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在咖啡厅的卡座里等了好一会儿，才在门口看见到那人姗姗来迟的身影。
陈妄长得很有标志性，在人群中的气质非常特别，慵懒又很吸引人，加上那些照片，足以让宋然一眼就识别对方。
陈妄将手里的烟掐灭，随手丢进垃圾桶里，才走进这家颇有格调的咖啡厅里。
咖啡厅？这种地方，像是宋然那种脾性的人会选择的地点，陈妄虽然对宋然不算熟悉，但对方出身不错。
像这种家里学术氛围浓厚的人，选择的地方一般也会很中规中矩，不是端庄的茶室就是安静的咖啡厅。
说实话，要是这所谓的“情敌”也是个奔放闹腾的性子，陈妄倒觉得有的聊些，但如果是和怀璟那样，同样头脑机敏谨慎，处事时顾虑甚多的人，他觉得麻烦得多。
不过总还是要见这一面，不管这人对怀璟有没有想法，他都必须将这人的所有念头，都掐死在襁褓里。
何况对方和怀璟之间，的确有过他不曾有过的共同经历，他既然无法抹消，也没有去抹消的想法，纯粹也是有那么一丝好奇。
这个宋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然？”
陈妄瞅见那穿着得体的俊秀青年正静坐在卡座里，虽然笑容温和如春风，但打量他的眼神却过于直白，直白到让陈妄觉得有些好笑。
他解开脖子上的围巾，随手放在一边。
“嗯，陈先生请坐吧，想喝点什么吗，我请客。”宋然笑着说，他将眼神从陈妄的围巾上挪开，眼神一敛。
那条围巾……是怀璟的吗？他似乎见过怀璟带过同一条围巾。
陈妄摆手，“没必要，我喝不惯那玩意儿，直接给我叫个白开水就行，正好有点渴了。”他一直喝不惯咖啡的味道，觉得不如喝中药，比起咖啡，他宁愿喝茶或开水。
宋然面色一僵，在他看来，陈妄就是一个粗俗、直接的男人，没有高贵的出身和优秀的素质涵养，现在就连赖以自立的资本都荡然无存，分明不过是个依附着怀璟而活的人，凭什么能以如此坦荡淡然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想到这里，宋然心里冷笑。
他早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乖乖的没心眼大学生，在商界多年的历练和开拓的眼界，靠他现在的地位，宋然惯性地以为自己能猜透旁人的心理，也习惯于身边人的毕恭毕敬。
他只承认一个人是摆在自己之上的，那个人就是怀璟。
至于这个陈妄……
宋然嘴唇一弯，露出一个好看得体的笑容，但却疏离，内里还藏着半分轻蔑。
“陈先生，据我所知，你的资产在五年前就已经被清算完毕，所以现在的你，应该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吧？”
正巧这时服务员将水送过来。
“先生您好，这是您刚才点的白开水一杯。”
陈妄接过，随意瞥了那服务员一眼，“谢谢。”
服务员脸红着不敢和他对视，端着盘子鞠躬，“先生请慢用，有需要随时叫我哦。”
陈妄风流的桃花眼无聊地眯了眯，看着服务员走远了。
这一幕落在宋然眼里，又是一皱眉，看来这个男人不仅现在一无所有，兴许还风流如从前，他不信陈妄这种性格会真的收敛，于是，又在心里默默画上一个叉号。
陈妄喝了几口水，放下杯子，“你直接说我破产了，现在是个穷光蛋不就行了？”
“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宋然笑笑，“只是陈先生现在暂居宁北，平时的吃穿用度，还能方便维持吗，宁北寸土寸金，想要在这里落地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是陈先生有什么难处的话，我兴许还能帮上忙。”
陈妄眉头一挑，对方虽然语气柔和，但话语却是绵里藏针。
就差直接把他是靠怀璟吃饭的废物写在脑门儿上了。
他不觉得生气，也没有觉得被冒犯，纯粹是觉得挺好笑的，有生之年，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当成这种角色的时候。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陈妄勾唇。
见对方不是个能靠怀柔政策打击的主儿，宋然干脆直接出击了。
“我想，陈先生是个很骄傲的人吧，这种屈居人下，仰仗人势过日子的生活，对你来说，恐怕并不适合，我和小璟共事这么多年，他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只能依附他的人，而应该是一个合格的伴侣，从这点上，陈先生和他，并不适合。”
陈妄听着，面色也变得冷凝，他双手抱胸，慵懒地靠在靠背上，不吭声。
宋然见他面色变了，自觉戳中了对方的软肋，心中更是不齿，但面上依然挂着得体的笑容，继续道：“他现在或许会对你有兴趣，也或许觉得，能够将当年的你掌控在手心，是一件很快意的事情，但是，我太了解怀璟了，他不可能对任何人动心。”
说着，宋然愈发觉得胜券在握，他双手撑在桌子两边，朝陈妄微微靠去。
“何况，陈先生比怀璟大了好几岁吧，也不算太年轻了，就算现在还能维持一副不错的皮相，可再过几年，要是怀璟厌倦了你，到那时，陈先生该如何自处呢？”
宋然轻笑了一声，优雅地往后一靠，等着欣赏陈妄失色的惊惧表情。
然而陈忘却只是挑眉，“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无趣，又低级的说服，看来他高看了这个宋然，揭开那层自诩镇静高尚的皮，底下也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脑子的灵魂。
陈妄甚至做好了来听宋然说，他和怀璟之间那些难忘的创业经历，甚至是和怀璟如何日常相处，怀璟又是如何区别对待他这个身为下属的学长。
可惜这些宋然都没说，反而扯了这些无聊透彻的东西。
他顿时觉得索然无趣了。
宋然皱眉，“陈先生，我只是把你的处境如实分析给你而已，能不能听进去，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尽管嘴上说着看似理智镇静的话，他的指甲却已经扣进了掌心，甚至还沁着湿汗。
陈妄活动了一下脖颈，不经意间露出了小片后颈的肌肤，那点暧昧的红痕，清晰地落入宋然眼中。
宋然面色瞬间变得苍白，神情流露出一丝迷茫和惶惑。
“怎么说呢……”
陈妄站起身，习惯微抬着下巴微侧左脸，姿态甚至有几分恃势凌人的意味。
他躬身，捏起宋然的下巴，明亮锐利的桃花眼审视着后者，像是能轻易穿透人的表象，看清里面藏污纳垢的那颗人心。
“他就是爱我爱到可以去死啊，他就是离开我就活不下去呀，我能怎么办呢？”陈妄啧啧感叹，带着恶意的促狭。
这句玩笑话，却彻底让宋然面色大变，他嘴唇哆嗦着，“你……”
陈妄像是对待什么商品，在他脸上撩拨了几下，“放在以前，或许你这种款式的，还挺对我胃口，可惜，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尤其是，自作聪明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人。”
他索然无味地松开了手，站直身体，拿起临走前怀璟强行给他戴上的围巾，慢条斯理地绕上脖子。
陈妄回看了一眼宋然，“走了，水还不错，有机会再见。”
怀璟说的对，他的确没必要来。
走出咖啡厅，陈妄一眼就看见路边停了一辆非常熟悉的宾利，不用想都知道，车里的人是谁。
他眉毛一挑，朝那辆车走去。
车门打开，怀璟出来，他上前捂住陈妄的手，果然有几分凉意，他蹙眉，从车里拿出一个暖手宝，按在陈妄手里，“拿着。”
陈妄嘴上嫌弃地说，“麻烦。”但却将暖手宝按在手里，手果然瞬间热乎了不少。
“进车，回家吧。”
怀璟将手心抵在陈妄头顶，直到陈妄进车里后才放开，将车门关上。
在即将绕车前盖走到驾驶座时，怀璟感受到一处远处注视过来的目光，他敏锐地往后转身，视线猝不及防地透过窗户，和宋然撞上。
后者面色苍白，像是一直都注视着这边。
怀璟则面无表情地回过头。
进了车内，陈妄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今天想吃烤羊排，再做个炖汤暖暖身。”
怀璟漂亮的嘴唇微翘起弧度，“好，都依你，我们回家。”
二人一个没问刚才发生的事，一个也没回答，然而问题不重要，回答也不重要。
因为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比那重要得多。
作者有话说：
元旦那天放完结章哦，祝宝子们放假愉快，有考试的逢考必过！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