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莎莎恍惚回到去年夏天, 一切都刚刚开始,她总是被燕以曦的一言一行牵动神经的时候。

  她不知道燕以曦改变态度的原因是什么,为了避免自己陷入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也拒绝投入太多心思去揣测。

  ……想法是好的, 然而遇到实际情况, 总会沦为空谈。

  虞莎莎坐在梳妆镜前, 燕以曦解开了她缠裹的干发帽,拿起风筒给她吹干。

  这样的照顾, 未免太无微不至了些。

  虞莎莎看着镜子里的燕以曦,偶尔被燕以曦捕捉到目光,她就不自在地移开。

  为了吹干发根,燕以曦的手指没入虞莎莎发间,指腹一寸寸从头皮上抚过,和着温热的风, 空气中有浓浓的玫瑰香散开。

  虞莎莎悄悄握紧了手心:“……要不还是、还是我自己来吧?”

  燕以曦:“扯痛了?”

  虞莎莎:“……没有。”

  燕以曦:“不舒服?”

  虞莎莎:“……也不是。”

  燕以曦状似不解:“那为什么?”

  “……”虞莎莎捡起口罩戴上,遮住大半张脸,然后从凳子上起身,“让它自然干也、也可以,反正、时间、还早……”

  燕以曦关了风筒, 探究地望着虞莎莎。

  虞莎莎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往后退一步, 燕以曦就往前进一步, 保持和她鞋尖抵着鞋尖的距离, 问:“怎么了?”

  虞莎莎又退:“没、没什么……”

  燕以曦继续往前,唇边噙了笑,故意逗她:“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虞莎莎还想再退, 燕以曦捞住她的腰:“撞灯了。”

  身后就是落地灯,虞莎莎的后背已经碰到了灯罩, 灯影一阵颤动。

  虞莎莎的心神也颤动不止。

  她被捞得趴进燕以曦怀里,即使口罩遮面,眉宇间也全是惊慌失措的神情。

  燕以曦好心松开她,虞莎莎立即转换方向,她想离燕以曦远一些,只是一转身,主卧的大床就这么撞入视线。

  “……”是的,次卧没有整理出来,要么睡主卧,要么睡客厅沙发。感冒的起因就是睡沙发受凉,燕以曦也不可能在自己家里去睡沙发,所以,她们,今晚又要同床共枕。

  虞莎莎深呼吸,告诉自己不用紧张,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都平常心对待。可是心跳不会说谎,她产生一种强烈的预感——

  燕以曦拉她回来,把她重新按坐在凳子上,打开风筒,调到最低风速为她吹半湿的头发。

  虞莎莎又从镜子里看燕以曦,燕以曦的目光和她在镜子里相遇。

  “虞莎莎。”燕以曦轻唤。

  风筒几乎静音,即使心跳声吵得不行,也足以让虞莎莎把燕以曦接下来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虞莎莎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又如被戳破的皮球,张口结舌、语无伦次:“我、我……”

  “不否认就是还喜欢。”燕以曦垂下眸,光影勾勒着她的轮廓,她温声软语:“我们试试吧。”

  虞莎莎的大脑即将罢工:“试什……什么?”

  燕以曦轻弹她额头:“装傻。”

  夜深人静时,燕以曦把玩着虞莎莎的发尾。

  感冒药有嗜睡的副作用,虞莎莎已经在她身边睡熟了。

  只是一句简单的试试就让她红了眼睛,不用任何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她就毫不犹豫地回心转意。

  她期待这一刻期待了多久?又在期待的这段时间里,经历过多少次失望?

  她不是“装傻”,她是真的傻,就这么好哄。

  不,甚至都还没有哄。

  燕以曦埋入虞莎莎发间,任自己被浓烈的玫瑰香包围。

  虞莎莎有所感觉,迷迷糊糊抬起手,盖在鼻子上,喃喃:“口罩……”

  她真的很怕把病症传染给燕以曦,她满心满眼、从始至终都在牵挂着她,哪怕被辜负了这么久。

  心底萦绕一股温柔的暖流,燕以曦更深地拥抱她,犹如对待失而复得的宝贝,不舍得放开。

  黑夜流逝,白昼重来。

  室外温度还低,树梢间却已透出几分绿意。燕以曦去了趟生活超市,一回家就看见虞莎莎跪在零食柜前,她简单束了个马尾,低头时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正在零食柜里挑选。

  “想吃什么?”燕以曦从后方走来。

  “吃糖。”虞莎莎选出一根棒棒糖。

  燕以曦:“恢复味觉了?”

  虞莎莎顺势在地毯上坐下,拆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舌头卷着尝了几秒钟后,乌溜溜的眼睛里闪过失望,她冲燕以曦摇头:“还没有恢复呢。”

  燕以曦被她遗憾的样子可爱到,弯眸笑起来。

  虞莎莎直勾勾盯着燕以曦,燕以曦从外面回来,好像也带回了外面的春天,这一笑如春光乍泄,虞莎莎轻而易举就被她俘虏。

  拔出棒棒糖,虞莎莎边戴口罩边懊恼地念念有词:“我为什么要生病……”

  燕以曦也坐下:“嗯?”

  虞莎莎撇开脸,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很含糊,声音也很小,燕以曦都没来得及听清。

  “在说什么?”燕以曦问。

  虞莎莎:“没有。”

  燕以曦翘起漂亮的唇弯:“不告诉我?”

  她又在笑,虞莎莎情不自禁地呜了声。

  燕以曦:“你确定不说?”

  “现在不确定了……”虞莎莎把脸埋在膝盖上,十分艰难地向她坦白,“我好想亲你。”

  “哦~”燕以曦了然,她倾身捧起虞莎莎的脸,“既然这样,那轻轻地贴一下。”

  可以这样吗?

  虞莎莎还是担忧,燕以曦安慰道:“没关系的,只是轻轻一下,不会传染我。”

  虞莎莎的理智和情感在拉扯,燕以曦却没给她时间考虑,直接拉下她的口罩:“准备好了吗?”

  虞莎莎急忙合好嘴唇,屏住呼吸,燕以曦笑着凑上去,轻触她的唇瓣。

  真的只是轻轻地贴一下,贴完之后燕以曦的鼻尖蹭过她脸颊,双唇落在她耳畔:“呼吸。”

  虞莎莎想呼吸,可是燕以曦还靠她这么近,她一只手捏着棒棒糖,就用另一只手去捂住口鼻。

  燕以曦的声音里流淌着笑意:“苹果味。”

  确实是苹果味的棒棒糖,虞莎莎回味着刚才双唇间柔软的触感:“唔……”

  燕以曦吻她耳垂:“我可以亲亲其他地方吗?”

  虞莎莎:“……”

  燕以曦从她手里收走棒棒糖:“等会儿再吃。”

  虞莎莎还在生病,不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有限,燕以曦不忍心太欺负她。

  可她们太久没有过亲密,哪怕只是吻一吻,轻柔地触摸,虞莎莎仍目眩神迷地仿佛又发起了一次高烧。

  只要是燕以曦,燕以曦对她而言从来都有太强太强的吸引力。

  心动难以自抑,虞莎莎咬着唇,发圈早不知被她蹭去了哪里,黑发落在肩梢、胳膊,缠住如雪肌肤。

  “想要……”撑不下去了,虞莎莎眼角缀着泪光,她仍捂着口鼻,本来就呼吸不畅,现在更是快要窒息。

  燕以曦看她潮红的脸,犹豫着:“那……”

  “我要……”虞莎莎忍不住呜咽,“阿绰……”

  “知道了,”燕以曦轻轻哄她,“知道了。”

  虞莎莎在澜声林邸养了三天病,第四天不得不回学校。

  报道、上课,眼一眨就来到了周末。为了那尾小金鱼,她回了拾光馆。

  下午时分,负一层房间,银色小金鱼在局促的鱼缸里甩动尾巴。虞莎莎坐在桌子上,双腿微分,伸臂抱着燕以曦的脖子。

  “亲好久了。”燕以曦低语。

  越不可以的越被惦记,现在感冒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虞莎莎贴着燕以曦的唇,还不愿意分开:“再一会会……”

  燕以曦:“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下个月我要进组?”

  “啊……?”虞莎莎委屈地皱起脸,更不愿意分开了,现在能和燕以曦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好珍贵。

  “一会会”又持续了很久,快到沈心芳下牌桌回来的时候了,她们才意犹未尽地分开。

  燕以曦先上楼,她打开虞莎莎的房门,从里面出来,一转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等电梯的曲蔓。

  今晚有同学聚会,曲蔓是来和燕霈汇合的,燕霈约了妆造师和美甲师上门,这会儿还没忙完。

  她和燕以曦四目相对。

  她没料到会遇见燕以曦,更没料到燕以曦会从虞莎莎房间出来。

  正打算上楼的燕以曦临时改变了主意,她转向房间,朝虞莎莎伸出手,虞莎莎不知道外面的情况,雀跃着来牵,人还没出房间,清甜的声音已经传出来:“怎么没走呀?”

  燕以曦柔声道:“等你一起。”

  曲蔓先是疑惑,紧接着恍然大悟。

  跨年夜那晚,她以为虞莎莎和燕以曦是一个故事的结束,她对虞莎莎有好感,也考虑过要不要趁虚而入,最后还是想着给虞莎莎留出整理的时间,谁知……

  等虞莎莎从房间出来,看见曲蔓,吓了一跳。

  “走吧。”燕以曦用眼神安抚她,暗示她不用在意,然后牵着她很自然地走到电梯前,甚至和曲蔓打招呼:“找我姐?”

  曲蔓淡淡道:“嗯。”

  虞莎莎还有些紧张:“下午好,小蔓姐。”

  “莎莎,”曲蔓看着她欲言又止,“……好久不见了。”

  虞莎莎:“是呀。”

  电梯降到负一层,曲蔓侧过身,让燕以曦先上。

  燕以曦便毫不推辞地牵着虞莎莎走进轿厢。

  曲蔓的目光有一瞬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又移开,她跟着跨入电梯。

  电梯门在三人眼前缓缓关闭。

  电梯上行,燕以曦抬手,用指腹抹了抹虞莎莎唇角。

  虞莎莎顾忌曲蔓在场,比着唇形问她:“怎么了?”

  燕以曦也比着唇形回:“唇印。”

  虞莎莎立即捂住嘴,纳闷地咕哝:“我擦过了呀?”

  燕以曦发出一声轻笑。

  曲蔓背对着站在她们身前,这些轻微的声息飘入耳中,无不向她传递出这两个人之间关系非常亲密的讯号。

  电梯到了一层,燕以曦牵着虞莎莎出去,电梯门再度关阖前,她回头瞥了曲蔓一眼。

  曲蔓维持着平静,直到电梯门完全闭合,她才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