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沈思元还是在顾今停床上躺了下来。
一条被子。
顾今停分了他一个枕头, 两人各躺在床的一边，颇有点相敬如宾的意思。
顾今停喊他一起睡不是突发奇想，是为了和他睡前聊会儿天, 又困得要命，只好出此下策。
他原本以为师兄应该不忙，至少没有这样忙, 可以像徐玄应一样陪他到处闲逛。
但这两天相处下来, 顾今停觉得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沈思元大概是他们中除了况长古外最忙的人，忙到顾今停都不好意思再理直气壮地喊师兄陪他一块旅游。
但平心而论，师兄的嫌疑还是很高, 顾今停不想就这样放他离开。
沈思元忙不忙这种问题不用问, 他忙得脚不沾地，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没注意到顾今停的申请, 也没发现顾今停和嘉措的关系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好了。
甚至到了可以相约一块去留学的程度。
沈思元躺在顾今停身边也丝毫没有睡意，只是静静地思索盘算。
顾今停完全是活泼又热情的小狗，见谁都能聊上几句，对他有好感的人能从学校北门排到南门, 明示暗示也从来没有断过。
顾今停虽然对感情一知半解, 却意外地郎心似铁。
无论是谁，和他从前的关系如何, 只要表了白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被顾今停断联了。
顾今停这时候倒是很拎得清, 说，如果不喜欢对方的话, 就不能给对方希望。
所以沈思元放弃表白试图让顾今停自悟, 奈何顾今停实在不通情窍，完全是蒸不烂煮不熟一粒铜豌豆。
两人如出一辙地平躺在床上, 完全是同床异梦。
顾今停斟酌半晌，还是觉得不能就这样放过沈思元，转过身朝向沈思元悄声问：“师兄接下来还有空吗？”
“我们一起去A市玩吧，我带你去吃我特别喜欢的餐厅！”顾今停的眼睛在昏暗在室内也显得晶亮。
说完，抬起头望向沈思元，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沈思元转过身，自然地将手搭到顾今停的腰上，几乎将顾今停揽在了怀里。
顾今停望向他的眼神总是期盼又专注，轻易就能让他联想到湿漉漉的小狗，于是总是狠不下心来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况且，他也希望能同顾今停待在一起。
沈思元最终还是答应了，问：“什么时候去？”
“明天…”顾今停又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纠正了一下自己的话：“睡醒之后。”
沈思元自然答应，顾今停盯了他一会儿忽然问：“师兄，你说…”
“如果，就是、”顾今停犹豫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斟酌道：“你喜欢孩子吗？”
沈思元闻言愣了一下，顾今停不是第一次问类似的问题。
先是问他想不想要孩子，现在又是问他喜不喜欢孩子，沈思元难免多心。
但他并没有见过顾今停身边有其他人，更别谈顾今停可能和其他人有小孩这种问题。但顾今停这样问绝对不可能事出无因。
顾今停见沈思元没说话，忍不住又吞吞吐吐道：“我是说，如果你怀孕了…你会愿意，生下来吗？”
沈思元一边准备去重新查一查，一边却对顾今停勾起一个暧昧的笑。
“如果我怀孕了？”沈思元看着顾今停亮晶晶的眼睛轻声道：“谁让我怀孕了？”
顾今停直觉沈思元这句话好像不太对。
果然沈思元语气缱绻道：“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你的某种暗示吗？”
“……”
果然，顾今停的预料没错。
顾今停知道沈思元这样乱开玩笑是正常反应，并不是谁都能接受这么离谱的设想，但还是忍不住觉得……
“师兄又戏弄我。”顾今停谴责。
沈思元没忍住，摸了摸顾今停的脸颊，换来顾今停一个湿漉漉的眼神。
委屈多谴责少，沈思元没有再动他，只是抬手给顾今停盖好了被子，仔仔细细压好被角。
顾今停本身就困得不行，现在精神一松更是昏昏欲睡。
沈思元的手还没收回来，顾今停就脑袋一歪睡着了。温热的脸颊贴在沈思元的手心，带来沉甸甸的重量。
顾今停闭着眼，几乎整个人埋进柔软的被子里，深灰色的被套衬得皮肤越发细腻白皙，整个人瞧起来无辜又靡丽。
沈思元瞧了顾今停一会儿，轻轻关上了床头的灯。
顾今停像是从未受到过伤害所以从来没有防备心的小狗，不觉得身旁睡了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自顾自睡得香甜。
虽然沈思元不习惯和其他人一起睡，但顾今停睡在他身旁，他生怕把顾今停吵醒也一动不动。
厚重的窗帘将一切光亮全都挡在外边，太阳逐渐高升，屋内仍旧漆黑一片。
顾今停的睡相说不好都是委婉，睡着睡着换了两个姿势就滚到了沈思元身上。
沈思元盯了许久天花板，好不容易才酝酿出点睡意，也没有试图让顾今停换一个姿势，半梦半醒之间只记得给顾今停盖好被子就这么被压着睡着了。
沈思元天生觉少，五个小时后就睡醒了。但顾今停的睡眠时间几乎是他的两倍，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沈思元从来自律，记事起几乎就没赖过床。
可床垫太软，被窝太暖，顾今停的脸正埋在他肩窝里，温暖又亲昵。
沈思元完全没有离开的念头，偏了偏脑袋贴近顾今停的脸，平生罕见赖起了床。
屋内仍旧昏暗，不分日夜。
沈思元感受着顾今停这甜蜜的压力，想了一会儿今天需要解决的工作，又想了一会儿这段时间的任务，接着开始走神。
他想了好一会儿顾今停和嘉措到底是不是约好了一起当交换生，又想昨天晚上顾今停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忽然消失，和徐玄应待在一块的时候又做了些什么，为什么忽然要离开草原——在计划还没完成的情况下。
最后想顾今停身边围绕着他的这些人，想和他想看两厌的徐玄应，想和他互相忽视的嘉措，又想他觉得威胁最大的况长古。
没等沈思元想出什么来，忽然听见哒哒两下敲门声。
这两声不是询问，而是提醒，紧接着就是一声很轻的门被打开的声音，门外的光线随着扑进室内。
“今…”站在门口的人好像也被室内一片漆黑惊到，连带着声音也放轻了许多：“你在睡觉吗？”
沈思元一怔，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顾今停。
也许是因为通宵了的缘故，顾今停没有被这动静吵醒，甚至没有任何动静。
门外的光影变幻了一下，也许是站在门口的人犹豫该不该走进来。
沈思元顺着光照进来的方向望过去，轻轻捂上顾今停的耳朵，几乎是把宣示主权塞进了每个字里：“有什么事儿吗？”
“今停还没睡醒。”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