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的黑逐渐散去, 远处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许粒鸣却依旧觉得身处于寒夜中。
就在刚刚，在她抱住蓝夜的一刹那，蓝夜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她。
担心询问的话语根本还未来得及诉说, 许粒鸣那一片刻甚至脑袋里都是空白。
再抬起头时, 正好瞧见蓝夜一闪即逝的防备。
不过等许粒鸣再定睛望去，蓝夜脸上便只剩下一个无懈可击的带着歉意的笑容。
“抱歉，我只是不太习惯这样的接触。”蓝夜说。
许粒鸣摇摇头, “对不起, 是我唐突了。”
关心则乱，许粒鸣自嘲地想了想。
但蓝夜明显完好的样子还是让许粒鸣松了口气的。
“刚刚……”许粒鸣开口说出两个字, 却再次停顿, 似乎有些拿不准该怎么询问才不会显得太过刻意。
“你刚刚在哪里看到我的？”蓝夜察觉许粒鸣的犹豫，干脆抢先问道。
“我喝了些酒，有点难受，就打开窗吹了吹风，原本我没打算打扰你的，但是看到那个人想推你……我怕你有危险，所以下来看看。”许粒鸣这会儿也已经缓和了不少。
至少她可以借着路灯和微微的晨曦, 和蓝夜对视着说出这番话。
只要蓝夜没发现我藏在背后的手颤抖，那她就一定不会知道我的故作镇定。
而且关心自己的经纪人，这个现成的好用的理由，也足够支撑了。
蓝夜抿了抿嘴, 再松开时，嘴角起了小小的幅度，小得难以发觉。
“我没事, 没受伤，事情也已经解决了。”
简短的话语, 却是把许粒鸣还要问的话都堵在嘴里。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许粒鸣说完，低头捂住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高度紧张后的突然松懈，让她的瞌睡又泛了起来。
许粒鸣再抬头，眼眶也覆了层雾气，眼里还有明显的红血丝。
“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蓝夜不知是不是被许粒鸣感染，长期失眠的她，明明早已习惯了缺觉，这一刻竟然也起了想好好睡一觉的冲动。
许粒鸣顿了顿，点头应下：“嗯，蓝夜晚安。”
她不舍地又看了几眼蓝夜，才缓缓转身，往酒店门口走。
走了几步，许粒鸣没听见后边的动静了，再故意回过头望去。
谁知蓝夜还停在原地。
像是料到许粒鸣会回头似的，她笑着举起手挥了挥，“快回去吧。”
后来哪怕是再混沌的日子里，许粒鸣只要一想到蓝夜那个背着光朝着自己笑的样子，就能找到一丝光亮，继续坚定地走下去。
*
许粒鸣推开酒店的房间，黎瑞迪还没回来。
她洗了一把冷水脸，让残留的酒意一一散去，又洗漱了一番，这才拉起厚重的遮光窗帘，把自己陷进了被窝里。
等她醒过来时，时间已是下午。
抓过床头柜的手机，许粒鸣第一反应是给蓝夜发信息，结果她还没想好跟蓝夜说什么，倒是先看到了蓝夜发过来的语音和文档。
许粒鸣看了眼对面床的黎瑞迪，下意识往耳朵塞了蓝牙耳机，把音量调大，这才点开语音来听。
“我这里刚刚找到一个以前公司买下来的歌词，你看看如果有灵感的话，谱上曲子试试。”
隔着电流，蓝夜的声音又有些低，许粒鸣没忍住重新听了几次，这才点开文档接收。
没有歌名，也没有作词者的署名。
许粒鸣认真看了起来。
词句没有故作华丽，就像是用平常的语气说了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但很多时候，往往是这样的内容，最为打动人心。
许粒鸣只看了一遍，脑海里很快就有了明确的想法。
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换好衣服，轻声离开酒店回了家。
几乎没用多少时间，许粒鸣就确定了整首歌的调子。
她打开录音工具，用木吉他伴奏。
熬夜喝过酒后的嗓子带了淡淡的沙哑，却意外的更合适。
她边弹边唱，闭上眼。
仿佛闻到了清晨还人烟稀少的街道上传来了面包店新鲜出炉的香气。
又仿佛听见了某个春日午后春雨拍打在老房子的屋檐下的淅沥声响。
更仿佛看见在漫长的黑暗里有个人踏着光一步步地伸手向自己走来。
……
无论是哪一个，那个当下的许粒鸣都无疑是幸福的。
她带着小心翼翼的感情，把心思借着歌词，用自己的音乐表达了出来。
录完demo，许粒鸣甚至想，这真的是公司买下的闲置的歌词吗？
仔细听了几遍确认没有什么大的瑕疵，许粒鸣才给蓝夜发了过去。
回到客厅，窗外已是夜色漫天。
许粒鸣把阿姨白天做好的食物放进微波炉叮热，打算简单解决一下晚餐。
端起冒着热汽的餐盘放上餐桌，还没来得及去拿勺子，门铃就响了。
许粒鸣只好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到可视门铃的位置看看来的是谁。
看清那人的面孔之后，许粒鸣几乎是飞奔向门口。
经过院子时，因为没注意脚下的路，裸露的脚踝被刚长出还没修剪的草枝刮了几下，刮痕隐隐作痛，许粒鸣也懒得管。
蓝夜也没想到许粒鸣会这么快开门，她赶紧把握在手中的手机屏幕熄屏。
“怎么跑这么急？”她见许粒鸣的动作，估摸了一下从屋里到门口的时间，便猜到了许粒鸣是跑过来的。
许粒鸣愣了愣，很快掩饰性地挠了挠头，“我怕你这个时候找我有什么急事。”
蓝夜也不拆穿她的话，嗯了一声，稍稍低头，问道：“不请我进去吗？”
许粒鸣赶忙松开还搭在门把手上的手，给蓝夜让了条路，和她一起进屋。
蓝夜比上回要显得轻车熟路许多，换了拖鞋，跟着许粒鸣走到沙发上坐下。
“喝咖啡吗？”许粒鸣侧头看了一眼早就备好的手冲咖啡壶，虽然不知道蓝夜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可有机会为她泡一杯自己爱喝的咖啡，许粒鸣不想错过。
蓝夜点头，“行。”
这看来并不着急的样子，给了许粒鸣信心，毕竟手冲咖啡的步骤算不得多简单。
她先给蓝夜倒了杯温水，这才走向吧台的位置。
挑拣出咖啡豆放进研磨器里，摇动把手一点点转动着。
许粒鸣动作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蓝夜已经走到了吧台外头。
水壶里的水这时候正好烧开，咕咚咕咚冒着热汽泡泡，许粒鸣伸手去关火，指尖却触碰到了一抹温热。
蓝夜已经及时将手收了回来。
“你关吧。”蓝夜无所谓地说道。
“噢，好。”许粒鸣按下开关，水壶里的沸腾渐渐变小。
她张了张口，想让蓝夜回去坐着等自己，可转念一想，蓝夜愿意在这儿陪着也不错，便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没有说话。
这一套手冲壶果然如宣传标语说的那么好用，很快，两杯咖啡被放在了木托盘里。
蓝夜坐在高脚凳上，端过其中一杯。
“闻起来挺香醇的，之前经常这么喝？”
许粒鸣随手收拾着桌面，虽然没抬头，可其实一直注意着蓝夜的动静。
听到蓝夜这么问，她应道：“嗯，偶尔会折腾着玩玩。”
“你……”还没说来找我是什么事。
可这么想着，出口却成了：“小心烫。”
“嗯，你坐下来吧，等会儿再收拾，我有话跟你说。”蓝夜轻轻动了一下身子，像是调整了坐姿。
“好。”许粒鸣已经把桌面擦干净了，顺势在蓝夜对面这么坐了下来。
她伸手握住了咖啡杯。
马克杯的隔热效果并不好，许粒鸣的手掌瞬间就被烫着了。
“你是在紧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