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治元年,正月间,燕京。
虽然新帝下令,国丧已过,正月间一切照旧,但是南方正值战乱,即使燕京远离战火,也受到影响,尤其大雪过后,城内更是一片萧条寂静,营业的店铺并不多。
令歌和陆萍牵着雪君来到燕京城,两人正在寻找尚在营业的客栈。
不久,他们来到一家客栈,名叫“燕云客栈”,走进去之后,他们发现客栈虽然陈设装潢精美,但眼下却几乎没有什么人。
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女掌柜见有客到来,当即笑脸相迎,问道:“两位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
“住店,两间房。”令歌回应道,“再给我们准备一些简单的饭菜。”
“好嘞。”掌柜应声道,并吩咐小厮,“去带两位客官到楼上的房间里去。”
小厮应下,带着陆萍往楼上走去,令歌则随着掌柜来到柜台边。
掌柜走进柜台后,开始熟练地拨动手中的算盘,她抬眸看了一眼令歌,目光停留在明秋剑上片刻,很快又流转目光,继续打着算盘。
“客官打算住几日?”
“暂且住两日吧。”令歌回应道。
掌柜点头,目光又快速地往四周扫视一圈,确认别无旁人之后,这才颔首弯腰道:“遇仙冯莲,见过殿下。”
“辛苦冯掌柜了,外面兵荒马乱的还得营业。”令歌回应道。
冯掌柜摇头,笑颜如花,说道:“就算生意再差,也得营业养家糊口,多等等,总会有生意上门的。”
令歌颔首,又道:“还请冯掌柜联系城中的遇仙,去寻找一个人……”
“我明白,”冯掌柜应道,“我已收到洛当家的来信,我们的人都有留意最近来燕京的任何一个人。”
“可有什么发现?”
冯掌柜否认道:“暂时没有,燕北戴着面具,找起来恐怕得耗费不少时日。”
令歌知晓此事难如登天,犹如海底捞针,可是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找下去。
“他现在五十多岁,有白发,双目……”令歌回忆起燕北的模样,顿感心口一窒,“双目不见丝毫生机,唯余死寂。”
冯掌柜神色一顿,她看着令歌出神的双眼,只觉令歌在回忆一件恐怖不已的事情。
“殿下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寻找燕北,”冯掌柜郑重地承诺道,“说起来我曾见过年轻时候的他,也许我能托人画出他现在大概的面貌。”
“如此甚好,”令歌颔首,又叮嘱道:“不过你们若是发现他的行踪,切莫轻举妄动,要第一时间联系我,他武功高强,城府极深,并非你们能应对的。”
“好,”冯掌柜应下,“可是我们该去哪里联系你?”
“过两日我就会南下,护送陆姑娘去寻找她的父亲,若是有消息,你派人传到沿途的遇仙据点就好,我会前去查看的。”
冯掌柜疑惑不解,却也未追问那位陆姑娘是许何人也,令歌又是为何要亲自护送她前去寻找父亲。
“有一事还得劳烦冯掌柜。”令歌有些欲言又止地说道。
“殿下请说。”
冯掌柜原以为会是什么要紧事,却不想令歌说道:“我想向你借一些银两,当作南下的盘缠,日后我一定会还你。”
冯掌柜闻言不免一笑,她说道:“殿下何须向我借钱?没有遇仙也没有我的今日,我这就给你准备银两,不需要你还。”
说着,冯掌柜便开始从柜台里拿出银两和银票。
“不,这不一样,”令歌摇头道,“这钱我必须得还。”
见令歌神色认真,冯掌柜不免一愣,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只听令歌又道:“此次南下是我自己的意思,和遇仙无关,而且如今外面兵荒马乱,你们赚钱并不容易,不要因为我而委屈了你们自己才是。”
冯掌柜微微颔首,说道:“既然这样,这钱就当我借给殿下的,殿下你慢慢还,我不急着用的。”
“多谢冯掌柜。”令歌微笑应下,接过冯掌柜递过来的银两。
“对了,冯掌柜,你可知昔日北魏丞相郑业的旧宅在何处?可还遗留着?”令歌又问道。
冯掌柜点头,她不知令歌为何询问此事,只是回应道:“郑业的旧宅早已荒废,就在城东那边,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前去。”
“好,多谢告知,我待会要过去一趟。”
随后,令歌回到楼上的房间里,推门而入,只见陆萍正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着。
见令歌回来,她好奇地问道:“林少侠是在向掌柜打听什么吗?你们说了很久的话。”
令歌点头,他将背上的包袱放在桌上,回应道:“的确有打听一些事。”
“何事?”陆萍下意识地追问道,只是见令歌默然,她捂了一下嘴,“当我没问吧。”
令歌眼眸微垂,回应道:“我问她可有见过一个人。”
“何人?”陆萍再次好奇地问道,“是那位叫‘阿楷’的人吗?”
令歌看了她一眼,神色平淡地否认道:“不是,是一个戴着面具,五十多岁的男子,你可有见过?”
陆萍思忖片刻,回应道:“这些日子我未曾见过这样的人。”
令歌点头,不再言语,他从包袱里拿出装有折雪遗骸的木匣,往外走去,并对陆萍嘱咐道:“陆萍,你在房间里安心等我,我出去一趟,待会就回来。”
“好。”陆萍点头应下。
燕京城东,昔日北魏丞相郑业的府邸,如今早已荒废多年,杂草丛生,不见人烟。
令歌抱着木匣缓缓地行走在郑府之中,看着眼前的一片萧瑟,开始想象着从前这里的光景。
倾秋和折雪,曾是丞相府的两位千金,若非北魏覆灭,她们两人也不必颠沛流离一生,最终死于他乡。
如果北魏不覆灭,自己的人生又会是怎样的?是否会比现在好?也许自己会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和从前一样的荣华富贵和浓厚爱意。
也许正如皇后生前所说,自己应该拿回那些属于自己的一切——皇位和权力以及所有人的爱戴。
可是,自己需要的真的是这些吗?令歌自问着,从开始到现在,他只不过希望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可以永远快乐,永远幸福。
可惜,事与愿违。
令歌眉头紧皱,他尽力地不去回忆火海之中的皇后,那是他一生的梦魇。此时,他想起淑妃之死,也许当时的令楷也如自己一般,经历旁人强加给自己的仇恨和使命。
此次南下,自己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是复仇?还是如令楷那般选择去爱?令歌不安地猜想着。
在一片空地前,令歌驻下脚步,他看见雪地中央有一棵高大古老的树木,只是如今还是寒冬腊月,那树木上不见一丝绿意,唯余白雪。
恍惚间,他能看见折雪在枝繁叶茂的树下翩然起舞,一如当年。
令歌轻叹一声,他垂头注视着手中的木匣,昔日霄游阁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舞台上的红梅傲雪,美不胜收。
当时,自己的身边还有着那个人,他曾陪着自己渡过一道道难关,自己也曾伴他战胜心魔。可是如今,世事无常,相濡以沫的两人不得不天各一方,而自己也必须独自一人与内心的煎熬抗争。
令歌仰头无力一叹。心如刀绞,大概就是这般。
“真的不愿想起你,可是我又舍不得……”
许久之后,令歌将木匣深深地埋在那棵大树底下,只听他喃喃自语着:“折雪,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很恨你,是你害我误会了小师姐,是你间接害死盛楠师姐和尺画,虽然我已经惩罚了你,但是到了那边,你还是得向小师姐他们认罪,也不枉我将你的遗骸送到此处。”
“安息吧,若是有来世,定要一生顺遂欣然啊……”
令歌站起身来,看着被自己重新填平的白雪,他明白,从此以后,那惊艳世人的舞姿不复存在。
是夜,令歌独自一人在房间打坐,配合着无忧给的药丸,平息着体内的翎羽真气,以防再次反噬自己。
待夜深人静时,他才将紊乱的真气尽数平息。他缓缓地睁开双眼,发现房间的烛火几乎快要熄灭,同时,他注意到有人端着烛台来到他的房门外,并轻敲一下房门。
令歌起身开门,他原以为会是陆萍,不想来人却是冯莲。
“冯掌柜?”令歌见冯掌柜一手执灯,一手端着一盘蜜饯糕点,便邀请道:“请进。”
冯掌柜微笑点头,走进房间,与令歌一同坐在桌前。
“冯掌柜深夜前来,是有何事吗?”令歌问道。
冯掌柜解释道:“殿下晚饭时几乎没怎么动筷,我见你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便送一些蜜饯糕点来给你。”
“多谢。”令歌颔首道,他浅尝一口冯掌柜送来的糕点,只觉香甜可口,可惜如今的自己实在没有食欲,他打算留给陆萍吃。
冯掌柜注视着令歌,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今夜前来,我是想和殿下你聊聊天的。”
令歌抬眸看向冯掌柜,只见灯火之中,冯掌柜双眼清亮,眼角眉梢虽有岁月的痕迹,但却让人感到她深藏往事,愿意倾听她的言语诉说。
“也好,我现在也没有睡意。”令歌点头应下。
冯掌柜微微颔首,她抬眸扫视着房间内的装潢,开口说道:“时间真快,我在这家客栈都已经有三十多年的时间了。”
“三十年多前你便是掌柜了吗?”令歌好奇地问道。
“自然不是,”冯掌柜含笑否认道,“三十多年前,我还只是个跑堂的小丫头,那时候啊,燕京可比现在繁华多了,当时殿下的母亲,临清王妃,也尚未离开燕京。”
冯掌柜端详着令歌,发现令歌并未浮现意外的神色,想来是知道此事的,于是她继续回忆道:“你的母亲白清漪,曾是魏成帝的公主,她常常一个人溜出皇宫,来我们客栈玩耍,有时候竟会和我一起当跑堂的小丫头。”
想起那些往事,冯掌柜不免一笑,“她可真是与众不同的女子,只可惜后来她的母亲被人陷害,她这才带着你的师父,出走皇宫,云游天下。”
“离宫那夜,她们便是躲在这家客栈里的,从那以后,我们见面就屈指可数了,往来基本上是靠信件。”冯掌柜叹息着,面露伤感。
令歌垂眸,叹惋着说道:“想来当初她们离开燕京的时候,心中尽是仇恨。”
随着淮阳王的死去,师父本已走出仇恨,可以安稳地过完下半生,却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世暴露而再次被仇恨充斥,含恨而终。
令歌哀叹,他又一次陷入无尽的自责。
“是啊,那时候在她们身边的燕北亦是如此。”冯掌柜说道。
“燕北当时是怎样的人?”令歌问道。
只听冯掌柜回应道:“他出身将门世家,却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说来讽刺,他陪着你母亲她们离开燕京之后,他的家族竟没有一个人想着去找他。”
“后来他再回燕京时,他的家族早已败落,而他则凭借一身出色的武功和军事才华,很快就受到朝廷的重用,成为家族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冯掌柜无奈一叹,道:“后来的事想必殿下你也知道,他成了北魏最后的护盾,可惜这个护盾最终难敌民心所向。”
冯掌柜凝视桌上的烛火,回忆起昔日的战火纷飞,又道:“紫荆关战役之后,世人皆以为他已死,其实不然,你母亲知道燕北从紫荆关战役中逃出生天。”
“你是说,我母亲知道燕北没死?是她放走了燕北?”令歌诧异地问道。
冯掌柜神色淡然,点头回应道:“是,昔年燕北与你母亲和师父的感情甚好,你母亲放走他也不足为奇,不过此事你师父并不知晓,唯独我和你母亲知晓。”
“为何不告诉我师父?”令歌问道。
冯掌柜解释道:“这是你母亲的意思,你有所不知,你师父心爱之人便是燕北。可是燕北对你师父并无爱意,与其让你师父担心挂念燕北,倒不如让她以为燕北已死,这便是不告诉你师父燕北未死的原因。”
令歌心中绞痛,双手紧握成拳,恨意愈深。
只听冯掌柜继续说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原以为燕北早已隐姓埋名,销声匿迹,却不想他竟杀害了你师父,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
“既然他与我母亲他们感情甚好,那他为何还要回到燕京,站在我母亲他们的对立面?”令歌追问道。
冯掌柜解释道:“燕北一心想要回到燕京,得到他家族的认可,所以才与你母亲决裂……”
令歌点头,问道:“那她……我母亲,离开燕京之后,建立遇仙,投靠南齐,是因为要报复北魏皇室,对吗?”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后来我发现是我错了。”冯掌柜回应道。
令歌不解,只听冯掌柜又道:“隆豫六年的时候,你母亲在信中知道这家客栈要被转手卖出,于是她给我寄来银票,帮助我成为这家客栈的掌柜,从那以后我便开始替遇仙做事,秘密地为遇仙收集燕京的情报。”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隆豫十二年的初春,燕京被攻破的那一晚,当时的她已经怀上了你,不过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临清王,那天夜里,就在这家客栈,她和我详细地说了当年离开燕京之后的事情。”
“她走南闯北,结识各路英雄,见识了世间百态,知晓了人间冷暖。如我们所知,她帮扶了很多人,人人都念及她的好。那天夜里,她对我说,她很是幸运,能在复仇的路上遇到比复仇更有意义的事。”
“那是什么?”令歌问道。
“她没有说,她只是告诉我,她想在你出生之后,带着你隐居塞外。”
令歌默然,不再追问。
灯火逐渐熹微,冯掌柜的言语也渐渐停下,她起身辞去道:“殿下早些歇息,今夜我就不打扰了,殿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令歌起身,送走冯掌柜,“多谢冯掌柜今夜告诉我这些事。”
冯掌柜眼帘微垂,唇角微微含笑,说道:“我只是希望世人不要忘记她。”
……
又过了一日,令歌在燕京走走转转,依旧没有发现燕北的下落,他知道不能久留于此,于是他决定带着陆萍离开燕京,尽早南下。
临走前,他特意向冯掌柜要了一匹红马,用来给陆萍当坐骑,至于红马的价钱,也一并记在他的账上。
看见红马时,陆萍眼前一亮,喜欢的不行,骑在马上整个人都精气神十足。
见陆萍如此高兴,令歌的心里也稍微舒坦些。
至少,自己真的有在因为战乱而向天下之人赎罪。
“林歌少侠,从燕京到前线要多久?”陆萍骑在马上问道。
令歌不免一愣,不是因为陆萍的问题,而是因为陆萍对他的称呼——这是他告诉陆萍的,自己所谓的“名字”。
半饷,令歌回答道:“怎么也要近两个月,毕竟现在冰天雪地的。”
陆萍欣然点头,说道:“没关系,说不定不等我们赶到,我爹他们已经凯旋归来了!”
“你说是吧?小红。”陆萍低头抚着自己的小红马,笑脸盈盈。
令歌闻言不免神色惘然,陆萍见状,问道:“林少侠,你怎么了?”
令歌回过神,摇头说道:“没怎么。”
陆萍笑了笑,说道:“这是我刚给它取的名字,小红,很形象生动,林少侠觉得呢?”
令歌尽力地扬起唇角,回应道:“的确形象生动。”
“林少侠的白马可有名字?如果没有的话就叫小白?”
令歌再次一愣,他说道:“它叫雪君。”
“雪君?”陆萍眼前一亮,“当真是个好名字!”
令歌微微颔首,他不再去回忆过往,只是担心着前路。
他已经听说那些乱党是打着营救自己的名号而起兵造反的,其中定然有不少人是被他人蒙骗,这才信以为真。
自己该如何告诉他们真相?若是自己冒然现身,不仅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也会给远在长安和洛阳的他们带来灾祸。
一时间,令歌陷入迷茫无措。
离开燕京后的一日,两人来到一座小镇上,却发现镇上没有一家客栈,且家家大门紧闭,他们也不好冒然打扰。
牵着马走在路上时,他们见到不远处有一位官吏,那官吏正敲着一户人家的门。
少顷,门从里面被人打开,走出来一位妇女,只见妇女从官吏的手中接过一张信纸,简单地看了一下,随后便开始嚎啕大哭,屋里的孩童闻声也跑出来,在妇女的怀中哭泣起来。
“相公……”
一时间,母子的哭喊声惊动四周,街坊邻居纷纷出门查看。
看见前来送信的官吏之时,众人也猜到发生了何事,他们哀叹着母子,也哀叹着自家。
令歌和陆萍默然不语,只是缓缓地穿过人群,往前走去。
天色渐暗,两人依旧没有落脚点,只好在镇上找了一座小庙歇息。
是夜,他们在小庙里生起火堆,静静地围坐在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白日里的那位婶婶,真是可怜……”陆萍叹息着,她双手托着脸颊,出神不已。
令歌看向陆萍,他知晓陆萍是在担心自己的父亲,可是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陆萍,此时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为陆萍的父亲默默祈祷。
之后,他抬眸看向庙里的神像,熟悉的往事在脑海中骤然重现。
昔日,他曾在麦积山的寺庙中虔诚祈祷,为他的心之所爱,许下长相厮守,克服重重难关的心愿。如今回忆起来,他们也曾厮守,也曾克服难关,只是那样的心愿已经失灵。
原来,向神灵许下的愿望也是有期限的。
令歌倚在背后的石柱上,在不知不觉间陷入沉睡,恍惚之间,他又梦见从前,有相似之处,又有不同之处。
再次醒来时,令歌惘然不已,自己方才梦到的一切,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只是一场梦?或者说,从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令歌深深一叹,原来自己已经分不清过往和梦境,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林歌少侠?你还好吗?”
令歌闻声看去,只见在火光之中,一位少女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让他从迷惘中清醒过来。
令歌看向庙外,原以为自己已经睡了许久,却不想此时的夜色只是更为浓厚罢了。
“陆萍,我睡了多久?”令歌问道。
“林少侠你只睡了半个时辰不到,”陆萍叹息一声,“而且,你呓语不断,睡得并不踏实。”
“我说了些什么?”
陆萍回忆了一下,说道:“听不太清,不过我还是听见了你唤着‘阿楷’的名字。”
令歌颔首垂眸,凝视着眼前的火焰,说道:“你早些睡吧,今夜我会在这守着。”
“其实我不困。”陆萍回应道,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腿,在火前取暖,“不如林少侠你跟我说一下你和阿楷的故事,如何?”
见令歌神色犹豫,陆萍又道:“那你和我说说阿楷是怎样的一个人也好啊,我实在无聊。”
令歌点头,他一边拨动着面前的火堆,一边说道:“阿楷是这世间最珍惜我的人之一,就算世间的人都弃我而去,我也相信他会始终在我的身后。”
陆萍一愣,她发现令歌的眼里闪过泪光,嗓音也不似平日里那般冷淡。
“那他人现在在何处?少侠何不回去寻他?”
令歌摇头,说道:“我必须找到那个人,才能把阿楷救出来。”
陆萍闻言紧张起来,她追问道:“莫非是有人拿阿楷的性命威胁少侠吗?”
“算是吧,”令歌无力地回应着,“说到底,阿楷是为了救我,才甘愿被困在那里的。”
陆萍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心中甚是哀伤,她说道:“林少侠放心,你这么善良的一个人,老天爷一定会让你和阿楷重逢的。”
令歌一愣,问道:“我善良吗?”
“当然了!”陆萍回应道,“你这么知恩图报送我南下,还不够善良吗?”
令歌浅浅地勾了一下唇角,并未接话。
随后,陆萍挑眉一笑,提议道:“这几日我们都没遇上开门的客栈和饭店,好久没吃到荤腥之物了,不如明早我们去附近的山上,看看能不能打猎到什么兔子、野鸡之类的。”
令歌目光一滞,他看向陆萍背上的小弩,这才反应过来陆萍乃猎户出身,打猎本就是陆萍最擅长的事。
“算了吧,”令歌垂眸拒绝道,“我看过地图,明早出发的话,不用等到中午,我们就可以进沧州城,那里定然有营业的客栈,到时候我定会好好招待你。”
“可是,我们的银两还得用很长的时间,”陆萍担心地说道,“能省则省吧,说好了,明早我去打猎。”
“不必了,”令歌再次劝说道,“我在沧州有朋友,他会接济我们的。”
“啊?”陆萍有些意外,“少侠的朋友还真多啊,那就依你所言,明早我们就去沧州城,不去打猎。”
陆萍默默一叹,她之所以答应下来,主要是因为这一路是令歌护送自己去往前线,自己还是得听他的。要不然他一不高兴,就弃自己而去,甚至收回小红马,那可就大事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