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自己,正被鹿眠亲吻

  徐露露是真的惊掉了大牙, 林涧不是失忆了吗?林涧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连同她和鹿眠的过往,所有所有,都不记得了啊!

  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会在意成这样子吗?

  林涧会不会是假失忆?可假失忆的林涧可能会在她面前哭吗?根本不可能。

  所以, 就算林涧醒来跟鹿眠相处的时间还不到半天, 就已经到了听说鹿眠有主就会难过到掉眼泪的程度么?

  是爱真的可以刻进骨子里, 还是再一次一见钟情了?

  天呐……

  这真是她徐露露这辈子见过最绝的爱情了。

  “我跟你开玩笑的啦,她不是我女朋友,我跟她就是朋友,刚刚跟你开玩笑呢, 别哭了别哭了。”徐露露拍拍她, 语气特别真诚, “我错了, 你别哭, 待会阿眠回来看到要怪我了。”

  林涧犹豫了好一会才转头看她, 眼神里有些责怪的意味, 泪珠还挂着,长睫都被濡湿了, 就像是娇嗔, 特别娇。

  徐露露给她塞了几张纸, “逗你呢, 真不是,阿眠她看不上我。”

  林涧收了纸巾,赶紧把眼泪擦去, 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有丢些脸,不想说话。

  徐露露再次开口:“她之前有过女朋友。”

  林涧楞了下, 即刻放下了羞赧, 急问:“后来呢?”

  “分手了啊。”

  分手了啊……

  “她喜欢女生。”林涧心里莫名雀跃。

  “你猜她前女友是谁?”徐露露又卖起了关子。

  林涧警惕的皱起眉。

  虽然她不太信任面前这个人, 但还是有些紧张。

  她的语气,是鹿眠的前女友很厉害吗?是当红明星还是偶像呢?

  怎么回事啊…会下意识的会去想,她们还有没有瓜葛。

  前女友的话,肯定已经没有瓜葛了吧?

  刚这么想,徐露露又添了句,“她很爱她的前女友。”

  林涧皱起眉头,眼里瞬间带上了敌意。

  “都分手了为什么还要爱?”

  徐露露楞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有一瞬间看到了熟悉的林涧。

  熟悉的,一定要独占鹿眠的林涧。

  一定会想方设法让鹿眠只爱她的林涧。

  徐露露叹为观止。

  “谁说分手了就不能爱?要是不爱的话,她怎么可能照顾昏迷的你两个月?”

  林涧表情一变,“你…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露露不打算逗她了,“我说,你就是她的前女友。”

  林涧很怕她又是在开玩笑。

  “不然的话,作为普通朋友,她干嘛要对你这么尽心尽力?”

  “可别不信啊。”

  徐露露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的翻出了一张鹿眠林涧曾经官宣时候发的照片和截图,递给她看。

  照片里,背景是一片冰天雪地,两个女人挨着肩膀靠在一起,笑着看着镜头。

  一个是鹿眠,另一个是她…吗?

  鹿眠好漂亮,她也好漂亮。

  徐露露翻了下一张,是鹿眠揽住了林涧的腰偏头看她,再下一张,是鹿眠捧着林涧的脸和她接吻。

  林涧瞳孔微扩,咬住了内唇,脸一点一点爬上红色,接连雀跃也染上眉梢。

  有点害羞,可是目光怎么也不能从照片里被鹿眠亲吻着的自己脸上挪开。

  她们曾经是亲密无间的情侣,她在被她亲吻。

  林涧心里居然产生了一股羡慕的情绪,好羡慕,她也……

  她被自己的想法羞到,脸更红了些,抬脸问徐露露:“我们为什么分手了?”

  为什么会分手呢?林涧不明白,她应该…很喜欢她才对啊。

  “为什么分手了?”

  这说来话可就太长了,太长太长了,要从快十年前说起了。

  十年前高二的某个夜晚,你们在悬崖边邂逅,鹿眠开始对你……

  纠纠缠缠,互相折磨,爱恨交织……

  算了,一些虐恋情深的往事不说也罢,对她没什么好处。既然失忆了,那就是新的开始。

  徐露露组织了一会语言,“呃…就是你们大吵了一架,然后就分手了。”

  “为什么会吵架呢?”林涧紧张起来,“是我的错,还是她的错?”

  “嗯…”徐露露摸着下巴,“就是,你们两个都没有错啦,就是缺乏沟通导致的,嗯,对,缺乏沟通。”

  “缺乏沟通?”林涧有些不明白。

  她的眼神特别像一个渴望求知的学徒,徐露露有些心虚,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我也不太清楚嘛……”

  “你清楚的。”林涧说。

  徐露露只好胡编乱邹起来,“我只记得当时阿眠来找我喝酒,一边喝一边哭,哭得特别特别伤心,说你不爱她,一点也不黏她,都不主动找她亲她什么的…嗯,就是这样。”

  林涧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唇瓣张了又合,好久才小声:“这样吗?”

  徐露露差点被她不敢相信又害羞的样子逗笑,“嗯啊,就是这样。”

  林涧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流露出些许愧疚的神色。

  是她忽略了她才导致分手的吗?

  怎么可以……

  “不是什么谁对谁错的大事,就情侣之间很普通的矛盾啦,那段时间你比较忙,她就觉得你忽略了她,伤心了而已,跟你说,她那个人很要面子的,不会主动跟你低头的,你要是想和好的话…”徐露露嘿嘿一笑:“就主动一点好了。”

  是吗?

  心跳得好快……

  林涧低头去看自己手上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照片背后的白玫瑰花。

  她第一眼看到这个东西,就觉得这是属于自己的,现在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应该是自己的,不想要弄丢。

  林涧攥紧了照片,放在心口的位置,看向徐露露急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徐露露“啧”了一声,“她去哪又没跟我说,我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林涧垂下眼眸,浓密的长睫遮住眼帘,却隐藏不住她迫切相见鹿眠的心情。

  徐露露:“你真想追回她啊?”

  “你都失忆了,都不记得她是谁了,都不喜欢她了——”

  “不可以。”林涧忽然打断她。

  徐露露露出惑色,“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说我不喜欢她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可眼神很认真。

  柔软、无害,又认真。

  “以后不要说我不喜欢她了这种话,被她不小心听到的话,她会难过的。”林涧真的很认真。

  徐露露呆住了,哑口无言。

  草。

  “你再给我讲讲我和她之前的故事吧,她的喜好,她的习惯之类的呢?我都忘记了,很糟糕。”

  “…….”

  徐露露只能黑着脸给她讲。

  两人没聊多久,鹿眠就提着饭回来了。

  这里是冰岛,找一家好吃的且会做林涧喜欢的菜的中餐厅并不太容易,但她还是很快回来了。

  手里提着两大袋东西,外面还冷,她带进来一股凛冽的寒气。

  看到她,林涧双眸更晶亮了几分。

  惊喜、喜欢、爱意,欲言又止,一张白纸的林涧并不善于隐藏。

  不过鹿眠察觉到的,是别的一些异样。

  因为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呆在室内,林涧的皮肤很白很白,一丁点红在她身上都能非常明显。

  鹿眠蹙起眉头,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她走去,“你眼睛怎么红了?刚才哭过?哪里难受?”

  她一连串的关切,又看了眼徐露露,眼神特别锋利。

  她怕徐露露跟林涧说了什么不好的事。

  徐露露无辜的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拿起包,不打扰她们的私人时间,溜之大吉。

  鹿眠这才收回眼神。

  在她身下坐着,几乎被她笼着的林涧摇了摇头,“没有,刚刚揉了一下,没有哭过,也没有不舒服。”

  鹿眠思量片刻,还是半信半疑,温声对她说:“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嗯。”林涧点了点头,眼眸弯着淡淡的笑意。

  徐露露说鹿眠性格比较强势,要经常和她撒娇,要经常依赖她,她会感觉到幸福。

  看来似乎真的是这样。

  她这样的性格,自己之前还这样忽略她不黏她,才会闹分手的吧。

  “吃饭吧。”鹿眠拉开病床上的桌板,把自己从中餐厅买的饭菜一样一样的摆上桌,饭菜还都是热的,飘香肆意。

  虽然不记得这些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了,林涧闻到香味,还是会感到一阵幸福。

  鹿眠戴上手套,给她剥了一条皮皮虾放到她碗里,“你以前很喜欢吃这个,尝尝看?”

  林涧感觉更幸福了。

  “谢谢…眠眠。”说得有点点变扭,但嗓音很甜软。

  正低头剥虾的鹿眠楞住了,心头蹿上类似惊喜的感觉,一瞬间以为她恢复了记忆,急切的抬眸看她,看到她纯净的眼神,那股激动又褪了回去。

  她垂下眸子,淡淡问道:“是徐露露告诉你的吧。”

  “嗯…”林涧有些紧张鹿眠的情绪坠下去的原因,是自己说错了话么?

  徐露露说,曾经她叫她都是叫“眠眠”这个小名,其他人叫她阿眠,只有她叫“眠眠”。

  徐露露说,她曾经对鹿眠就是喜欢搞特殊。

  她也觉得这个昵称很可爱,可为什么,鹿眠听了之后,情绪低落了呢?

  鹿眠继续剥虾,“她的话你听听就好,不用信。”

  林涧却不太认同,也不想认同。

  她有话想和鹿眠说,一直在斟酌如何开口。

  鹿眠先一步帮她将虾剥完,脱去手套,站起了身子。

  “你慢慢吃吧,有什么事按铃叫人就好了,不用害怕麻烦她们,付了很多钱,都是她们应该做的。”

  “你去哪?”林涧的心好似被她牵了起来,想站起身跟她走。

  鹿眠心情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但她当然不会这么和林涧说。

  “我有我的事要忙。”

  闻言,林涧想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嗯,好。”

  想问她明天还会来看她吗?鹿眠又先一步走了。

  好像不愿意跟她待在一起……

  林涧苦恼的想,看来,自己之前是真的让她太伤心了。

  *

  鹿眠出了病房,上了电梯,去了医院楼顶,她没想走。

  时间已经很晚了,这里的天还是像白天一样,夜晚很短很短。

  风挺大的,她从口袋掏出了一根女士香烟,点燃,手肘靠在栏杆上,眯着眼眸,对着天空吞云吐雾。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能是没有黑夜掩饰,也宣泄得不彻底。

  “你在失落吗?”

  她身后不远,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的医生走近她,走到她身畔,背靠着栏杆,偏头看她。

  鹿眠没有看她,“失落什么?”

  “她把你给忘记了。”

  “你那么爱她,她却把你给忘了。”医生多添了一句话。

  说实话,她从医这么多年,见过这么多类似醒不过来的病患,却从没见过像眼前这位一般的家属。

  明明身为患者前女友,却一人承担了所有费用,还要求所有的设施设备用的都是最好的,还为了方便照顾,在异国他乡买了房子定居,每星期几乎都来看五次,每一次都带一束玫瑰,多么浪漫又深情。

  可好不容等到人醒了,人却失忆了,彻底忘记了她,真是想想都是会觉得难过的事。

  鹿眠却笑了笑,“我并没有难过。”

  “真的吗?”医生有点不相信,“爱的人忘记了自己,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如果不难过的话,你怎么会在这闷闷抽烟?”

  鹿眠吐出一缕烟圈,不知在看何处,并未回答。

  医生不了解她们的过去,并不懂,她也不想解释太多。

  她可能确实挺难过的吧,难过林涧忘了她,但也很高兴,林涧忘了她。

  不光忘了她,还忘了之前所有的苦难所有的痛苦,是一张没被添过一笔的白纸,她之后可以全都是快乐。

  这对林涧来说是好事啊,那些记忆太糟糕了。

  只是.……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期待林涧能醒来,一直都有很多很多憋在心里的话想讲给林涧听,想跟林涧道个歉,想跟林涧倾诉,想跟林涧说一些没说过的话。

  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跟林涧说好多好多。

  积攒了太多太多心事,林涧醒来那一刻汹涌澎湃,要冲破堤坝,太想要宣泄,又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林涧失忆了。

  林涧听不懂的,林涧是一张白纸,她也不应该把那些伤心的往事再道与她听,刻进她好不容易纯白的记忆里,徒增烦恼与痛苦。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涧了,林涧的一些举动,一些表情,一声眠眠,都能在她心底掀起波澜,她有点怕自己控制不住,可是……

  她们现在是朋友吗?这个说法她接受不了,无论如何“朋友”这个词,都不应该出现在她们身上,是对她们的羞辱。

  其实,还是挺难过的。

  “说不定她很快就能恢复记忆了呢?”

  医生也只能这么劝她了,她不回答,医生知道自己开导不了她,默默离开了。

  鹿眠还是一个人呆着。

  视线漫无目的的在异乡城市的风光游走,长发大衣跟着风的形状在空中摇曳,整个人有种温柔又落寂落的矛盾美感。

  脚边散落了好几根抽尽了的烟蒂,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夹在指中,垂眸点燃。

  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了,也许是下定心出国难熬的那段日子,距离现在已经很久很久了。

  她染上了烟瘾。

  原本挺讨厌的,但一直很难熬啊……

  思绪不知飘到何处,忽然,呼啸的风声中混杂了些不一样的声音,不规则的、很沉重的脚步声和橡胶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她回眸看去,呼吸一滞。

  不远处,林涧正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