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期间,安向晨还瞒着方臻去找了一次范鹏。
原因无他,上次方臻比试刀法故意输给方鹏,白挨了三下打,方臻不在意,安向晨可都记着呢,他苦练这么久的刀法,不为别的,就是要把方臻挨的那三下打回来。
他没跟方臻讲,借着办理签证的由头自己去了衙门。
“这位差大哥,可否劳烦为我通传,我有事想面见范鹏公子。”安向晨今日一身侠士打扮,脸上做了易容,还贴了一把夸张的络腮胡,到了衙门口就向路过的衙役抱拳行礼,请他代为通传。
那衙役被安向晨塞了个荷包,拿在手上掂量掂量,里面是“哗哗”作响的铜钱,于是便帮了安向晨这个忙。
不一会儿,范鹏身边的小厮福贵便出来了,安向晨还记得这个福贵,上次在元宵夜见过。
“就是你,要见我家公子?”福贵将安向晨打量了一番。
“是我,在下郝一刀,听闻范公子刀法一绝,听说元宵节当众比武,还打败了哪个王公贵族的侍卫,所以我特来一会,还望范公子不吝赐教。”安向晨今日来只是试一试,如果范鹏不肯见他,他还要再想别的理由。
“郝一刀?”福贵确定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来的,到底有什么目的,范鹏怎么说也是县令的儿子,难保不会有人对他动歪脑筋。不过既然能说出元宵夜的事情,说不定真是听人说了公子刀法好。
“对,我今日就想与范公子一较高低,不知范公子可否赏脸?”安向晨微扬下巴,用他乱糟糟的络腮胡看人,表现出他作为武人的自傲不服,还特意让福贵看清他背上的刀。
“好,你跟我进来吧。”福贵在又打量了安向晨一番后,将人带进了衙门,叫他在花园等候,随后便匆匆往后院而去。
安向晨也没想到竟然能如此顺利,他选了比武这个借口,是因为范鹏对此道颇为自得,说不定当真能上钩。但这借口也并非完美,如果突然有个不认识的人上门挑衅,一般人都会下意识怀疑此人的动机。
不过能见到范鹏总是好的,省得他还要再花心思与他周旋。
而安向晨不知道的是,范鹏这些日子过得很是痛苦,自从和万莹莹成亲后,他就被自家娘子逼着整日里用功念书,婚前的逍遥日子算是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范鹏为人没有大的毛病,既不沾花惹草,也不爱唱戏听曲儿,平日里唯独喜欢舞枪弄棒,却也只是跟衙役们比划比划,不会出去招惹百姓。
他的游手好闲,在于不喜欢读书,就想当个闲散懒人,每日吃吃喝喝,兴致来了耍弄几下大刀,没什么大出息。
心高气傲的万莹莹嫁给这样堪称废物的县令公子,心中自然比谁都焦急。所幸范鹏对她是真好,基本上言听计从,她便哭闹撒娇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种种方法轮番上阵,逼得范鹏发誓要好好念书,争取能考个功名。
答应了万莹莹的,范鹏便会努力做到,但这做起来着实令他苦不堪言。
福贵自幼跟在少爷身边,对范鹏的喜恶比谁都清楚,可碍于万莹莹,他始终找不到机会能让少爷放松放松。现在安向晨主动送上门来,又是要与少爷比试刀法,他便顾不得这人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只要能让少爷出来透口气就是好的。
因此,安向晨才能顺利地与范鹏见面,也是他误打误撞的好运气。
“少爷,外头有人找。”福贵从窗边冒出头,高兴地道。
“有人找我?谁啊?”范鹏条件反射地想站起来,眼睛余光瞄到门边站着的小翠,便又收了心思,“真的有人找我?福贵,要是少奶奶问起来,可别怪我不帮你啊。”
“哎呦真的少爷,找您的,我可不认识。”福贵赶忙撇清关系,这要是让人误会是他找人假扮比武侠士,骗少爷出去玩,回头少奶奶肯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千真万确是小的不认识的,只说慕名而来,要找您比试刀法,其他的小的一概不知啊。”
范鹏一听原来真的有人要与他比武,顿时两眼放光,扔下手里的书就跟着福贵去了前院花园。
小翠被万莹莹派来监督范鹏读书,眼瞧着范鹏朝前厅而去,便也跟了上去,要看看究竟,好向她家小姐复命。
安向晨在花园等了没多久,就见范鹏兴高采烈地狂奔而来,看见他比见了亲人还要亲切,让安向晨一头雾水。
“你就是郝一刀吧?你找我比武?”范鹏摩拳擦掌,吩咐福贵去取了把刀来。
“是,我就是郝一刀,范公子愿意与我比试一番?”
“愿意愿意,我看着花园就够大,咱们这就开始?”范鹏接过福贵递来的刀,扔掉刀鞘摆出架势。
“且慢,我与你比试,点到为止即可,还是换两把木刀来吧。”安向晨不想一场比试见了红,不管是他受伤还是范鹏受伤,结果必然是无法轻易收场的,“你是县令独子,万一磕着伤着,我得不偿失,不值当。”
“也行。”范鹏平日里跟衙役们比武,也是用木刀,因此便没多想,吩咐福贵重新取了两把木刀来。
小翠远远瞧见伪装成郝一刀的安向晨瞧不出个名堂,又见少爷确实是要与人比武,便放下心来。
安向晨虽不知范鹏为何如此急切,就像是专门等着他到来一般,不过既然目的达到了,他也不再多想。总归他与范鹏的交集到今日为止,剩下的事与他何干。
范鹏的刀法全是衙役教的,毫无系统章法可言,安向晨即便不擅使刀,但有个方臻在背后指导,半年多的练习成果对付范鹏足矣。
不同于方臻和范鹏的那场单方面吊打对决,安向晨和范鹏起初打得有来有往,直到范鹏招数用尽才处了下风。
安向晨便趁着这个时机,专打范鹏的手腕、膝盖,最后一刀落在肩头,随即刀锋向内一滑,刀刃便架在了范鹏的脖子上。
“你输了。”安向晨扔掉手里的木刀仰天哈哈大笑,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安向晨下手不轻,范鹏的手腕当即就肿了起来。
范鹏完全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只见对方打完就跑,多余一句话也没跟他讲,他揉着被击中的膝盖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派衙役去追,可是人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派出去的衙役在县里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范鹏和福贵所描述的那个郝一刀,只能回来复命。
范鹏生怕自己被人打败的消息传到万莹莹耳朵里,只能铁青着脸命令在场的人全都对今日的事保密,万一万莹莹问起来,就说是把人打跑了。
这事儿注定范鹏要吃个哑巴亏。
安向晨那头出了衙门立即驾马离开县城,到半路洗去伪装,骑着马悠悠达达一路闲逛着回了方家村。
到家时正赶上吃晚饭,方臻见他回来,便从厨房迎了出来。
安向晨第一次在没有方臻的保护之下跟人打架,还打赢了,重要的是他为方臻报了三刀之仇。
三重喜悦让他的心情格外好,连带人也飘飘然起来,竟然反常地主动跑去方臻面前,赏赐地亲了他的嘴角,还要方臻吃过晚饭就去烧洗澡水,伺候他沐浴。
安向晨高兴,方臻也跟着高兴,吃过饭就备了洗澡水,等安向晨泡进桶里,便站在桶边尽职尽责地充当搓澡小工。
“这么高兴?”方臻用水瓢帮他浇洗头发。
“那当然。”安向晨自觉今天瞒着方臻干了件大事,心情很是不错,趴在浴桶边懒洋洋的,像个得胜归来的花孔雀,丝毫不吝啬展开他华丽的尾羽,大方供人欣赏。
“谢谢。”方臻忽然道。
安向晨猛然回过头,甩出不少水珠。他盯着方臻的脸瞧了半天,泄了气。
这事儿到底还是让方臻知道了,安向晨以为自己瞒得毫无破绽,这下让他知道了,还不知又要怎么得意一番呢。
“你跟踪我?”安向晨疑惑。
“你觉得呢?”
“到底是何处漏了破绽?”安向晨回想今天一天都说了做了什么,却想不出哪一点会让方臻起疑。至于那句跟踪,只不过是脱口而出罢了,他了解方臻的性格,他们尊重彼此的自由和隐私,方臻不会无缘无故地跟踪他。
“通行签证你夹书里了,我一个人在家无聊,顺手捞了一本看,碰巧就是夹了签证的那张。”方臻跟他解释道。
安向晨上次去环山县是三天前,那张签证便是那时候就办好了的。这次去县里找范鹏,为了不影响他们的正事,安向晨自然不会将签证带在身上,放在家中更为稳妥。
方臻一向不喜欢看他的书,所以他便将签证夹在了书页中,谁知今天偏偏这么巧,方臻会忽然有兴致看书呢。
而以方臻的头脑,在看到签证的那一刻,便能将事情前前后后想个差不离。为什么执意练刀,为什么自从办签证便说只一人前往就好,为什么明明办好了还要再去一趟县里。
“要捏肩。”安向晨不知道该跟方臻说些什么,只好生硬地转了话题。
“好。”方臻如他所愿,带着茧子的大手按上细腻光滑的肩头,“腿要不要捏?”
回应他的是一瓢洗澡水。
“那还要不要继续练刀?”方臻抹了把脸。
回应他的是两瓢洗澡水。
“你再泼我一下,我就进来了啊。”方臻把湿透的上衣脱掉扔在一旁。
安向晨端着水瓢的手默默放下了,心里哼哼着,他可不是认输,不过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罢了。
当晚两人到底是捏了肩又捏了腿,并且果然如安向晨所料,让方臻得意地好好欺负了他一番。
安向晨把床柜翻出来摆在炕中央,负气背过身不理人,怎么越琢磨越发觉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叫方臻占尽了便宜。
看来往后啊,若是再有人打了方臻,他便站在一旁拍手叫好,决计不会再想着去替他讨回来,绝不会,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