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凌晨时分，顾舒钧睁开了眼睛，他一直没有睡着，做爱也只不过是让他暂时忘记了那些烦人的事罢了。
他推开抱着自己的程侬，手扶着酸疼的腰，强忍着疼痛坐起身。
他披上睡袍，走出房门，给自己倒了杯高浓度的酒，走到阳台，边喝酒边看着楼下的光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晚的城市仍旧灯火通明，这座年轻的城市散发着金钱物欲横流的气息。人类社会也分三六九等，顾舒钧一直都处于最顶端，可他有什么呢？
他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空有一副躯壳。他们拿高位权利将他囚困于牢笼，夺走他的情感，扯出他的灵魂，让他成为一具完美的易于操控的尸体。
从小到大被安排好了一切，被选择成为继承人，被培养，被要求完美，从来没人问过他本人的意愿。
也对，他明明已经拥有这么多了，为什么还要奢求别的？是他太贪心了。
此时此刻，顾舒钧忽然有些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疲惫。
他一直苦苦支撑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一直都活得不开心，为了父母弟弟，为了顾家，他宁愿去做那个傀儡。
可是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程侬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过来，他光着膀子从身后抱住顾舒钧，像只小狗一样在顾舒钧脖颈边蹭来蹭去。
“你怎么醒了？”
程侬迷迷糊糊道：“舅舅不在身边，睡得不踏实。舅舅你还是有心事，睡不着吗？”
顾舒钧轻轻嗯了一声，他心事太多，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就在今晚，见到了父母的那一刻起，他忽然就有了答案。
“程侬。”
“嗯？”
“我想做个自私的人，只为自己，活一次。”
＊
顾玉珹醒了过来，常悦芸和顾觉明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然而顾玉珹已然猜到了自己这次发病会给顾舒钧带来什么，父母肯定已经责备了哥哥。
“我哥呢？”顾玉珹躺在床上，不安地看着父母。
常悦芸面上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情，很快便遮掩了过去：“你提他干什么？”
“爸，妈，你们是不是又怪哥哥了。”
常悦芸和顾觉明同时沉默了，顾玉珹心里愈发愧疚：“不是哥哥的错，是我，我自己药吃完了瞒着他，哥哥一直都尽心尽力地照顾我。”
顾觉明叹了口气，满不在乎道：“我当时太急了，才失手打得他……”
“你打他了？”顾玉珹差点激动得从床上跳起来，“你怎么能打他呢？爸爸，我们在国外这些年能安逸的生活，一直都是哥哥在顾氏苦苦支撑，他为我们承受了很多，我们一直都心安理得地吸他的血，从来没有关心过他。”
顾觉明有些不高兴道：“你这是在指责我们？”
“不是的爸爸，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我们一直都太自私了，忽略了哥哥的感受。”
顾觉明仍旧嘴硬：“他一直都有情感缺失，也许他并不需要这些多余的感情，作为顾氏继承人更是。”
“可是爸爸，哥哥他只是情感缺失，不是没有情感。他也是人，他也会需要爱，只是没人教过他，没人好好的爱他，他不是天生就是这个样子，是我们让他变成了这样……爸爸妈妈，你们明白吗？”
他们都亏欠了顾舒钧，不论哪个方面。明明什么都没有给过他，却一直不停地从他身上汲取许多。
常悦芸这才意识到，她一向对顾舒钧带着听话靠谱无情的滤镜，却忽略了，顾舒钧离开她的时候也才是个几岁的孩子。
她抱着顾玉珹离开的时候，顾舒钧也想追上来，却被身旁的人拦住了，那时候顾舒钧在想什么呢？是想让他们别走，还是带着他一起离开？
他们对顾舒钧的放心也是对其一道又一道的枷锁。
她拨通了顾舒钧的电话，想要为之前那些冲动的指责道个歉，然而接通的却是顾舒钧的助理，“您好，如果有需要请提前预约。”
“我是……”常悦芸本想告知对方自己是顾舒钧的母亲，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常悦芸闭上了嘴，默默放下了手机，她和自己的儿子，就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在她将顾舒钧交出去的那一刻起，她便亲手斩断了两人之间维系着的唯一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