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唯独权杖。
莱欧斯利不让拿。
「跟衣服不搭。」
骗人！报纸照片和留影机里，最高审判官就杖不离身：杖体墨色泛蓝，盈光流动，拐柄处镶嵌一颗水蓝宝石，搭得不得了。
那维莱特也不说想要。
就眼巴巴看着。
莱欧斯利扛不住那小眼神：“行，拿上。”
“嘿！”
权杖在手，顿如水流涌动，指间的力量充盈。
原来是神力所筑。
那维莱特把玩一番，还不过瘾，突然站得笔直，双手紧握杖柄，顿地两声，嗓音骤然低压：“在此宣判：莱欧斯利，有罪！”
噗！莱欧斯利一口茶喷出。
-
「哈，怎么可能不放心。由公爵大人您陪同，比我们一整个特巡队都安全。」特巡队队长哪里敢拦人，麻溜放行，自己率队员远远地跟着保护。
那维莱特的余光瞟向路人。
心里紧张。
行人有的惊讶，有的欣喜若狂，有的远远注视，更多的人窃窃私语：「果然就像公告说的那样，解锁了年轻形态。」
「模样太年轻了。」
「我敢保证绝对就是他本人，不是什么赝品替代品。我在沫芒宫干了整整12年零3个月，不可能认错。」
「我干了36年。」
「你赢了。」
「干了36年也不得不承认他就是那维莱特先生，他真的回来了。」
「话说回来，就是权杖……」
那维莱特忐忑：“我装得像吧？”
莱欧斯利瞄了一眼他的手心，幽幽地说：“你要能忍住，不把权杖当金箍棒转着玩，会更像。”
人靠衣装。
惊人的神似度唤醒了人们心中的印象，质疑的声音和目光大减。
两人走过长街。
又去了喷泉广场和发条工坊等地方。
那维莱特很紧张，额头冒汗，悄悄问为什么专挑人多的地方。莱欧斯利一边拿起机关零件做对比，一边回答，就是要让人们慢慢习惯年轻形态的他。
人多的地方都历练过了。
人少就好应付。
那维莱特注意到：见到自己，人类并没有惶恐不安，更多的是好奇，还有敬重。如果近距离接触，人类还会很惊喜。比如买咖啡时，咖啡店老板就说期待下次再见。
那维莱特要回答。
莱欧斯利轻咳了一声，接过咖啡：“那维莱特先生虽然嘴上不说，很喜欢您这里的咖啡。”
老板兴奋得当场就赠送了几袋咖啡豆。
想不要都不行。
傍晚。
来到苍晶区的公园。
公园很大，人就显得稀疏了，很多孩子在玩耍，秋色斑斓阳光极好，树影疏疏。
那维莱特松了松领子，一脖子的汗：“这公园我喜欢。”
莱欧斯利：“好躲起来藏是吧。”
正打趣，忽听见一声轻呼：“那维莱特先生。”
糟了。
那维莱特连忙坐直，淡淡地嗯一声。
打招呼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戴着眼镜，衣裳洗得发白，衣角蹭了许多彩色颜料。他的手里端着一个盒子：“您大概不记得了，我是弗纳尔。两年前被诬陷监守自盗，是您帮我洗清了罪名。”
那维莱特：“……”
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男子松了一口气：“根据您的建议，我在这里做一些小生意，比以前自由，也能顾上家庭了，您看，还挺受小孩子欢迎的。”指向旁边的小摊子。
是露天的手作小摊位，负责提供原材料和座位，供孩子们画画做手工。
有几个小孩子在制作植物书签。
那维莱特想开口，又闭上。
微一颔首。
男子欣慰地笑：“是吧，您也觉得不错吧。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就不打扰了。呀，这盒自制书签材料送给您，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打发时间也挺有趣的。”盒子放椅子上就离开了。
盒子里装有五彩斑斓的叶子、书签。
用以染色的花汁颜料格。
“呼。”
那维莱特如释重负。
莱欧斯利挑眉：“你看，冷和哑，你一句话没说，他自己就把话说完了。”
“好神奇。”
三字秘诀：装、冷、哑。
装就不说了。
哑就是不说话；冷，就是不笑；谁要是说什么，就目不斜视，冷冷看着就好。气质涵养，是高段位修炼，需要时间。当下只能模仿最高审判官的外表，至于冷和哑，是为了降低暴露的风险。
做到这三字就算入门了。
那维莱特一路走来信心大增：“我全会了。”
莱欧斯利：“你最好是。”
正说悄悄话呢，那名男子又转过来了，拿着一张叶脉书签和笔，不好意思：“我女儿也特别崇拜您，天天说以后要当复律官，想要个您的签名留作纪念。”小姑娘躲在父亲大腿后边，露出半张脸，害羞。
那维莱特：……
莱欧斯利好整以暇：还会吗？
慌了。
这下真不会，得动笔啊。
即使那维莱特涉世未深，也清楚，男子想要的是最高审判官的签名。字迹会看出来吧，好慌，他看向莱欧斯利。哪知道，这家伙只是笑，事不关己就看戏。
这可怎么办。
看着书签和上面的叶脉纹路。
他灵机一动，手指在颜料格一抹，沾上淡蓝色花汁，往书签角一按，拓下小半个手印。
老板：……
莱欧斯利：……
老板呆呆地接过书签，听见小女孩哇的一声欢呼：「哇，好漂亮，像水纹，是那维莱特先生的指纹」。然后，炸开了锅，场面一下子失控了，一群小孩子拿着书签冲过来，索要签名手印。
连游乐园玩的孩子都扔下木马和小火车跑过来。
个个眼睛发光。
那维莱特看看十个手指头，一狠心，都按进染色花汁里。红橙黄绿青蓝紫白灰棕，一个指头一颜色，手印按得飞快。
小朋友们高兴疯了。
队伍越排越长。
直到。
轮到一名风华正茂的小姐姐。
她羞涩地说：“私以为，手印过于正式，我想请求一种更轻松的签名留念。”说完拿出一管口红，两眼放光，“所以，唇纹可以吗？”
那维莱特：？？
莱欧斯利一口奶茶喷出来。
嗯，今天不宜饮用任何饮料。
-
“看吧，大家没有害怕你，反而很高兴能见到你。”莱欧斯利捻了一片银杏叶转动。
“今天很开心。”那维莱特笑了。
“我也是。我也该走了。”
“你去哪里？””那维莱特懵了。
“梅洛彼得堡啊，也是天天一堆事。哈，有空了，去找我玩，我随时奉陪。”莱欧斯利朝远处的特巡队警卫挥手示意，继续说，“他们会送你回去，以后不管高兴或不高兴，都出来走一走，也让更多人看见龙角的幸运嘛。那就，再见啦。”
“哦。再见。”
有点呆。
莱欧斯利不禁莞尔，朝海岸边走去。
能让那维莱特开心起来。
此行很值得。
接应的潜艇机关还没来，莱欧斯利双手插兜，哼着流行曲儿。一丝冰凉落下，他仰脸，是雨丝，转眼淅沥沥，海面上雨蒙蒙一片。他傻了，回望高处，那维莱特和警卫们正在目送他离开。
不会吧？
年轻的典狱长忽然怀疑起自己的劳动成效了。
-
几日后。
水神芙宁娜从须弥回来，惊讶发现，沫芒宫没在下雨。
“停了，但没完全停。”老管家回答严谨。
“不会一口气下七八天了。现在是，早晨冷不丁下一下，中午下一下，晚上半夜想起来了又下一场。”老园丁生无可恋，“如果有掌管下雨的神，一定是个熊孩子，谁见了都会一顿揍。”
芙宁娜竟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我还以为白白去须弥一趟呢。”
从须弥带回来什么停雨的黑科技吗？
芙宁娜信心满满：“当然，本水神此次前往须弥，就是向小草神找到了解决办法。哈哈哈，谁让我是全知全能的神呢。等着吧，我们的救星明天就会抵达枫丹。”
两人：……
水神也要搬救星，不妙的感觉，还是谨慎的乐观吧。
那维莱特在凉亭中练习写字，一袭端正的制服。
芙宁娜呆了呆。
“芙宁娜女士，您回来了。”
“须弥的糕点太美妙，我忍不住多呆了几天。诶，你在做什么？”芙宁娜好奇地问。
“驯服野生钢笔。”
他顺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法典抄录着练习。
书法一日千里。
芙宁娜看看他乖巧练字的模样，再看看有模有样的字，深吸一口气：“写得不错，是时候给你找个班上了。”
那维莱特：“上班？”
芙宁娜心虚：“咳咳也有助于你迅速适应生活。”
那维莱特：“谢谢你。”
上班、处理公务、签名、和一大堆人说话打交道，还要应付格纳公爵这样的人。那维莱特突然紧张了起来，没彻底驯服的钢笔一滑，滚落在地。
芙宁娜：“你在紧张吗？”
“没有。”
“放心我全部安排妥当。考虑到你失忆，对政务一无所知，我特地从须弥借调了一位出色的人才，来辅佐你尽快适应上班的日子。”芙宁娜说到这个，越发心虚，支支吾吾地说，“咳咳是个很厉害的人，你们要好好相处。”
“谢谢，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最高审判官乐此不疲地上班几百年，上班，想必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了。」那维莱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