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颓废师姐重回巅峰>第77章 橘树

  宋婉叙也没想到, 白日才刚骂云宝鸢在紧要关头不以大局为重,结果云宝鸢连夜赶回来了。

  聂神芝和云曦宁的同门情意倒没掺假,云宝鸢刚到金凤殿, 聂神芝就带着宋婉叙去看望,意在交代些在璇衡宗的保命要诀。

  云宝鸢被云曦宁又打又训, 大小姐的尾巴让人揪住剪了,情绪低沉, 但很有礼貌, “是我太任性了, 不过真是无心之举,不是刻意在这时候添麻烦。”

  她说的这么诚恳,聂神芝难得正色瞧她,打量许久。

  看来是被云曦宁收拾过了, 这模样真是可怜。

  先前宝鸢还嚣张跋扈到目中无人的程度, 这会儿已经像忍气吞声的小绵羊。

  聂神芝不禁回想到从前在璇衡宗时的事, 云曦宁大她几岁, 又比她入门要早,师姐的做派从未拿捏过, 她们相处时极少有摩擦,但云曦宁有个可怕之处在于,掌控欲极强, 会调-教人, 跟她待久了,莫名其妙就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去努力了。

  反正云曦宁总是能把人训得服服贴贴,想当时离宗出走也是被云曦宁说动, 否则聂神芝至今还是荊晚沐的徒弟。

  不过聂神芝却不后悔这件事, 自立门户虽受牵制, 但也比在璇衡宗被荊晚沐驱着做那些事强。

  聂神芝不免又想,云曦宁此般行事虽让宝鸢收敛,但与此同时也让宝鸢的灵气弱了几分,这当真好吗?

  她们这一辈的女仙大多身上压着责任,万般不由自身,宝鸢是小辈中最为恣意快活的,可云曦宁再这么教下去,宝鸢早晚得跟她们一样。

  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她想让司翎萝任性妄为一些,不再恪守那些无须有的礼仪,司翎萝却始终没听过。

  她微微叹了声气,思绪回到正题上:“宝鸢,这都不要紧,你尚年轻,就该肆意些,你又不用和曦宁那样管一个门派,何苦听她立的那些规矩?”

  云宝鸢歪头,看了看她,但也没说什么。

  她很难同时听两份道理,既然云曦宁的话她已经听了,那与之相反的道理她就没法再理解了。

  这些年长些的人说话就是矛盾,一个黑脸来训,一个红脸来温柔软语,有什么意思?

  就为着那些狗屁道理吗?

  靳羽只就是让这些狗屁道理害死的。

  荊夜玉也是。

  一时间她就困乏无比,道:“阿姐也没说什么,就让我在璇衡宗规矩些,另外就是多顾着翎萝姐姐,璇衡宗那边对她……”

  一听这话,聂神芝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了。

  她迟疑片息,道:“这也是我想托宝鸢办的事。”

  云宝鸢原本靠着椅子的背慢慢挺起,道:“啊?”

  聂神芝道:“翎萝呢,不太会说话,别人欺负她,她也不理会,她是真没放在心上,可难保有些人得寸进尺,我是想,宝鸢你认识的人多,翎萝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能帮衬就帮衬些。”

  云宝鸢要套话的心瞬间沉下去了。

  “这是自然,翎萝姐姐曾救过我的命,难不成我会弃她于不顾吗?再说,即便我不行,还有绍芒在,翎萝姐姐肯定不会出事的。”

  聂神芝眼神渐暗,不自然地摆弄衣袖,“绍芒……”

  宋婉叙自觉出来圆场:“绍芒是新弟子,没去过璇衡宗,资历上也难和你比,掌门师姐更信你。”

  云宝鸢便明白了聂神芝的意思。这是觉得绍芒是新人,在璇衡宗吃不开,别说保护司翎萝,她自己不受欺负就不错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云宝鸢听了夸奖自己的话,也不开心。

  绍芒的能力她是清楚的,而绍芒的品性也在这一辈的新人中很是难得,不卑不亢,勇毅不滞。

  就像什么呢……

  云宝鸢灵光一现,忽然记起一段话:

  “像橘树。像橘树那样独立不倚,凛冽禁犯。”

  这句话是……是司翎萝说的?

  是吗?

  好像是。

  送走聂神芝和宋婉叙后,云宝鸢才终于记起来。

  当年,司翎萝救了她后,她一直感激在心,想寻到机会报恩,但司翎萝那一阵身体不好,不见客,她就等了好些年,一直到五年前,她终于和司翎萝说上话。

  那是中元夜,司翎萝提灯夜行,难得的下山。

  云宝鸢跟着她,竟然从镜姝城门一直到了皇都城内。

  司翎萝去了皇宫。

  皇宫内最不起眼的一处院内,橘树迎风而立,院中并无一人。

  想来是司翎萝修为全失,才没察觉她在尾随。

  云宝鸢不觉得人间的皇宫有什么好看,再繁华奢侈也只是一时罢了,改朝换代时不照样付之一炬?

  凡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可转念一想,司翎萝实在不是爱慕人间富贵的庸俗之人。

  她来这儿,想必是有要见的人。

  可几个时辰过去,这座院中连只苍蝇也没飞进来,只有秋风呼嗥。

  云宝鸢几乎要以为她是兴之所至。

  直到一道清瘦俊挺的背影出现在眼前,云宝鸢才敢肯定这儿是有人住的。

  此刻,天还未亮,一点熹微的光照在橘树上。

  那个背影悄立于橘树之下。

  静默坚贞,一言不语。

  云宝鸢很少见这样的人,那才是个小女娘,毫不夸张地说,她一巴掌能拍死。

  可背影看上去怎么却像历经沧桑?和阿姐一样。

  她想多看一会儿,但司翎萝已经准备要走了,云宝鸢就不敢再逗留,尾随这件事怎么说也不太好听。

  逃命似的回了云霄派,在竹林静等着司翎萝回来。

  那日早晨,司翎萝终于和她说了话。

  竹叶飘飘,司翎萝邀她坐下喝荔酒。

  酒壮人胆,她问道:“翎萝姐姐,你方才外出了吗?”

  司翎萝也没有掩饰:“嗯,去见了……”

  没有继续往下说。

  云宝鸢问:“你的旧友?”

  司翎萝微顿,“算是吧。”

  云宝鸢笑道:“这些年我从未见过你和谁来往,能和你成为好友,那她一定不凡。”

  司翎萝那双眼润亮沉郁,“她……”

  云宝鸢紧追不舍:“她是什么样的人?”

  司翎萝道:“我不知道。”

  云宝鸢看过一些名人传世录,对优美的评语信手拈来,“像竹子一样宁折不弯,高风亮节?”

  司翎萝品味了会儿,摇了摇头。“要真要比作什么,就像……橘树吧。”

  说到这儿,她好像终于确定了用词,道:“像橘树。像橘树那样独立不倚,凛冽禁犯。”

  云宝鸢试着将这句话和皇城小院里那个清瘦的背影联系在一起,却怎么也无法认同。

  这几年她穿山越海到处玩,将此事忘之脑后,今日乍然想起,总觉得忽略了什么细节。

  皇都的,小女娘,翎萝姐姐在意的,那不就是——

  就像是针扎翘臀,她几乎是从座椅上弹跳起来。

  口中囫囵着道:“是绍芒——”

  团团被她吓倒在地,莺莺被她吓得扑到窗上,垂直摔在地上。

  团团道:“绍芒仙子正在虞绾宗师的仙府听训呢。”

  云宝鸢脚下不停:“我要去找她——”

  走到门口又蓦然停下:“不,这件事我应该去问翎萝姐姐。”

  团团无奈劝道:“仙子,今日就要启程去璇衡宗呢,有什么事不能等到路上问呢?”

  云宝鸢低声道:“很重要的事啊。”

  团团还未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诧异地盯着她看。

  ***

  绍芒恭恭敬敬对着虞绾拜了三拜,虞绾很嫌弃,道:“你跟我拜堂还是吊丧呢?”

  绍芒哑口无言,作礼的手收回来,无奈道:“师尊,午后我和师姐便要离开,特来辞行,望师尊能事事顺心,身体康健。”

  虞绾摆手,道:“又不是回不来了,话说得这么庄重做什么?”

  绍芒无言半响,最后道:“师尊说的是。”

  虞绾瞧了她一会儿,忽地从床榻上翻身起来,“你不会嫌贫爱富吧?璇衡宗确实很豪华,狗见了都难走动道。”

  绍芒眉头一抖,“师尊这话听着像骂我。”

  虞绾摇头,跳下床来到她跟前,“我没有。璇衡宗我是去过的,那个地方诱惑很多,一不留神就走到歧途上了,你去过后还能不能保住初心,那真是个未知数啊。”

  她莫名惆怅起来。

  在绍芒的记忆中,虞绾极少说正经话。

  “师尊勿忧,弟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虞绾叹道:“难啊。你见过落枫岛那边的琢光海吗?”

  绍芒摇头:“不曾见过。”

  虞绾展眼往窗外看:“那海水还没璇衡宗的水深呢。”

  绍芒道:“……”

  虞绾又指着跟前的桌布:“璇衡宗那些人的心,比我这块桌布还黑。”

  绍芒看了一眼,心都痛了,“是该洗了。”

  虞绾望着她,道:“算了,我说再多也无用,反正午后才走,你把我的私府打扫了再走吧。”

  绍芒道:“……是。”

  这厢才说完,外面却响起一阵吵闹声。

  听声音是摩芸和徐值。

  虞绾开了门,仔细听了会儿,对着拆桌布的绍芒道:“稀奇啊,我这儿还能来这么多人?”

  绍芒道:“因为每次我们来,师尊都要逼我们帮您打扫。”

  虞绾道:“所以啊,摩芸能来我更奇怪了,她应该是来找你的,你防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