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光会安慰他，怎么就不安慰我？”莱欧斯利斜起利眸质问。
“你哪里需要安慰了。”那维莱特理直气壮。
那位黯然神伤，下一秒就要lui涟涟；你咄咄逼人，下一秒就要暴走，是个人都知道谁该被安慰吧。莱欧斯利一听，气鼓鼓：“我就不楚楚可怜吗？我一天到晚的伤心事说出来能喝好几壶呢！快点，我现在就要安慰！”
哪有硬核索取安慰的，那维莱特绞尽脑汁：“你手上的伤还疼吗？”
“不疼！”
“当时疼吗？”
“疼！”
“有多疼？”
噫！要命，不懂安慰强行安慰的你问我答回合制安慰！莱欧斯利绷不住笑了，跳下桌子：“不疼不疼。算了，他惨他惨算他赢，谁跟那种不要脸的人比，天天喝茶的人都不如他茶！”
那维莱特见他笑，也笑了。
明净的眼皮泛起涟漪。
莱欧斯利心一软，这位涉世未深，就算遍览群书，就算再怎么给他灌输人性复杂的概念。实际接触的人太少，又没心眼儿，想让他立刻精明起来也是为难人。
莱欧斯利想跳过话题：“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别聊讨厌的人了，你过来是什么事？”
“就是说这个啊。”
那维莱特认为自己辜负了莱欧斯利的教导，惴惴不安，熬到周末跑过来倾诉。莱欧斯利看着干净如春日新枝的眼前人，深呼吸：“所以大老远跑来，就为了气我，真有你的。算了，喝茶喝茶。”倒热水，泡茶。
“你喜欢甜一点还是淡一点？”
“淡一点。”
莱欧斯利加入少量白糖和浓牛奶，搅拌，余光一瞥，见那维莱特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注视着自己。若此刻，阳光能照进梅洛彼得堡，能照在彼此的脸上、手上、已经愈合的伤口上……呵，白炽光也一样美妙，莱欧斯利端茶杯走过去。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莱欧斯利端着单耳茶杯，饶有兴致地俯视他。那维莱特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眨不眨看自己，由于沙发特别矮，得仰起头看。
“……”
典狱长身材高大，越靠近越有压迫感。停在咫尺之间，空气骤然稀薄。那维莱特疑惑地仰视着，典狱长穿着粗线条制服，大长腿肌肉感十足，大腿紧实有劲；嗯，往上，左腰胯处吊着一只银闪闪手铐；再往上，是线条分明的下颌线和突出的喉结……
“……”
那维莱特反省，哪里又让他生气了。近距离的迫视下，呼吸不由得紧张，眼皮一点点盖下，头一点点低下去。莱欧斯利好笑，将茶杯搁在桌子上，顺手在他的脑门上轻轻一弹：“心虚啦？你能过来告诉我就证明还有救。”
“嗯？”
莱欧斯利一屁股坐在他的右边，左手伸长，横在那维莱特后边的沙发背上，戏谑：“让我心里有准备，总比哪天突然接到通知扛着摩拉去至冬赎人来得踏实点。”
“我没那么傻。”
莱欧斯利笑着，左手轻拍那维莱特的左肩，目光灼热。沙发窄小，两人挨得特别近，呼吸可闻，瞳色相映，气氛一刹如火苗哔哔啵啵炸开，紧张感骤然加剧，那维莱特忽然有种想要神力护体的错觉。
咚咚咚。
铁皮地面发出脆响，一个人快步进来。
“啊呀管理区我都搞定啦。”卡维提着箱子进来，“不得不说，钢铁风格的建筑也别有意趣，诶。”
“喝茶吗？”莱欧斯利悠悠然站起来。
喝完茶。
莱欧斯利陪卡维去废弃生产区看看。
那里是重点改造区域，卡维一边记录注意事项，一边画出大概区域构图，专业又认真。说完正事，说起跟多托雷多次见面的事。
“下次见到那家伙就预警，别靠近，那家伙的段位不是你们能对付得了的。”
“没有必要啊。”卡维却很无谓。
“为什么？”莱欧斯利惊了。
卡维把羽毛笔插进笔记本，合上，认真回答：“那维莱特主动靠近危险，并非不知道危险，而是想去了解。没错，他是把书本上写的悲欢离合坑蒙拐骗偷都记下了。他懂了吗，懂了，但不深刻。如果不切身体悟，就没法在法庭上做出更符合人性的公正裁决。”
莱欧斯利让他干沉默了：“稍等，我说的是，不能一上来就打终极BOSS。”多托雷就属于高级别BOSS了。
卡维莞尔：“普通人按部就班，那维莱特不是普通人。”
很有道理。
莱欧斯利动摇甚至要被说服了。
“几次接触之后，多托雷似乎不像传说那么可怕。”卡维漫不经心地说。
“……”得，无畏是源于无知。
这位建筑天才的神经粗比钢筋啊，还是跟新队长说一声吧，提防着，免得被偷塔了还不知道。莱欧斯利正想着，咚咚咚，轻快脚步声响起，那维莱特举着两只冰激凌蛋筒飞奔而来，衣翼飘起熠熠闪亮。
莱欧斯利下意识伸出手去接，生怕绊哪里，人飞了，冰淇淋砸一地。
-
卡维的研究院工程以缓慢的进程推进。卡维因工作需要，多次去旧址考察，爆炸后，现场全是建筑残渣。这天，下过雪，废弃建筑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白。
接待员周末上班，心情很烦，但一看陪同卡维的是便衣那维莱特，顿时精神抖擞，非要带他们参观旧址。卡维坚拒，自打来到枫丹都考察不下二十次了，不夸张地说，旧址的每个角落他都能背下来了。
“你们要不要上天看看？”接待员殷切提议。
由于是反重力区域的试验性场力发生装置导致的爆炸，整个枫丹科学院被炸上天。现在抬头看，天上还飘着几个浮岛和深色水立方体。不得不说，枫丹的科学发展有着断层之美，普通百姓还没实现交通自由，但科学院已经实现上天自由了。
“走，上去看看。”卡维兴致勃勃。
“稍等还有一位贵客，副院长领着去参观实验室了，说好，下一个流程也是去浮岛。”接待员看看时间，“等个三分钟就好。”
两人同时沉默。
有一种强烈的命运预感，就像重力一样不可抗拒。
不多时，贵客到来。
果然是多托雷。
这两人头疼。
多托雷也不见得就愉悦，沉默片刻：“就算警惕，您也不需要亲自出马吧？”
“呃，不是。”
“您是不是有所戒备，呵，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多托雷让手下拿出一张行程表，神情坦荡，“这是我接下来两个月的安排，那维莱特先生如若有空，欢迎同行。”
“我，呃，到时候看。”尬到不会说话了。
副院长对他们纠葛一无所知。
本着一次送上天的原则，极力撮合三个人一起走。
多托雷拒绝了，不失礼节地回答：“抱歉，今天我身体略有不适，天空浮岛盛景只能下次再欣赏了。多谢您此番接待，我们至冬科学院那边也已准备充分，等待您领团互访交流。若有沟通不畅的地方，您也可以来找我。”
话里话话倒像赶紧走人，不愿再多留一秒。
友好道别。
多托雷带着手下乌泱泱地离开了。
许久，那维莱特喃喃：“为什么咱俩又和他见上了？”
卡维不解：“间谍总不能是我吧。”
这次邂逅是赖不上多托雷，人家的访问一周前就定好日期。两人无语，在接待员的引导下，走上水立方浮岛。
天空浮岛大小不一。
他们伫立的这块，陆地才十来个平方，旁边的深紫色水团就是反重力液体。
没有栏杆，没有扶手。
卡维根本不敢往浮岛边沿走，双腿直哆嗦，坐在岛屿的树旁观景。
那维莱特好一点，从天空俯瞰地面，诞生以来看过无数遍。虽无惧高空，也得小心翼翼一点，万一摔下去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视野辽阔，他视力又好。
往下方，只见至冬代表团一行十几人从科学院走回最近的营地。提瓦特大陆上，愚人众营地随处可见。抵达营地后，属下散开，多托雷独自一人散步到悬崖处。
他身披至冬执行官的银白大衣，站在伸出去的深褐色山石上。
临风而立，异常惹眼。
那维莱特疑惑道：“他站在那里干什么呀。正常人，站崖边是想跳崖吧？”
卡维抓紧树：“谁啊，太远我看不清。”
不多时，天空稀稀疏疏下起雨夹雪，雨雪蒙蒙中卡维更是两眼一抹白，什么都看不到。回到地面时，风雪大到已看不清路，顶着雪往海岸线方向走。就说，雪断断续续下好几天，附近人少，雪水反复融化又凝固成冰，无比坚硬。
卡维纤细轻盈。
大风一吹，人一个没站稳摔地上，一声惨叫躺下了。
那维莱特正想把影卫叫出来，一起抬到还有很长距离的巡轨船处，一撇眼，就看见斜前方有蓝白相间的帐篷，是愚人众的营地。考虑到不知道卡维伤哪里了，经不起折腾，不如就近到营地先检查一下。
营地长官一看，势必不能拒绝，让两人赶紧过来，先给卡维把骨头正一正。
就在卡维龇牙咧嘴时，多托雷带一身寒雪进来。
多托雷：……
那维莱特：……
卡维将脱臼的骨头矫正了回来，整个人都虚脱了，躺在暖融融的炉火边，虚虚地喘气儿。愚人众胖长官人还挺好，热情地说，照他多年枫丹生活的习惯，这么大雪，附近山路不好走，说不定还有野兽出没。
不如在营地里呆一晚，明早回去。
多托雷开口：“若是想走，副官可以送到巡轨船。”
那维莱特：不留吗？
胖长官笑呵呵地接话：“博士大人有所不知，照这几天的天气，轨道铁定冻实了，巡轨船根本走不动。要我说，别折腾了，就住这里。这个金发小哥长得跟瓷器一样，酥脆酥脆的，我刚才捏着，生怕使个劲就折手里了。呵，这要再摔一跤，掉一地捡都捡起来。”
卡维：……听着都瘆。
说来，那维莱特有「震山慑海」的威名，愚人众再傻也不敢对他明着下手，这点信心还是有的。对视一眼，卡维抓了抓头发，明朗一笑：“那我们俩就打扰一晚，谢谢了。”
胖长官直摆手：“客气什么，总遇见嘛都老熟人了。”
多托雷悠了一眼，让胖长官照顾好两位贵客，便出去了。就不说卡维在营地里躺得舒舒服服，喝着至冬茶，听着帐篷雪重，十分悠哉。那维莱特出帐篷，找到坐在小凳凳上烤鱼的多托雷，一身大衣都是雪。
多托雷数次明显不愿接近的意思。
是因为那次喝酒吧。
“有事？”
那维莱特蹲下来，斟酌着合适的词语：“那天喝酒，我不是有意刺探你的秘密，也没有告诉别人。”
“是么。”
多托雷将烤好的鱼递给他。
“呃，谢谢。”
“也不算什么秘密，就算说出去，也无所谓。”多托雷将树枝放进火里，没戴面具的俊脸被篝火光影映得一攒一攒，他抬起双眸，眸色锐利，“我不是意识过剩的人。但屡次邂逅，就没法不怀疑——您几次三番接近我，是有所图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