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邢延妈妈的电话之后, 沈郁打开投影仪放了个搞笑动漫,一边陪邢延看,一边逗邢延笑, 整个晚上, 他都表现的很放松, 很开心。
但其实,他也只是在不露痕迹的表演很开心而已, 因为整个晚上,他的脑海都回荡着邢延妈妈那句话。
沈郁,你这个人真的太可恶, 太自私了。
初中毕业之后, 原本沈郁是并没有打算再继续读高中的,毕竟家里现状让他没有办法安心读书,他更想把大块的时间留出来去打工赚钱。
但他的初中班主任见不得他就那么放弃自己, 一天到晚的到家里来找他,最后磨的他耳朵都起茧子了,他就勉强又继续了。
当时沈郁家住在东城,初中班主任为了让他彻底换个新环境,读书读的踏实点,特意到处找关系托人, 帮他安排了西城的高中。
虽然还是在同一个城市,但相隔二十来公里,坐地铁都要一个多小时,那么远的距离, 没有人会知道他家里是什么情况。
而他刚上高一的那段时间, 也是他家里最消停的时候。
那阵子他的妈妈不再经常被带出去,爸爸实在没了钱财来源, 也不再去赌,整天待在家里不出门,最多就是喝醉了撒撒酒疯。
他那时候也才十几岁,想不到更长远,也想不到人性的恶,还能到那么人神共愤的程度,他以为自己家里之后也就是那样了,不会更糟糕了,所以,他才会放任自己去接近邢延的。
邢延太好了,长相好,成绩好,拥有合睦的家庭,很疼爱他的爸妈,很喜欢他的老师和同学,他是被无数的爱与温暖包裹着长大的,身上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明亮的,温暖的。
这对于不曾拥有温暖但却无比向往温暖的沈郁而言,吸引力也是毫无疑问的,从开学第一天邢延对他露出的那抹淡淡笑容开始,沈郁就注定会沦陷。
他太喜欢邢延了,喜欢到有时候上着课忽然很想邢延,他都会忍不住从课堂上溜出去,然后跑去邢延教室后面探着脑袋从窗户里偷偷看他几眼。
那时候每天去上学的时间,是沈郁最开心的时间,从东城到西城,每天起早贪黑来回两三个小时的地铁,他从来不觉得辛苦,只有快乐。
虽然邢延表面上总是冷冷淡淡的,对他的态度也不怎么和善,但每次妈妈让邢延带自己做的糕点到学校给班里同学吃,邢延都会特意给他留几块,每逢天气突变下雨下雪,邢延会把外套和伞送到他的班级,自己要么等爸爸开车来接,要么就和班里的同学一起走。
就算后来被他冲过去愣头愣脑的表了白之后,邢延也没有不理他,还是会和往常一样,给他留好吃的,帮他补习功课,督促他好好学习。
那段时间,沈郁确实恨不得天天粘着邢延,毕竟和邢延在一起的时候,他太开心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拥有过那么多的开心时刻。
但他真的就因为只顾着自己开心,就自私的一直强行缠着邢延了吗。
也没有。
沈郁向来对谁都是号称是自己曾经死皮赖脸,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的追了邢延整整两年。
但其实真算起来,也并没有,充其量也就是认识的第一年,或者严谨一点,真正的刻意接近邢延,对人家死缠烂打的时间,也就是那么几个月。
他也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抓着邢延死活不放手,他放弃过,不止一次。
在最初,小少年因为那顿努力赚钱两个月都没能吃得起的西餐,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和邢延不是同个世界的人,他就放弃过。
后来在邢延第一次因为他而受到伤害的时候,他也放弃过,为此甚至对邢延做过很过分的事,说过很决绝的话。
那次,是他因为被爸爸逼迫去夜总会给人端酒,晚上整夜整夜的不能睡觉,白天还要坚持去学校,他太累了,经常趴在课桌上一睡就是连续好几节课,导致下课去找邢延的次数少了,被邢延发觉出了不对劲。
有一天放学后,他被邢延拉着留下补了会儿课,然后再粘着邢延一路把人送到家门口,时间就不早了,再坐地铁一个多小时回去,他直接去了夜总会干活儿。
他并没发现邢延跟着他,换上夜总会的工作服端着酒从吧台后面出来,冷不丁的发现邢延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他当时整个人都懵了。
被撞见再那种地方工作后的难堪,加上被发现了秘密的恐慌,让他整个人几乎是瞬间就发起了抖,端着的托盘没拿稳从手上掉落,哗啦一下全部摔碎了。
当时邢延大概是也很生气,蹙眉盯着他片刻,抓上他的手臂,二话不说拽着他就往外走。
夜总会的其他人见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却立刻一股脑儿的围了上来,推推搡搡的两方人直接动起了手。
那次即便是沈郁拼命的护着,可也还是没能幸免的让邢延被打了几拳。
那天从夜总会出来,沈郁立刻带邢延去附近的诊所,检查发现没有大碍之后,打车送邢延回家,路上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那时沈郁高一的下学期,开春没多久,还没暖起来,天黑了之后还是会冷,到了邢延家的小区,两个人在小区门口的一颗大树下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都冻的快要撑不住,沈郁才开口说话。“ 我家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邢延蹙眉看着别处,没有直接回答,但从表情上能看得出,并没否认。
虽然有预感,但得到肯定的答案,沈郁还是免不了崩溃。
毕竟,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邢延平时对他格外的宽容,例外的照顾,他也一直以为那仅仅是出于邢延对他个人的好感,他从来没想过,那可能仅仅是出于同情。
那个时刻,再回想自己曾经装模作样的在邢延面前装腔作势,他简直羞愧到无地自容。
于此同时,再想到邢延一个从没跟人打过架的乖孩子,会因为他出现在夜总会那样的地方跟人打架,甚至被打的胸口处留下了两处明显的淤青,他也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不能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那天咬牙沉默着挣扎了很久,最后,沈郁笑了,用一种很轻蔑浪荡的态度。“好吧,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也就不继续装了,我呢,就是这种人,追你追了这么久也追烦了,今天就来个痛快的吧。”
邢延直接抬眸瞪向了他。
“不用反应这么大,我什么意思你明白,再问最后一遍。” 沈郁一脸轻笑的说。“到底怎么着,要不要跟我玩玩?”
邢延更是立刻拧紧了眉心,眼看着的就是快要忍不住上手揍他了。
沈郁却轻佻的扯了扯嘴角,说。“行,不愿意就拉倒吧,以后咱俩互相留点脸,就当没认识过。”
说完他也不管邢延是什么反应,直接转身走了,连半秒钟都没留恋。
毕竟,转身之后,他的眼泪瞬间崩不住,哗啦一下就掉出来了,再晚半秒钟,就会被邢延看到。
第二天开始,沈郁就直接不去上学了,他也不再去夜总会,开始整天整天的守在家里,亲自盯着他爸,只要他爸敢动妈妈一下,他就动手。
半个月的时间里,家里的战火一直激烈的燃烧着,没有过哪怕一天的停息。
直到他的班主任佟老师找到家里,试图为他调解家庭矛盾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让人坐立难安的消息。
邢延让他那天的一番话给气的,直接病了,后来反反复复的一直没好利索,这半个月也没怎么去学校。
那天之后,他把自己平时攒下的钱都拿出来给了爸爸,然后又开始去学校。
但他也只是去学校,并没有再去找邢延,平时也只在自己的班级待着,尽力不出去,就算偶尔去上个厕所不小心碰上了,也装没看见,毅力极其强大。
邢延应该也是在赌着气,也不来找他,偶尔两个班级上体育课时间重合了,邢延就请假,顽固程度一点也不比他差。
后来矛盾的缓和点,是校门口开了家糕点铺子,那天放学后沈郁经过时,闻着味道挺好,就进去了。
结果进门先愣了下,没想到邢延也在。
进都进了,看见人立刻退出去,显得跟心虚了似的,沈郁就干脆继续装没看见,硬着头皮直接喊了一声:“老板,有没有榛子蛋糕?”
“不巧。”老板指了指邢延,笑呵呵的对他说。“榛子蛋糕只剩最后一块,已经被这位小同学买了。”
沈郁下意识顺着老板指的方向看过去,邢延恰好也回头,视线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了。
不过很短暂,眼神接触了也就一秒,俩人就立刻同时又移开了目光。
走出糕点铺子,邢延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沈郁跟在后面,倒也不是故意跟着,他去地铁也是那条路。
前面的人不把自行车骑起来,走的不疾不徐,后面的人也走的磨磨蹭蹭,平时十分钟能完的路,俩人硬是走了半个小时。
最后快到地铁口的时候,邢延忽然停住,从车筐里把刚才的买的榛子蛋糕拿出来,用一个空的纸袋垫着掰了一半,回头塞到了沈郁的手里。
那天回家的地铁上,沈郁捧着那半块蛋糕,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硬生生掉了一路。
从那之后,俩人的关系似乎就慢慢缓和了。
但沈郁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稍微抓着点机会就粘上去,他还是会刻意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不怎么去找邢延,只是有时候会把自己做的练习题给邢延送过去,邢延看完之后会再给他送回来,偶尔他错的太离谱的时候才会坐下给他讲两句,除此之外俩人几乎没什么其他的交流。
这之后连续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里,俩人之间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不甚亲近,但很安稳。
于此同时,沈郁的生活里也再没发生什么麻烦,日子也过的比较平静。
直到...
某一天,沈郁忽然意识到这样平静是不对劲的。
沈郁爸爸赌瘾是几十年都没能改变的,沈郁之前给他的钱不多,根本不足以支撑两个月,可这期间,爸爸却一直都很消停,没再试图折腾,似乎手里一直有钱。
爸爸没有工作,唯一的经济来源目前也就是沈郁,可沈郁两个月都没再去夜总会上班,爸爸手里的钱来的就很可疑。
有天沈郁把爸爸堵在家里,先打了一架,打到爸爸爬不起来,他自己身上也都是伤,最后硬逼着才问出来。
在班主任来他家调解矛盾的第二天,邢延背着他来找过他的爸爸,邢延答应每半个月给他爸爸一千块,让爸爸不要再逼他去夜总会打工,让他能踏踏实实去学校读书。
当得知这件事,崩溃已经不足以描述沈郁当时的心情了,邢延一个老老实实上学的高中生能有什么钱,无非是平时过年过节家里长辈们给的压岁钱,从小到大一年一年,一点一点攒起来的,都是家人对他的爱。
怎么能被拿来这么糟蹋。
沈郁彻底崩溃的同时,也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危机感。
几天之后的下午,邢延按照和爸爸约定的时间再来送钱的时候,沈郁在楼下等着他。
那个时间沈郁已经在学校,所以冷不丁的看到他,邢延很明显有些意外,脚步停住之后,人也显得有些慌张。
沈郁并没有如他以为的那样,立刻恼羞成怒,生气发火,只是走上前去,笑着勾上他的脖子,带着他就往小区外面走。
邢延一开始没弄懂他要做什么,一直没说话,任由他带着走。
直到他们走出小区,横穿马路,在对面的街上停下,一抬头,面前是个宾馆。
邢延愣了下,转头看向他。
沈郁笑着说。“怎么了,这家不行吗,那换一家?”
邢延张了张嘴,但没能说出什么话。
沈郁看了他会儿,揽着他就要继续往前走。
但走了没几步,邢延就拽着他停下了。
沈郁也没硬走,只是笑着说。“ 换个好点的酒店,就用现在你手上拿着的那些钱。”
邢延又愣了下,似乎才终于懂了他的意思,直接拧起了眉心。“你胡说什么!”
“不用害羞。”
沈郁说着,笑盈盈的凑上去,在他耳边放低了声音。“ 没事儿,我说过喜欢你,不给钱也让睡,随便睡。”
“沈郁!” 邢延直接一把推开他,语气比脸色更加严肃:“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你知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沈郁说:“我接近你,追你,就是为了跟你上床,没别的。”
“你!” 邢延被他气的瞬间呼吸都颤抖了,直接伸手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拖过去,狠狠瞪着。“不许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我早跟你说了,我就是这种人,我得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又不同意跟我好,也不要我陪。”
沈郁问他:“邢延,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邢延没回答。
沈郁直接扯开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把他用力一推,脸上笑容退去,眼神也忽然就变的无比冷漠。“ 想当救世主吗,想从我这里获得英雄主义的快感吗?”
“我没有。”邢延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沈郁说。“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要么就跟我进去,要么就从我身边消失,别他妈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掺合我的事,我不需要!”
“沈郁。”
“我不是什么好人!”
沈郁突然吼了一声,紧接着冲过去抓起了邢延的衣领,恶狠狠的盯着他:“你给我听着,你这个人太扫兴,搞得我他妈现在对你半点兴趣都没有了,从今天开始,你要是再到我家这边来,背着我搞这些有的没的,别怪我动手打你!”
说完,他咬了咬牙,然后用力一推,把邢延推出去很远,又狠狠的喊了一声:“滚!”
喊完之后他片刻都没停留,大步子穿过马路,绕过小区的大门,人往院墙的后面一躲,捂着心口出溜到了地上,直接站不起来了。
那是他那么那么喜欢的人啊,是他恨不得放在心尖上,捧在手心里的人,可他却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
长这么大以来,他受过很多次严重的伤,无数次被生生打折过骨头,被烧红的烟头烫伤过肚皮,被锋利的刀子一寸寸的割过肉…
但从来没有哪一刻,他觉得疼痛能严重到这个程度,疼到他站不住,喘不上来气,随时都要窒息晕厥。
也许是这次过分的决绝起了作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邢延再也没有出现在他家,也不再掺合他的事。
那之后,沈郁又开始去夜总会打工,不是为了给他爸爸赚钱,而是为了把被他爸爸糟蹋了的属于邢延的钱赚出来,还回去。
在夜总会忍着恶心继续打工两个多月,把邢延给过他爸爸的四千块都还了回去,沈郁自己还剩下了点。
然后,他开始下决心改变现状,开始在网上看外地的房子,尝试带着妈妈搬去外地生活,因为他觉得远离这里,远离邢延,去邢延看不到也管不着他的地方,就不会再给邢延带来麻烦。
但计划很理想,可现实却总是事与愿违,仿佛突然发生的任何意外,都可以很快击碎他的理想。
他的爸爸不知道怎么发现了他打算去外地的事,有一天喝酒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人往沙发上一瘫,看着他笑。
常年经验判断,沈郁察觉到了他的笑容里的不怀好意,直接问他。“什么意思?”
“听说你要走?” 爸爸打了个酒嗝。“呵呵,走吧,不孝顺的东西留着也没用,随便走,反正有人会替你给我养老。”
“你说什么?” 沈郁从他那句话里听出了隐含的意思,心脏都跟着猛的颤了一下。
爸爸继续看着他笑,语气带着明晃晃的威胁。“ 你那个小相好,家里不挺有钱的么。”
哐的一声!
沈郁拎起手边的椅子直接朝那边砸过去,紧跟着人也过去,手直接掐着爸爸的脖子:“你敢碰他一下试试!”
“管的还挺宽。” 爸爸被掐呼吸都困难了,却仍然在挑衅。“ 你不是要走吗,走了之后还能管的着?”
砰的一声!
沈郁抡起拳头狠狠打在他的脸上,又重复了一次:“你敢碰他一下试试!!”
“你只要敢走。”爸爸被打的说话已经不利索,可还是在挑衅威胁。“我就敢让他过来顶替你。”
“你他妈的!” 沈郁再次拳头狠狠打下去,带着恨不得打死他的恨意。
也许是从小到大他都是那么过来的缘故,沈郁是习惯了的,虽然也会恨,但恨的还没有那么严重。
但当从他的爸爸口中听到邢延的安稳的生活会被威胁到的那一刻,他对爸爸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那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心里滋生过的最浓烈的恨意,恨到忍不住想毁灭一切。
那天他把爸爸打了个半死,然后直接去锁上了家里所有的门窗,拔了家里的煤气管。
他的爸爸毫无人性,没有底线,太可怕了,将来或许真的会有缠上邢延的一天,他不知道该怎么杜绝这件事的发生,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护好邢延。
他当时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从根源上结束这一切。
那一次,也是他从拳脚棍棒之下无数次死里逃生,好不容易生存下来的这些年里,第一次对当下的困境无比绝望,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到,已经不想活了。
他找来绳索把爸爸绑起来,又去找来了打火机,然后等待着屋子里的煤气升到一定浓度。
当他感觉到意识开始模糊,他知道,只要摁下打火机,零星一点火苗,一切就都会结束。
可当他坚定了信念,闭上眼睛准备要摁下去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邢延。
是被他过分决绝的赶走之后,伤心到两个月都没有再跟他有过半点联系的人。
沈郁盯着来电显示的那两个字,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再自私一次,再听听邢延的声音。
他接了。
一开始说话的不是邢延,是邢延班上的同学程若琳。“ 沈郁吗,今天邢延过生日,你能来一趟吗?”
沈郁愣了下,但没能说出什么话,只是出了个声。
程若琳在那边继续。“他喝多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沈郁又愣了下。
“你们闹矛盾闹的也挺久的了,还不和好吗,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解决啊,哎,算了,你跟邢延说吧。”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程若琳远远的声音。“邢延,说话呀,是沈郁,他听着呢。”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几秒,沈郁嗓子已经被二氧化碳刺激的很难发声了,开口之前先咳了一下。“邢,邢延…”
邢延的呼吸停了停,从听筒里听的特别明显。
“邢延。” 沈郁尽力让自己把话说清楚。“今天是你生日吗?”
邢延在那头沉默了片刻,说。“你明天来学校吗,我买了榛子蛋糕。”
沈郁又咳了一下,没能说出话。
邢延在那头等了等,再开口时,就带上了浓重的哭腔,声音很小,很委屈。“我忘了,你不喜欢了。”
沈郁愣了下,紧接着眼泪突然哗啦一下就掉了起来。
“为什么不喜欢了?”
邢延仍然带着很浓重的哭腔,过了会儿,又小声问他。“ 那换别的可以吗,水果蛋糕可以吗。”
沈郁当时已经开始缺氧,也哭的说不出话。
邢延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听得出来很失望,很难过,他说。“都不喜欢了也没关系,但是,明天可以来学校吗?”
沈郁这边仍然没动静。
邢延哭腔明显变得更浓,声音也更委屈。“为什么连学校也不来了。”
就是被这一句,把沈郁的坚定彻底击垮了。
也是很久很久之后,沈郁才明白,当时的邢延句句不提想念,可说出的每个字,都是想念。
那天他抓着手机哭的泪眼模糊,几近窒息,拼命挣扎了好几次,但最终还是没舍得离开。
他放下了手里紧紧攥着的打火机。
他想吃那块蛋糕,他也不能脏了邢延的生日。
他选择了放弃。
可是。
后来无数次回想起那个时刻,沈郁都会后悔,因为如果当时他没有退缩,坚持点燃了那簇火苗,邢延也许会难过一阵子,但不会因为他失去自己美好的前途,未来,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