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柔和薛艺比酒量, 惨败,酒没喝多少,人已经飞去了云里雾里。

  “哈哈哈, 再来!再喝!”回酒店的路上, 段小柔拽着薛艺, 薛艺被她牵累, 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摔倒。

  “能不能行了!”薛艺简直要被她折腾疯了,“我今晚反正不跟她睡一个房间, 你们谁行行好,赶紧把她领走啦!”

  “知道了知道了,”方绘赶上去帮忙拉住段小柔,“我来照顾她吧,你和莎莎睡一间。”

  走在她们身后的虞莎莎偷偷瞄燕以曦,燕以曦从听见室友们提起曲蔓开始, 脸色就没放晴过。方绘还悄声来问,你姐姐是不是不开心?还是她天生就和人比较有距离感呀?

  虞莎莎只能冲她尴尬地笑笑。

  薛艺和方绘一左一右架着段小柔回了酒店,薛艺甩下段小柔,提着行李一溜烟去了虞莎莎那间。

  班级经费有限,虽是双人标间, 却小得可怜, 薛艺把自己的行李往地上一搁, 房间里几乎都没有再让人落脚的地方了。

  “不知道被褥干点了没有……”薛艺将手抄进被子里摸摸, 酒店就在山脚下,湿气重,她们傍晚入住时就发现被褥摸起来都有些潮, 所以一直开着空调在除湿。

  “好像还有点湿哒哒的。”薛艺自言自语地转过身,对上虞莎莎和燕以曦。

  燕以曦抱着胳膊, 从头到脚看上去都和这样的酒店没有缘分,薛艺挠挠额角:“莎莎,要不今晚我们两个挤一挤,让你姐姐单独睡一张床?”

  这里环境不好,单独睡一张床四肢舒展开起码能睡得舒服些,虞莎莎马上明白了薛艺的用心,她感激地点点头,转向燕以曦:“好吗?”

  好吗?燕以曦不可思议地瞪了虞莎莎一眼:“收拾行李。”

  这时洗手间的方向传来楼上冲水的声音,看来这里不仅地方挤、湿气重,连隔音效果也很堪忧。

  薛艺:“啊?你们不住这里的吗?”

  “不住。”燕以曦的眉宇间是说不出的嫌弃,不知道是嫌弃这个酒店,还是在嫌弃问出这个问题的薛艺。

  薛艺就看虞莎莎,虞莎莎轻轻“喔”了声,听话的去收拾行李了。

  “好吧,”薛艺把自己往床上一抛,“莎莎,明天八点之前就要集合去爬吾悦山,你别来迟了哦。”

  虞莎莎:“好。”

  薛艺在床上滚来滚去,嘟囔:“哎,还说一起看日出的呢,你们一个喝醉了,一个不住这儿,真没劲啊……”

  离开酒店,燕以曦迈着长腿走在前,虞莎莎亦步亦趋追赶着找她说话:“阿绰,阿绰,你是陪我回来拿行李的吗?”

  燕以曦:“不然呢?”

  虞莎莎:“喔……”

  燕以曦驾车,带着虞莎莎去了巍市市区的酒店。

  顶层房间空间开阔,虞莎莎像个小尾巴一样围着燕以曦打转:“阿绰,这里这么高,应该可以看到日出吧,我们明早一起看日出好不好呀?”

  “喔!还有爬山,你明天想去爬山吗?”

  “嘭——”

  燕以曦头也不回地甩上了淋浴间的门。

  虞莎莎被拦在门外,……燕以曦怎么还没消气呢?

  等到虞莎莎洗完澡回卧房,燕以曦已经躺下了,只给她留了个背影。

  虞莎莎关了灯,掀被上床,拽拽燕以曦的睡衣:“阿绰……”

  燕以曦那边安静地像是睡着了。

  虞莎莎凑近她,低头去亲,柔软的嘴唇贴在她耳朵上:“阿绰……你看看我。”

  燕以曦闭了闭眼睛,似在忍耐,可是温热的气息夹着玫瑰香,丝丝缕缕渗入感官,不消片刻,她还是转过头。

  虞莎莎趁机亲在她双唇间:“亲亲我就是不生气了……”

  燕以曦撇开脸:“少自作多情,现在是你亲我,不是我亲你。”

  虞莎莎笑了一声。

  “……”燕以曦捏住她的下巴,“笑?你笑什么?”

  “对不起嘛……”虞莎莎不笑了,她俯身,鼻尖贴着燕以曦亲昵地蹭:“阿绰,我好喜欢你。”

  燕以曦在黑暗中感受她的声息,今晚的虞莎莎很主动,数不清究竟说过多少次“喜欢”,说到后来,燕以曦狠狠咬住她的嘴唇:“知道了。”

  闹铃声响起时,虞莎莎骤然睁眼,第一时间摸到手机关闭声音。为了看日出,她和室友们一起调了凌晨5点的闹钟,后来跟着燕以曦出来住,光想着怎么哄她,忘了关闹钟了。

  好在燕以曦还在睡,没有被吵醒。

  虞莎莎却没什么睡意了,窗外的天际已经染上了橙红色的霞光。她起身,小心推开露台门,站在微亮的晨曦中耐心地等待日出。

  太阳渐渐露脸,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虞莎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燕以曦困意还浓,她把脸埋在虞莎莎的脖颈间。

  “阿绰?”虞莎莎分神看她,“我吵到你了?”

  “嘘——”燕以曦声线慵懒,“看日出。”

  遥远的地方,金灿灿的太阳从云层间一跃而出。

  晨风伴着日光,温情脉脉地缠裹住她们。虞莎莎又忍不住用视线描摹燕以曦的轮廓,燕以曦抬手,轻抚她被风吹乱的发丝。

  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两个人拥在一起吻了很久很久。

  吃过早餐,燕以曦换了外出服,虞莎莎却不愿意去吾悦山了,燕以曦在扣袖口的纽扣,白若皓月的手腕若隐若现:“不是你自己要来秋游?”

  “不要了……”虞莎莎声音糯糯,“……你来看我,还陪我一起等日出,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想陪着你。”

  燕以曦抑制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却撇过脸,故作冷淡:“随便你。”

  到达澜声林邸已经过午,和虞莎莎一起给鱼缸里唯一那条银白色的小金鱼喂食时,燕以曦接到廖薇的电话。

  算上时差,那边是凌晨三四点,这个时间打电话来?

  燕以曦按了接通:“廖薇?”

  ……廖薇?虞莎莎在鱼缸明亮的玻璃上看见自己变得僵硬的身形,有些事避而不想,却并不是不存在。

  燕以曦至今也没有向她解释过廖薇的事,是事情太小不必要解释,还是她立场太微不足道没资格获得解释?

  “阿绰……”电话里,廖薇拖着长长的尾音。

  听得出她声音里的醉意,燕以曦问道:“喝酒了?”

  廖薇:“啊,喝了,头好晕……”

  燕以曦:“在哪儿?”

  廖薇:“酒店,到酒店了,才把小辉送去房间……你等、等一下,我有事要告诉你。”

  廖薇似在走动,电话那端传来关门声。

  “嗯。”燕以曦耐着性子等她的下文。

  廖薇:“老孟找小辉复合,小辉喝多了,我陪着他……也喝多了。阿绰……你说小辉要,怎么办啊?”

  复合?

  燕以曦听得直皱眉,不过廖薇喝成这样,并不适合现在就谈论这件事:“先休息,等你睡醒再说。”

  “喔……”廖薇顿了顿,“阿绰,你最近好吗?”

  燕以曦:“好。”

  廖薇:“我不太好……”

  气氛陡然间变得有些暧昧不明,燕以曦没接话。

  下一刻,廖薇慌乱道:“我……对不起,我喝多了,对不起……”

  她先结束了通话。

  手机恢复了锁屏状态,燕以曦抬眼,发现虞莎莎还在往鱼缸里投食。

  “你要把它撑死了。”燕以曦出声。

  虞莎莎怔愣地缩回手,燕以曦的手机又一次响起。

  这回是燕霈。

  “你最近跟小辉联系多么?”燕霈头一句就是问这个,“我有阵子没联系他,刚找他聊天,谁知他醉醺醺的,话也说不利索,我越听越不明白。”

  燕以曦:“他和老孟分手了,人在国外散心。”

  “啊?!”燕霈吃了一惊。

  燕以曦:“详细的你自己去问他。”

  “行吧……”燕霈转移话题,“阿绰,你现在在澜声林邸么?”

  燕以曦:“对。”

  燕霈的音调喜悦地往上提:“巧了,我正好经过,那画我给你带着了,你下来接我。”

  ?

  不等燕以曦说什么,听筒里就只剩了阵阵忙音。

  燕以曦转眸,虞莎莎还在傻乎乎地看她那条小丑鱼。

  迟疑了几秒,燕以曦告诉她:“我姐来了。”

  燕以曦下楼去接燕霈,薛助理从后备箱里搬出那副羔羊少女图,燕霈就站在车边:“都到我手里了还要回去,也就是我,不跟你计较。”

  燕以曦接过来提在手里:“要还的。”

  “是是是,”燕霈不和她争,两人边走边说,“小蔓说前些天遇见你和你朋友,这几幅画都是你那个朋友的作品?”

  燕以曦实在不想听到曲蔓这个名字,可这两天却到哪都避不开,她重重按下电梯上行键:“是。”

  燕霈:“是我欣赏的风格,有机会介绍我和她认识?”

  燕以曦:“再说。”

  进了入户门,燕以曦随手把羔羊少女图立在墙边。燕霈打开鞋柜,选了选,取了双黄色小鸭的拖鞋出来换:“小辉和孟冬青什么时候分手的?”

  “节前。”燕以曦一眼就发现鞋柜里虞莎莎的那双帆布鞋不见了,是她趁着自己下楼的时候收起来了?

  那人呢?也藏起来了?

  燕以曦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燕霈:“和平分手?还是出了什么问题?”

  燕以曦收着情绪:“老孟出轨。”

  燕霈不可思议地睁圆眼睛,下一秒又不屑地嗤道:“追小辉的时候,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才几年啊,就出轨,不是个东西。”

  她往房子里面走:“阿绰,有喝的吗?我渴了。”

  燕以曦跟在她身后:“想喝什么?”

  燕霈:“随意,都行。”

  燕以曦便去冰箱给她拿喝的,人才踏进厨房,就听燕霈在外面说:“阿绰,我先借个洗手间。”

  她忽略了客用洗手间,直奔主卧方向。

  主卧入门右手边就是洗手间,燕霈走进去,这里延续了燕以曦一贯的生活风格,洗手台上没有摆放任何一件多余的物品。

  等燕霈从洗手间出来,站在门外的燕以曦把杯子递过去,淡淡看了她一眼。

  燕霈:“……阿绰,你没请个住家阿姨?”

  燕以曦:“不用,有定期保洁。”

  “下课了自己回来煮饭啊?”燕霈喝了口水,就站在卧室里和燕以曦聊起来。

  燕以曦:“不常在家吃。”

  燕霈:“芳姨总念叨你,你多回拾光馆啊。”

  燕以曦挑眉,眼尾跟着上扬:“你想说的是这些吗?衣帽间你应该还没来得及看吧?我带你转转?”

  燕霈:“……”

  她这次确实是借着还画,来突击看看燕以曦究竟有没有和人同居。——在拾光馆住得好好的,突然就搬出来,真的不是恋爱了?

  可是被燕以曦这么戳破,还是有些尴尬心虚,燕霈给自己挽尊:“别太敏感,姐姐只是来参观你的新居。”

  燕以曦:“衣帽间在左手边,你可以去参观。”

  燕霈把水杯还她:“……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了。约了谢一迪谈事,走了啊。”

  燕以曦把燕霈送出门外,燕霈一走,她便疾步往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却哪都没有虞莎莎的身影。

  “虞莎莎,”她扬声,“出来!”

  没有应答。

  虞莎莎不可能离开这里,可是在这里也不可能不应话,——是听不见声音?所以她到底藏哪儿去了?

  燕以曦忽然意识到什么,她从厨房进入保姆套间,然后推开另外那扇通往保姆客梯的入室门。

  虞莎莎就蹲在门外,狼狈地抱着她的包包鞋子以及其他生活用品,听见动静,她受惊地缩成小小一团,而后紧张地仰起脸。

  两人对视的刹那,燕以曦被一种强烈的心疼的感觉所击中,虞莎莎含在眼中的热泪就像是落入心尖的火种,燎烧得人难受。

  “你躲什么?”燕以曦不容分说的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为什么要哭?”

  虞莎莎的腿麻了,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一声不吭。

  “怕被发现,怕被要求离开我?”这是虞莎莎曾经的担忧,燕以曦也只能想到这一个理由,她拽着虞莎莎回屋,气她自作主张:“除非我不要你,不然谁反对也没用,明不明白?”

  虞莎莎踉踉跄跄地跟随着她的步伐,眼一眨,泪珠簌簌落下。

  外面起了风,阴云遮蔽日光。

  虞莎莎把帆布鞋重新收进鞋柜时,看见了立在墙边那副羔羊少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