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左右看了看, 确定旁边没人,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
“你这是在看我?”苏叶不确定地问:“你能看到我?”
沈轻雾的视线似真有停留在苏叶身上,但很快, 沈轻雾又收回目光, 眼神淡漠,面无表情。
她并没有看到苏叶,她只是回头了而已。
或许她真有等待苏叶的挽留, 等待一个长埋于地底之人的挽留, 不切实际。
虽说苏叶确实有在挽留她,只可惜, 她看不到也听不到。
沈轻雾大步离开, 没再回头。
苏叶急急跟了上去:“你真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你把我一个人丢坟场啊,沈轻雾,我胆子很小的,你好歹陪我一个晚上……”
苏叶不停地游说,毕竟要让她一个人在这地方待一个晚上, 甚至几个晚上,她想想都觉得恐怖,精神得奔溃,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苏叶挽留着挽留着, 突然发觉不对劲。
苏叶回头看去,自己跟着沈轻雾,走出了墓园……
不是不能离开这里的吗, 怎么又可以离开了?
这其中缘由,苏叶也不懂, 但能离开就行,不用在这过夜就好,苏叶抚着心口长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差点以为要在这里过夜了。
沈轻雾上车,苏叶飘着跟着她上车,虽然知道沈轻雾听不到也看不到自己,但并不影响苏叶絮絮叨叨
“沈轻雾,你说你再也不来看我了,是准备把我忘了吗。”
苏叶瘪瘪嘴,不大高兴的样子。
但很快又想通了:“忘了也好,人都死了,也没必要一直惦记,但是也不至于一次都不来看吧,我要求也不是很多,偶尔来拔一拔坟头的草也是好的呀。”
说着说着又摇头:“其实也没必要,行吧,那你就别来看我了,你好好去过你的日子,”
“你不会现在已经移情别恋了吧?不对,你这会是喜欢我的吗?”
苏叶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跟个麻雀一样,尽管沈轻雾连个眼神都不曾给她,但也不影响苏叶的表达欲望。
车辆在路边停下,沈轻雾下车。
苏叶连忙也跟着飘过去:“沈轻雾,你这是去哪里啊,这什么地方啊?”
苏叶四处看,好像是个住宅小区,环境还不错,绿植很多,抬头看,楼层高耸入云。
“这小区环境还不错诶,沈轻雾,你搬到这里来住了吗?”
苏叶似乎心情还不错,一边絮叨,一边还哼唱着小曲,是个惬意又聒噪的阿飘。
沈轻雾坐上电梯,苏叶亦步亦趋的跟着。
苏叶好奇宝宝似的,到处飘,到处看,但又怕跟丢沈轻雾,飘一会又会立马回到沈轻雾身边。
进入房间,屋内装修透着金碧辉煌之感,这装修,很豪华,就是有那么一丢丢土气。
苏叶四下看了一圈,啧啧两声:“沈轻雾,你这品味变差了,这装修风格。”
苏叶又啧啧了两声。
里屋门打开,走出来一个人。
是个女人。
苏叶一愣,也没看清那女人长什么样,当即就怒了。
“沈轻雾,你出轨!”
好像也不是,这个世界的自己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而且直至自己死亡,自己和沈轻雾也不是那样的关系,不存在什么出轨不出轨。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这并不影响苏叶生闷气。
难怪刚刚在墓园的时候,说什么最后一次来看自己,原来是有新欢了。
切。
切切切。
苏叶一脸无所谓,一脸不屑,虽然也没人能看到她,但不影响她表演无所谓的样子。
苏叶装了一会无所谓之后,又沉不住气地再次飘了过去,就看一眼,就看看沈轻雾的新欢长什么样子。
然而,等到苏叶飘过去,看清新欢的脸之后,表情不由微微停顿了一下。
秦影?
苏叶虽然没见过秦影本人,只在网络以及电视上看到过她,但不影响苏叶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秦影这人的外貌辨识度很高,主要是秦影喜欢笑,笑起来露出八颗牙齿,这标志性的笑容一出来,立马就能认出来这人。
苏叶皱眉,沈轻雾来见秦影做什么?她们不是有仇吗,有仇还能私下见面?
不对不对,自己和沈轻雾之前不也是有仇,那最后不也还是谈起了恋爱。
好家伙啊,沈轻雾这是专喜欢和自己有仇的死对头?
苏叶又开始发散思维了……沈轻雾重生之后本来是要找秦影再续前缘的,然后秦影出了车祸,半死不活了,没办法,然后就选择了自己。
难道自己只是一个卑微替身?沈轻雾在玩替身文学?
那天和沈轻雾一起看电视,看到电视里的秦影时,沈轻雾的表情明显不对,都看电视里的人看入了神,这其中要没有猫腻,谁信啊。
苏叶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当她听到两人的对话后,这些胡思乱想瞬间又被打破。
两人对话信息量很多,苏叶一会看秦影,一会又看沈轻雾,来来回回的把头转过来又转过去。
像个忙碌的拨浪鼓。
“只要你肯去死,我就承诺你能重生,怎么样。”
“你肯死?你舍得死?为了赌一个可能性,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去死?”
苏叶眉头一皱,难道自己的重生机会真是秦影给的?
不可能,秦影看着就不是个好人,就算她真有重生的本事,那也肯定不会遵守诺言。
沈轻雾总不至于傻到要和她进行这样的交易合作吧?
不至于不至于,沈轻雾这么聪明一人,不可能傻成这样的。
就在苏叶满心以为沈轻雾不会答应时……
“好啊。”沈轻雾满口答应。
苏叶呆住。
好什么?沈轻雾答应了?她疯了?!
苏叶刚想开口劝沈轻雾不要信秦影的鬼话,但还没等她劝,就听沈轻雾又说。
“如果鱼和熊掌,我都想要呢。”
“赌一把吧。”
话音落,苏叶还没能反应过来,就听“碰”一声。
落地窗破碎,秦影和沈轻雾双双跌落。
苏叶瞳孔收缩,几乎是想也没想,也跟着跳了下去。
她本能地想拉住沈轻雾,但手却穿过了沈轻雾的手,她根本就触碰不到实物,更触碰不到沈轻雾。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轻雾坠落,看着沈轻雾生命流逝。闲主负
随着“碰”一声落地,沈轻雾倒在雪地之中,口中涌出鲜血。
血蔓延,染红了大片白雪。
雪落进她眼睛,模糊了视线。
沈轻雾在笑,她要死了,可她却在笑,似是很开心,似是得以圆满,似是这才是她所求所愿。
苏叶愣怔在原地,霎时红了眼眶。
“沈轻雾?”
“沈轻雾!”
苏叶“蹭”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满是冷汗,后背也都被汗水打湿。
她面色苍白,身体在发抖,牙关在打颤。
沈轻雾……
沈轻雾呢?
她慌忙去找沈轻雾,可还没等她动作,就被一个熟悉地怀抱拥住,那拥抱带着淡淡的木质沉香。
“是做噩梦了吗?没事,我在。”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
苏叶从她怀中挣脱出来,扶着她肩膀,定定看着面前人,左右上下仔细又惶恐地看着。
沈轻雾是完整的,沈轻雾没事……
苏叶长松一口气,整个人都虚脱下来。
沈轻雾担忧看,摸了摸她额头:“是感冒严重了吗,发烧了?”
冰凉的手覆在额头,让苏叶思绪清明了不少,对现在也有了一些实感。
但很快,她又被愤怒所裹挟,一把拍开沈轻雾的手。
“沈轻雾你是不是有病啊!”
沈轻雾突然被骂,有些不明所以:“这是做什么噩梦了,怎么还迁怒人。”
“我做个屁的噩梦,”苏叶怒不可遏,所有惶恐在此刻都化作了愤怒:“你是真有病,我看出来了,你就是疯子,你……”
苏叶“啊”了一声,口不择言地骂人。
沈轻雾安静地看着她,听着她骂,在她骂累了之后,上去抱抱她。
当然,这种时候,苏叶根本不肯她抱,她抱上来自然就被苏叶给推开了。
沈轻雾也不恼,继续抱她。
苏叶气急,对着她又打又捶,最后在她肩头重重咬了一口。
沈轻雾疼得直皱眉,但并未阻止她。
尝到血腥的味道,苏叶侃侃冷静了些,松开了咬她肩膀的嘴。
“发完火了,现在应该可以好好说话了吧,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想我最近应该没做什么让你能这么生气的事情吧。”沈轻雾心平气和地和她沟通着,对于苏叶的突然发疯,没有愤怒也没有不耐。
苏叶望着她,眼眶红了一圈。
沈轻雾表情微愣,忙伸手去帮她擦眼泪。
可苏叶的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洪水,止都止不住。
沈轻雾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拍她后背帮她顺气,心疼坏了,一边心疼一边又很是无奈:“你对我又打又咬的,我都没哭,你怎么还哭成这样了,好了好了,不哭了。”
苏叶这人是越安慰哭得越厉害,甚至还嚎哭了起来。
沈轻雾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耐心的一直哄着。
终于,苏叶哭够了,抽抽噎噎地开始说话:“沈轻雾,你跳楼干什么,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死,你这疯子……”
话语抽噎,断断续续。
但沈轻雾已然从她的这些话语中,大概明白了怎么一回事,看来她刚刚又回到了上一世,并看到了一些沈轻雾并不想被她看到的东西。
“不对,不是差点以为你死了,你就是死了,你,”说到这,苏叶又生气地打了她一下:“沈轻雾,你真的疯的很,你那样做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沈轻雾没说话。
“你赌?你拿命赌,沈轻雾,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需要重来,我也不需要你拿命去赌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沈轻雾依旧没说话。
苏叶情绪逐渐平复,苏叶好像没资格这么质问她,可是,看到她跳下去那一瞬,看到她倒在血泊的那一刻,苏叶是真怕了,害怕到她觉得她在那一刻失去了沈轻雾。
“我不后悔那么做,”沈轻雾说:“我死了就死了,反正人都得死,反正,你也不在了。”
她语气平和,这些话说出口,就好像是在讨论今天吃了什么一样平静随意。
苏叶一直都知道沈轻雾这人疯,但直到此刻,她才切实际的感受到她的疯。
疯得不像是个正常人。
“没有我,你也可以好好活着啊,这世间有很多很多其他有意义又有趣的事,你可以慢慢去感受,活着多好。”
“没有你,为什么要活着?”
苏叶被她问住,好一会才答道:“这世界缺了谁都一样运转,难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怀念一段时间就好了,谁还能因为谁死了,就跟着一起去死,那是疯子才会干的事。”
“那我就当疯子好了。”沈轻雾没所谓地答。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如果有第二次,你还这么干?”
“嗯。”
“你嗯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