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红光是凤凰的一滴精血,只用一滴,就足够余弦这具孔雀妖修的身体进行蜕变。
妖族修炼,向来是走血脉提纯的路子,蛇想变龙,麻雀想变凤凰,而最简单便捷的方式就是以精血为引,提纯血脉。
但这办法也不是什么妖都能轻易用得了的,若是修为不够或者心智不坚,不仅不会成功,反而会身死道崩。
所以流光才说等余弦从族地中出来,就会为她举办结契大典。
只有成功提纯了血脉,提升修为,流光才放心告诉她更多的事情,才能将她视作可以合作的同伴。
这是帮助,同时也是考验。
如果余弦没能从族地中出来,那和她相关的一切,流光都不用考虑了。
流光准备的很充足,但余弦完全不需要。
她的剑道早已在之前的任务世界里就已经大成,那个世界里她是作为最终大boss与主角对战的,若不是她中间放水,主角早就死了。
余弦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提升在修为的同时,将自己的剑道复习一下,就能直接拿出来用了。
如今盛宁需要压制修为,余弦则需要提高修为,正相配。
而且那赤金长羽打开封印之后就消失不见了,梧桐林再次被封印彻底封锁,想要出去,大概需要余弦修炼到一定境界才行。
就是这地方磕碜了点,周围不是半死不活的梧桐树,遍地都是落叶,一踩一地灰,完全不是双修的地方。
“你有什么能做住所的法宝吗?”余弦狡黠地笑着,说话时手指还在盛宁的掌心挠了挠。
她问的直白,就差直接说她的双修不只是简单的修炼了,盛宁耳根蔓延出一层薄红。
余弦见状笑得更加开心,勾住盛宁的手指,一根又一根的蹭过去,曼声到:“这阵法厉害,便是你也不能朝夕破除,难道你要和我幕天席地的做那等事吗?”
一句话说的盛宁眼角都红透了,转过头不愿看她。
余弦看在眼里,心中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盛宁没有受太深的限制,她虽淡漠,但并不是无动于衷。
既然有用,那余弦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她在储物袋里翻找,竟然真的找出一艘灵船来。
这储物袋是流光放在她身上的,估计是为了方便余弦昏迷醒来后取用其中的灵丹灵果,只是她醒来后就冒出了要和盛宁孵蛋的话,把流光吓了一跳,这才忘了说。
灵船只有巴掌大小,通体散发着玲珑剔透的光芒,注入灵气后迎风就涨,变成了一艘三层宝舫。
只这一件法宝,就能看出妖修和人修的差距。
承天门里都没几艘这样的灵船,还万分小心舍不得动用,只有在大规模收徒或者参加其他门派各种大典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专门用来充场面。
也就只有流光这个妖族之王,能够随手把这些东西扔给余弦随便用了。
盛宁害羞的情绪出现得猛烈,但去得更快。
就在余弦拿出灵船的短暂时间里,她脸上的薄红已经彻底退去,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并不是羞涩不前的人,只是余弦刚才说得露骨,才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若是愿不愿意双修,那当然是愿意的。
虽然她的出发点和余弦完全不同。
眼见着灵船在半空中停稳,余弦要带着她上船,盛宁先伸手压住了她的手腕。
“可以双修,”她停顿了一下,“但我有个要求。”
余弦纳闷:“什么?”
盛宁说:“我要你进我识海,查看我的记忆。”
识海对修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生灵生来便有识海,只是蒙昧未开,修炼后才可开辟识海,凝练神识,逐渐变得与凡人不同。
识海轻易不能容纳外物,更不要说让别人的神识探入其中了。
只要对方稍有恶意,便是万劫不复。
不仅如此,一个习惯了将识海防护得密不透风的修士甚至不能轻易做到放任外人的识海进入,她的神识会无法自控的自行防护,攻击一切进入识海中的外物。
余弦打算进行的双修,就是最普通的灵力交换,那女配的双修之术其实更加倾向于是吸人修为的邪术。
她没打算和盛宁进行到更深一步,比如神识的交缠。
因为这需要双方从身到心的互相信任和坦诚,余弦足够信任盛宁,但现在的她做不到完全的坦诚。
偏偏盛宁提出了更近一步。
“为什么?”余弦问。
盛宁抿了抿唇,牢牢抓着她的手不让她退缩,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要你亲自看清楚,我到底有没有后悔过。”
被一个人彻底纵容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余弦之前没有经历过,现在却是真真正正的身处其中了。
她的神识化作一个身背长剑的小人,穿一套小巧的黑色冕服,站在漫天冰雪中,却丝毫不觉冰冷。
雪花从天空洋洋洒洒地掉落,快要沾到余弦发丝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柔推开,没有一丁点落到她身上。
霜雪盘旋,明明是肃杀之相。
可余弦身处其中,只能感觉到盛宁对她的纵容。
她在厚厚的积雪中行走,无须用力,便有无形之力推动着她,一直将她推到了雪原的最深处。
那里是盛宁的记忆存放之处。
最表层的记忆,正是盛宁这一世的经历。
她本是凡俗小国的公主,后来国破家亡,被迫流离失所,巧遇了当时的承天门掌门,掌门看出她乃冰灵根,便将她收为弟子,传她道法。
那时的承天门还太小,整个门派只能拿出一本完整的修炼功法,甚至没有适合冰灵根的功法。
盛宁晋升到金丹后,完全是凭借自己逆天的悟性自创功法,这才修炼到合道巅峰。
之后便是两族大战中大放异彩,和妖皇凤凰成为对手,最终盟约签订,入承天门后山闭关。
她在等,等她从出生就记得的师妹,也在等她元婴后忆起的余小姐,更在等她合道时明悟的那个人。
都说山中不知岁月,可千年以计的时光,又如何能不知?
很多时候,盛宁都以为余弦后悔了,不愿再与她重逢。
直到她在承天门的千雷台外,看见了少女对她伸出的手。
此世之后,是上一世,那时候她是一朝公主,余弦是初见时被她误以为是刺客的小孩。
再上一世,她是生无乐趣的俞霜宁,余弦是故意进她公司借力打力的演员。
每一次,盛宁都没有后悔过。
她看见她便心脏雀跃,与她相处便欣喜万分,也从没有放弃过靠近这个人。
前两个世界的记忆看完,余弦停在原地,看着漫天飞雪中若隐若现的白光,迟迟没能迈出脚步。
她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她和盛宁的第一次相遇,那是她到现在都为之后悔的相逢。
余弦迟迟没有动作,盘旋在她身边的霜雪终于停顿,凝聚成一个冰雪造就的小人。
五官清晰,分明是盛宁的模样。
她牵起负剑小人的手,带着她一步步向前,一直走进了飞雪后的白光之中。
前尘旧事,缓缓浮现。
战乱流离的年代,家破人亡被迫出逃的世家小姐余弦,遇到了占山为匪的异族女子宁秋。
宁秋把余弦从流民堆里救出来,给了她报仇的信念,教她武功,授她谋略。
一步步把她从困守一隅毫无势力的弃子,培养成了足以君临天下的王者。
她们在乱世中联手,拉起了一支强大的队伍,逐渐建立起一片安稳的地盘。
余弦以为她们会一直如此默契的配合下去,互相扶持,生死与共。
她掩饰的很好,没有暴露出心中的情意。
直到地盘扩张,余弦遇到了割据一方的年轻首领。
他们年纪相仿,性别合适,就连喜好都相差不多。
心中向来只有大业的宁秋却在此时突然出手,一次次为他们创造相处的机会。
商行中的偶遇,政事上的巧合,后来甚至直接到安排他们见面。
后来余弦忍无可忍,向宁秋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要把我推给别人!”
她不知道安排下那些会面的时候,宁秋的指甲掐破了掌心,也不知道她说出这样的话时,宁秋心中有多难过。
两人不能在一起,并不是喜欢与否的问题,而是宁秋早就为自己安排好了结局。
宁秋是教导余弦的老师,是亲自为余弦招揽第一批兵马的将军。
余弦信任她,手下幕僚、军中将领同样仰慕她,甚至有人想要拥宁秋为主。
宁秋不会答应,不仅如此,她还要以自身为诱饵,彻底铲除那些能够危害到余弦的未来的人。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余弦会喜欢她,而她也无法自控地动了心。
突如其来的心意表露让宁秋意识到了问题,她不得不加快计划,以更快的速度帮助余弦吞并地盘,获得了一段时间的安定。
然后宁秋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她准备好后事,以自身为饵,诱使那些暗藏祸心的人出了手。
但她知道这还不够,仅仅一次受伤,又怎么能让余弦下定决心朝着那个至尊之位进发呢?
所以宁秋做得很彻底,她压上了自己的命。
她让自己死于陷害,给了余弦一个完美的理由,来清理那些怀有异心的手下。
她给余弦留下了足堪信任的臣子,留下了长久细致的发展计划,也留下了她被刺破心脏的尸体。
余弦以未亡人的身份安葬了她,开始按照她的计划一步步往前走。
她本就聪慧,又是宁秋亲自教导出来的学生,她的前行稳扎稳打,没有遇到任何偏离航向的阻碍。
两年后,余弦吞并了那年轻首领掌控的势力。
七年后,她终于排除万难,坐上了至尊之位。
宁秋为她定下的目标达成了,余弦也快要撑不住了。
她没有成婚,也没有亲生儿女,只有一个收养的小女孩,早早地立为了皇太女。
她亲自教导养女,看着她一点点得到朝中重臣的认可,又看着她坐上皇位。
养女继位的第二天,余弦用早就准备好的毒药,服毒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