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很沉，还有剧烈呼吸的起伏；咫尺间，香柏木味道像雾一样钻进鼻子里；浓密的短发涌在脖子间，扎扎的；呼吸喷在脖子上，炽烈，带着湿气；牙齿，坚硬光滑，在脖子上游走寻找动脉。
——找到动脉后。
——他会一口咬下来吗？
那维莱特才闪过一念，下一秒，就见「人狼」莱欧斯利抬起头，对视着。林雾弥散，月光朦胧，嗜血般的红眸闪着幽光——陌生，但是典狱长，终于找见了，害怕失去的心情，无论如何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那维莱特主动抱住莱欧斯利：“我担心了一天，我很担心。”
红眸瞬间清明。
莱欧斯利忽的低头。
轻轻地含了一下修长颈弯上的喉结。
没想到他突然转移目标，那维莱特啊的一声，失声叫出来，手忙脚乱推开身上的人。刚才那一下子，就像水过电流一样，电得他从喉咙以下都麻了。也奇怪，这次只一推，莱欧斯利顺势跌坐在一棵树下，单手握拳遮在脸侧。
“你干吗。”
那维莱特一边擦拭脖子，一边狼狈地捡起权杖，用以防身。莱欧斯利坐在那里，双拳紧握，别开脸，胸口还是剧烈起伏，使劲抑制着痛苦。
“莱欧斯利！”
“……”
“你清醒了？”
“……”
那维莱特抓紧权杖小心翼翼地靠近，正想问他怎么变成这样。注意到，有微弱光芒从典狱长披着的衣服里透出来。他一惊，毫不犹豫地伸手过去，莱欧斯利闪躲一下。
还是拉住了典狱长的衣服。
一扯。
刚才拉扯间已松垮的衣服从肩上滑落，肩上，缠着绷带，光芒是从绷带下透出的。怎么回事，受伤也不是这样吧？那维莱特连忙凑近去查看，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不要，太近。”
嗓音沙哑，说话也喷着热气。
果然清醒了点，那维莱特大喜，半跪在地，想解开绷带看看什么情况。
莱欧斯利侧身躲开，眸子又渐转红。
那维莱特急了，再不趁机做点什么又要变成打不过的「狼人」，索性倾身上前。一个要解，一个要躲，那维莱特情急之下，跪到莱欧斯利腿上让他动弹不得，强行解开了肩上的绷带。
——肩上，仿佛描了一朵暗红色的菌菇。
——有几分像腐骨菇。
稍等，是刺青吗？为什么会发出微光？那维莱特伸手抚摩菌菇图案，有轻微的菌褶感。不确定，再细细摸两下，原本光滑的肌肤有细微的挑线感，与图案辉映，正如菌褶。
莱欧斯利胸膛起伏得更厉害，一眨不眨看着他。
“怎么回事？”
那维莱特抓起权杖，抵住腐骨菇纹路，沉下心，感知到有毒素涌动：毒素异质像毒菇的菌褶，舒展细细脉络，延伸至莱欧斯利的每一处血脉——有人将腐骨菇因子注入皮肤，莱欧斯利成了腐骨菇的寄居者。
这双红眸，正是菌种蔓延至眼睛的结果。
“谁干的！”
那维莱特很愤怒，哪个王八蛋把莱欧斯利变这样的，抓到了，一定用权杖一个个敲破脑袋。
“……”
那维莱特心念一动，飞快拨开衣服，胸前、腰上、腹部都缠着绷带，再往下被裤子遮住看不到。照这情况，腿部大概率还有，如果是普通人，这会儿要么已暴毙，要么已成毒人。当然，莱欧斯利也撑不了多久。
“糟了，得快点。”
莱欧斯利忽然抱住他，有力的双臂紧紧禁锢住腰，脸埋在他的肩颈：“那维莱特……”带着一点鼻音。
第一次清楚地叫出他的名字。
那维莱特心里一纠，连忙拍拍背：“别担心，我有办法，啊，痛，轻点。”腰部以被勒毙的力道紧紧抱住，不能呼吸。当然，比起身的痛苦，心里更痛一些。
也许是水的澄净。
越亲近，典狱长的神志越能清晰一点。
趁着摇摇欲坠的清醒，莱欧斯利将他领到一处隐蔽山洞。里边，有两具穿着严密的实验服尸体，那维莱特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后，让众人迅速调查这两人的来历，顺藤摸瓜，尽快找到将的始作俑者。
腐骨菇毒性很强，但离开北努丘就活不了，而制成因子植入人体更是难上加难，一定是有人刻意研究。
且不提那边调查。
只说典狱长的情况刻不容缓。
“您去哪里？”
“我带他去纳塔。”
那维莱特撂下所有事，调动一架飞行器，跟莱欧斯利一同前往北努丘。万物相生相克，腐骨菇生长之地，就有其克星。一路上莱欧斯利发狂过几次，那维莱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躺平让他咬动脉。
好在只是用牙齿磨，一次也没咬下去。
承袭的地脉记忆总有用上的时候。
未成年的漫长岁月，那维莱特也随着水到处溜达，增长了不少知识。
北努丘，连水都是有毒的。
深处长出一种名为火龙芮的蜘蛛，外壳坚硬，喜好在树木上织细软的丝网，除了捕捉飞虫猎物，它们也嗜好将獠牙插入腐骨菇的根部，汲取毒汁，以增强吐出丝网的韧性和体内毒液的毒性。
找到火龙芮蜘蛛。
就能缓解莱欧斯利身上的毒。
“到了。”队长看向别处。
那维莱特叹气，拍拍抱住自己手臂的莱欧斯利：“……到啦。”
那维莱特循着记忆之路，往北努丘深处走，期间，不断提醒队长小心毒物，队长也不时发出嘶嘶的倒抽凉气声，咕哝：“还是咱们枫丹好。”
莱欧斯利不需要提醒。
身负剧毒的他，甚至毒物都避而远之。
日光缓解了噬骨之痛，莱欧斯利的神志清醒一点点，走着走着突然说了一声：“抱歉。”
那维莱特：“？？”
北努丘的生物不知换了多少茬，活跃的毒物品种也与以往不同。三人披荆斩棘，来到一片秘林，长着干枯矍铄的红皮树木。腐骨菇通常贴在这种红皮树的根部，在雨后爆发生长，如同大部分菌类一样。
找了一大圈。
没找到腐骨菇也没见着火龙芮蜘蛛。
队长：“很长时间没下雨了。”
地面非常干燥，空气中也无水气，树木也被榨干一样，叶片干涸。
那维莱特仔细观察：“是这里的气候变了，比以前干旱得多。”天气影响生态，久未下雨，令北努丘上所有的生物都奄奄一息。
“人工降雨有用吗？”队长问。
“不够。”
“等雨得等到什么时候？”队长摘下一片木叶，轻轻一捻，粉碎。
“不确定。”短期不会下雨。
那维莱特伫立于一棵红皮树下，酝酿点伤感情绪。想一想刚穿越过来时的茫然无助，想一想作为二代水龙王，责任重大但非要背负的话又不知从何背弃，想一想……
肩上被拍了拍，那维莱特回头：“莱欧斯利，你先等等。”
莱欧斯利拧着眉头：“嗯？”
被腐骨菇噬骨的莱欧斯利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混乱，讲理也讲不通。那维莱特换个清净地儿，继续酝酿，没两分钟，莱欧斯利又蹭过来，环抱住他的肩膀。
那维莱特：……
这家伙好烦人，能不能让人家安静的伤感一下。
那维莱特灵机一动，索性面向莱欧斯利：假如一直无法恢复神智的话，假如腐骨菇彻底占据身体的话，假如典狱长再也不能在清晨说「早安」……不，不要想象，只是假设心口都很闷，很痛。
啪嗒。
啪嗒啪嗒。
无数雨滴坠落，打在脸庞，冰凉。
隔着雨幕，典狱长伸手，拭去他脸颊的雨滴：“你瞎伤感什么！”难得清晰完整的一句话，骨节温暖。
那维莱特摇头。
难得的雨。
北努丘从皮到骨都舒展了。
生怕不够，那维莱特蹲在一条毒河边酝酿情绪。但莱欧斯利屡屡追过来，没法好好伤感。
后来他急了：“你不要老跟着我！”
典狱长：？
虽然爱调侃爱捉弄，典狱长一向成熟稳重，做什么都从容悠余。听到这一句话，典狱长又惊诧又受伤，转身要走。那维莱特下意识地拽住他的袖子，害怕他再走丢，再失去。
下一秒，莱欧斯利抱住他：“我、喜欢你。”
那维莱特：“哦。”
有点恍惚。
在那个童话幻境里，莱欧斯利也曾说过喜欢，只是态度略嫌轻浮。现在，理智不清，又说——所以，典狱长是脑子不清楚就爱乱说喜欢的类型吗。喜欢的范围很广泛，喜欢四季，喜欢花，喜欢逗小狗小猫玩，喜欢吃小饼干，喜欢人就更广了。
那维莱特也喜欢身边的每一位朋友，比如卡维，比如凯亚，比如一些知识渊博的教授或审判官。
只是好像……
那维莱特盯着莱欧斯利。
好像不一样。
腰被紧紧抱住，隔着薄薄的衣服，胸口温度炽烈。
感到紧张。
只见典狱长的眸子转红，显示理智的不清醒，在炽烈的凝视中，他慢慢侧地脸，露出牙齿，轻轻咬了咬那维莱特的动脉处。
又来了。
无奈。
那维莱特也不想跟中毒的人计较，乖乖地闭上眼，略扬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让他咬。想着像前几次一样，痴缠轻咬两下就结束了，也不疼也不痒。
“我喜欢你！”
“……”
温软的唇，覆在脖颈的动脉上。不是磨牙，是真切的亲吻，一开始就炽烈绵密。那维莱特猝不及防，向后一退背贴在石壁上。莱欧斯利倾身压上，狂乱的吻密密实实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