夫人是个上了年纪的温柔的女子,身着一袭湖色裙装,模样并不惊艳,胜在气质温和,见了小厮也是彬彬有礼,但眉宇间只盘旋着一股久散不去的阴郁,因此连笑看起来都像是愁容。

  “是二羊啊,你带公子去里屋坐坐吧,外头实在是太冷了,世子爷兴许还过得去,老侯爷一会儿就出来。”侧夫人说罢,扭头对着一旁的婢女道,“去准备些茶点给公子送去。”

  顾媻全程都只见礼了一下,随后根本没说什么就被送去了里屋,里屋一般是招待比较亲近的朋友的地方,顾媻还挺受宠若惊,他坐在侧榻上,等了一会儿,二羊出去看了看,回来说:“好像世子爷有些不行,今日真是不凑巧,要不公子改日再来?”

  顾媻当然知道人家儿子正在生死关头,自己还惦记自己的调职问题挺不是人的,也就只能作罢。

  只是他手里还捏着没吃完的芙蓉糕,少年一脸单纯腼腆,指了指自己的芙蓉糕,说:“好,我吃完自行回去便是,您去忙您的吧。”

  二羊立马感激道:“那真是麻烦公子了。”

  说罢,顾媻就看二羊匆匆跑去偏房的暖阁里看情况。

  按理说,一个侯府的世子,睡觉的地方怎么也该是后院的正屋,怎么变成后院的偏房了?

  少年猜测大约是真的如草包所说,他父母两个极为不合,所以连睡在一处都是不可能的。

  不过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也太不给脸了,好歹是正妻啊。

  然而顾媻还在吃着,里面偏房就传来一阵阵哭声,老侯爷雄浑洪亮的嗓音爆发出一震哀嚎,顾媻立即停下手里的芙蓉糕消灭任务,连忙跟着所有人一齐跑去后院,只见从狭小的偏房里出来四五个大夫,皆是如丧考妣,对着众人摇头。

  顾媻还以为草包他爹去世了,正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大家族的守孝是不是要三年,那岂不是耽误草包发展……是,他这样想好像有些冷血,但少年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什么感情给一个从没见过的世子爷。

  就在这样焦急的时刻,顾媻刻意走到大夫团旁边,打听了一下,大夫们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见少年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穿着皆是好的,便以为是侯府家的那位富贵少爷,于是毕恭毕敬的回说:“这回世子爷完全不能下床了,再加上照顾不得当,生了好多褥疮,感染了多处,现下胸口以下全然没有了知觉,就算是剜了那些烂肉,以后恐怕……”

  顾媻明白了,还好不是去世了,虽然这里的古代人好像没有那么苛刻的守孝规矩,但到底是诸多不便。

  不过……他也是没有想到大房的贾宝玉这么狠,居然把草包他爹害的这么惨,这简直可以说是还不如死了痛快。

  顾媻还在感慨侯门水深,却不知道他转身准备先回家继续过年的时候,哭完了的老侯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看见了他,忽然叫住他道:“顾时惜,既然来了,正好本侯有事同你说,你来书房一趟。”

  顾媻看老侯爷双目通红,哪儿哪儿都好像失去了一半的生命力,然眸中迸发出无尽的坚毅,倒即便是双目通红,顾媻也感觉好像没有那么伤心……

  少年默默跟着老侯爷去了书房。

  书房距离偏房也不远,所以关了门后顾媻其实还能听见外面各种丫头小子还有侧夫人的哭声,隐约好像还听见有人跟谢尘打招呼,谢尘应该是也来了……

  也对,自己老爹以后都要瘫痪到除了脑袋哪儿都不能动,能不过来看看?

  城内还不时有放鞭炮的声音,热闹却与此刻书房内的寂静毫无关系。

  少年规规矩矩不敢乱动,甚至都有些不敢抬头看此刻的老侯爷,直到老侯爷淡淡对他说:“坐吧,你是雨霄信任的人,老夫自然也信你,有些话,我不说,估计也有人和你说了,所以在你去总督府任职之前,老夫还要嘱咐几句。”

  少年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说:“侯爷请吩咐。”他根本不敢坐。

  “此去总督府,有三件事要你办,第一,三年后,扬州牧便要回京述职,这三年里你最好自己爬上杨州通判的位置,侯府没有能够帮你的,如今已经是为你破例了。”

  “是,时惜明白,时惜一定努力。”

  “第二,你知道我如今担任何职?”

  “侯爷应当是正四品,担任……”少年不知道。

  “是的,并无确切职位,只是在有些需要平定叛贼的地方,让老夫过去罢了,或许还兼着扬州防守一职,但这与扬州牧管辖领域有些冲突,所以老夫一向不管,都交给扬州牧。”

  老侯爷身子朝后靠去,手指却淡淡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漫不经心又足够让少年的神经紧绷:“扬州虽是我的封地,但却不归侯府管辖,这侯爷当的,有什么趣味呢,你说是吧?”

  顾媻没说话,他觉得这个时候可能也不需要发表什么高谈阔论。

  “如今长安勤王的那位禹王,不过是个与老夫同宗的皇亲国戚,只比老夫近一些罢了,他却能够几乎坐拥天下,老夫倒是不怎么贪心,只想要一个扬州,你说应当也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少年只能点头。

  “雨霄这孩子,从前我对他是不报太大希望,还当侯府日后其实也就这样,让他当个潇洒侯爷也未尝不可,可如今我瞧他有些开窍,那么便要为侯府以后做打算,如今的天下,说句不好听的,已经不是皇帝的天下了,但四海升平之下,多的是人想要也分一杯羹,我们也要做好打算,免得到时候被殃及无辜,连容身之所都没有。”

  顾媻简直震惊,他没想到那么远去,老侯爷却在说以后要是有人想要造反,或者有人想要反禹王,侯府都不参与,但要立于不败之地,需要完全掌控扬州,所以想要让谢尘做日后的扬州牧,自己先去总督府发展势力,以后好更好的为侯府办事,为草包当二把手。

  听着可怕,且让人心焦,但顾媻觉得,既然以后要这么搞的话,他何必还要跟着侯府守着扬州这一亩三分地呢?

  等在总督府时机成熟,他也要去长安,找时机帮皇帝或者禹王巩固势力,这才是寒门晋升之道哇。

  虽然恐怕有些风险,但没有风险怎么会有利润呢?

  不是他不安分,不念侯府情谊,以后他若是成功了,不是也算是侯府的靠山了?

  少年并不害怕,反而胸中激动万分,可惜这些他不能表现出来,依旧是鹌鹑似的点头。

  “所以第二点,你在职期间,继续帮雨霄想想办法,让他名声如你一般,名声大噪。”

  少年点头。

  “第三点……暂且存着,日后老夫想到了,再同你说,只要你办得到这三件事,侯府自然也是你的第二个家,三年后你想去哪儿,侯府都助你一臂之力。”

  好家伙,老侯爷知道他在想什么!

  少年一愣,可很快这回直接跪下给侯爷磕头,带了点儿真情实感,说道:“谢侯爷!”

  “莫谢我,老夫也只是看你聪慧非凡,把侯府的未来都全压在你的身上,日后侯府说不定还要顾公子的提携,老夫才是要谢谢你才是。”

  少年愣了片刻,感觉老侯爷简直比自己还要会捧哏,人家把彩虹屁都吹完了,自己吹什么?

  “不不不,侯府的再造之恩,时惜没齿难忘!”少年一咬舌头,眼泪唰流下来,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老侯爷看了他一会儿,笑道:“好好好,你是个好孩子,好好干。”

  顾媻还是伤心哭着继续点头。

  ——咬得太用力了,真的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