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对战银牙阁,安向晨要占一半的功劳,要不是他处处掩护方臻,只怕方臻也没办法在对方的弓箭下,保护好阿花的同时,还能全身而退。
之前兵荒马乱的,方臻一心都在担忧安向晨的伤,现在好了,柳康宁都说了没事,那必然是没事。
方臻哄着安向晨把药喝下,给他严严实实盖好了被子,这才说起之前一直没顾上说的话。这话呢,主要是夸赞安向晨今天的神勇表现,还有多谢他对自己的保护。
其实安向晨面上不显,心里一直在等方臻和他说这件事。这毕竟是安向晨第一次实打实的战斗经验,宝贵的很。而且,安向晨虽然把自己弄伤了,但在掩护方臻这一点上,他尽了全力,也做到了最好。
他想着,方臻就算不夸他,也该和他说说,哪怕是责备他下次不许再弄伤自己了,也算是对他这次实战能力的一种肯定。
幸好他的等待没有落空,方臻不光说了,还夸了他,眼里心里都是对他的赞许和骄傲。听了他的话,安向晨顿时觉得,哪怕是柳康宁开的药,刚才喝进嘴里的,蜂蜜也不过如此了,哪里还有一点苦味。
“我眼下浑身是力,便是同你去银牙阁再闹一场,也不是不可。”安向晨心里高兴,说的话也夸张起来。
明知他只是嘴上说说,但瞧着他那骄傲的小模样,方臻实在喜欢得紧,便忍不住要逗他,“是吗,那敢情好,快快快,起来咱们现在就去银牙阁报仇。”
方臻说罢,站起来把安向晨挂在一旁的披风拿下来,展开抖了两下,等着安向晨起身来穿。
这话叫安向晨怎么接,肩上还疼着,如何能立即起身穿衣?就是穿了衣裳,也不可能现在跑去银牙阁。瞧着方臻那副得逞的表情,气得安向晨横他一眼,便不再搭理。
方臻随手把披风挂回去,扑上来照着安向晨那亮晶晶的眼睛便亲了上去,额头、鼻尖、嘴巴,一处也没放过,看着心上人哪里都可爱,哪里都致命,叫方臻就想这样亲着他、抱着他,再不撒手。
虽则方臻从程万里那里获得了地宫的使用权,但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地盘,安向晨总是怕有人会进来,撞见这私密的一幕。是以方臻还要继续,被安向晨无情地咬了一口,差点咬破嘴唇,方臻只好扫兴地放过他。
“怕什么,看见就看见。”
“你还说!”安向晨凶他。
“好好好,我逗你的,我还舍不得让人看呢。”方臻举手投降,见自己后半句话惹得安向晨红了脸,生怕他羞恼之下牵动了伤口,方臻赶忙识趣地说道,“不说了,咱们换个话题。”
话题说换就换,安向晨心头确实还有另一件事压着,“也不知阿花现在如何了。”
说起阿花,方臻同样收起玩笑的态度,他心里也在担心着阿花,他进山之前,才从方孝口中得知了两个人情投意合的好消息,转眼阿花就身受重伤,这要他怎么跟方孝交代。
“她当时那情况不适合远距离移动,只能先托张子良把她送去城里的医馆,我晚上回城去看看她,要是情况允许,就把她接来地宫,让大嫂给治,你们两一块儿养着。要是暂时不能动,只好留在城里了。”
“嗯,你也要小心,不知银牙阁是否还有后手,你进城后切莫声张。”安向晨叮嘱道。
“放心吧,回头我跟程万里借两个婶子,帮我照顾阿花。程府女人多,咱们两个大男人,阿花伤在腰上,不合适。”方臻提起阿花的伤,便在心里祈祷,但愿阿花的伤不影响生育,不然方孝和她的婚事,只怕再无一点儿可能了。
要是阿花真的不能生育,方臻就让她在方家住一辈子,但阿花因此产生的心理问题,方臻就没办法彻底化解了。他毕竟不是心理医生,只能说尽量开导,但对古代女性来说,生育的重要性几乎列在生命之前,方臻就怕她会想不开。
不过,这也是最坏的结果,方臻还是相信,阿花之前已经吃了很多苦,老天爷应该不会再那么狠心,把苦难都压到一个人身上。
“你在马车上也听到程飞说的了,程家的探子半路被人设计拦截,但你这样想,对方对咱们抱有杀心,却轻易放走了想要通风报信救咱们的人,这是不是证明,银牙阁不想跟程家起冲突,所以才不对程家探子下手。”
“是这个道理。正如程飞所言,程家在固城根基深厚,强龙不压地头蛇,若非万不得已,银牙阁不会全然不顾及固城本地的家族势力,在固城为所欲为。”
“所以我请程家婶子帮忙照顾阿花,银牙阁不会轻举妄动。再说了,阿花充其量只是咱家一个下人,我是现代人我不这么想,但银牙阁肯定觉得一个下人,死了就是死了,根本无足轻重。”
杀一个死不死都无关痛痒的人,还要冒着得罪程家的风险,方臻相信银牙阁不会做这桩赔本的买卖。
不过,这也让方臻想到了另一层。
“你说,我那天晚上去银牙阁是和影卫还有程飞一块去的,我们三个都没暴露长相和姓名,按照银牙阁今天对程家探子的态度来看,银牙阁应该不知道那晚程家人也参与了闹事,不然不会这么客气,那么,他们怎么就偏偏找上我了?”
“这……”安向晨蹙眉凝思,“许是……许是还有旁的势力参与其中,想要借银牙阁之手除掉你?该不会是水寿阁!”
“我看多半就是他们,哼,咱们破坏了瘟疫的阴谋,三皇子怎么可能不恨我,只怕就算那晚上的人不是我,水寿阁也会想办法往我身上泼脏水。”方臻把手盖在安向晨的眼睛上,“好了别想了,银牙阁还有几个人被我抓了活口,我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嗯。”眼前蓦然变黑,安向晨的睡意便受到了感召。先前战斗时精神高度紧张,后又受伤失血,加之药效发挥,种种作用之下,他此刻已是困乏至极,如果不是在与方臻说话,他早就睡过去了。
小虎就在安向晨头边睡着,每次爹娘生病,它都格外地乖巧,不闹也不乱跑,就趴在边上,充当吉祥物。
方臻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一人一虎紧挨着的脑袋,光是看就觉得暖烘烘的,比暖炉还管用,也不怕安向晨冻着了。
他守着安向晨睡熟了,才起身关了门,到屋外面,让地宫的仆从,帮他把方七找来。
这地宫里原本只有守卫,和少量几个负责做饭打扫卫生的下人,方臻这次来,发现这里多了不少丫鬟婆子,小厮仆从,看来是程万里想到方臻有时会用地宫,便在上次给了方臻使用地宫的令牌后,调拨了一些人手过来,方便方臻使唤。
地宫在地下,房屋皆是石制,且没有窗户一说,想要进房间,就只有从门这一条路。因此,方臻就守在门外,不怕有人搞偷袭。
方七很快到来,两人就在门边小声说话。
方臻先是问了方七这些时日地宫里可有什么事发生,得知一切正常后,又问起刺客五的情况。
他问的细,想要知道刺客五此前所有的信息,大到刺客五的年龄、性格、喜好,小到什么时候加入的银牙阁,与方七等人关系怎么样等。
“五哥功夫在我之上,他更擅使暗器,他入阁时尚不足五岁,要比我早上几年,平日里便是独来独往的性子,难得有大家都在阁里的时候,却从不与我等一同饮酒……”
方七讲述方臻听着,他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立体的人物形象。虽然方七说刺客五对人冷冰冰,但通过方七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微表情,和对刺客五较为亲近的称呼,便可知道,刺客五并非是一个完全冷心冷情的人。
方臻今天心情不好,本想着有刺客五这个现成的沙包,他大可以利用驯服对方的机会大展拳脚,可听了方七的话,方臻便改变了想法。驯服还是要驯服的,只是手段得变一变。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方臻想问的问完了,便不再开口。方七见状便退后半步,默默地立在方臻身后,低垂着头。
他们二人的关系本就不是一般的朋友或上下级,所以即便是都不说话,气氛也不会显得尴尬。
过了一会儿,程飞送完柳康宁回来跟方臻交差,远远地看到方臻站在门口,张口便要打招呼。
方臻先他一步,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程飞心领神会,冲方臻笑出一口白牙。
“柳大夫送到了?”等程飞到了跟前,方臻小声问道。
“放心吧方哥,我亲自将柳大夫交到李司查手上,保管一根头发都不少。”程飞同样小声回答,说完便朝门瞥了一眼,“安公子睡下了?”
“嗯,睡着有一会儿了。”
“方哥,你们还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交代给我,我这便去备齐。”
“谢了,目前什么都不缺,要是有需要,我会跟地宫里的人说。”方臻看着杵在眼前,明显不想就这么离开的程飞,想了想,请他帮自己另一个忙,“不过,我确实还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
“你说。”程飞听闻自己有用处,连内容都不问,就先答应了下来。
倒是方臻犹豫起来,他不确定程飞这些年跟着程万里,是否走南闯北,是否任何世面都见过了,如果没见过什么过激的场面,这种事他也不好交给他做。
“你……”方臻朝程飞身后望了一眼,为了给这个程家的大师兄留面子,他揽住程飞的肩膀,把他拉到一旁,确定其他人都听不见了,才问道,“你见过碎尸吗,很多人的混在一块的那种?”
这话一出,程飞看方臻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不明白方臻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他说不怕,方臻就想让他去碎尸?
“是这样,今天银牙阁的人来杀我,被我反杀了,这你知道。但是吧,我院子里布置了机关,他们中了机关,所以,就没什么整尸了。”方臻赶紧解释道,“他们的尸体我都已经收殓好了,你要是不怕,就帮我运到乱坟岗埋了吧,怕就算了。”
说实话,程飞在听到方臻说已经把尸体收殓好的时候,对方臻肃然起敬,多人碎尸啊那可是,方臻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地完成了收殓,并且语气稀松平常地说出这些话的。
“行了,我不为难你了,现在天冷,能多放一阵儿,我回头自己处理。”方臻不想程飞为难,拍拍他的肩膀,打算就此揭过。
“不,方哥,我去。”程飞不想让方臻失望,也认为自己应该挑战一下自己的接受能力。
“你别逞强啊,我就是问一问,没有别的意思,这东西确实不是那么好接受的,没看过是福气,你别给自己找不痛快。”方臻警告程飞道。他只是想找人帮忙,可没想拉人下水。
“这便是你误会了,不过是埋尸,有何做不得的。”程飞非要坚持。
“那好吧,我都装上牛车装好了,上面也盖了布,还用绳子做了固定,你要是真不怕,就直接把牛车运走,不用揭开看,到地儿连布一起倒进坑里埋了,车就烧了吧。”方臻劝不动程飞,便把情况和他说了。
程飞一听他压根都不用直面尸体,只需要运车出城就行,这还能有什么顾虑,当即便打了包票。
这事儿就了了,没有其他事情,方臻便让程飞自便。程飞听他这么说,知道方臻这是没空招呼他,要赶人了,于是带着师弟们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