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凌先是一怔，随即嘴角扯出了笑容，“道长不好好在武当呆着，怎么跑到峨眉来？”
贺流光手里的拂尘微动：“霸刀门门主遇袭，身受重创。他将歹徒的样貌收录留影石，通知了各派。贫道瞧着眼熟，恰巧收到了峨眉的求援，便来凑个热闹。”
“不过贫道很好奇，二位在几大宗门闹出这般动静，是要代表魔族与人族开战吗？”
步凌解释道：“道长这可误会了。我们是爱好和平的，并不想伤人。不如双方各退一步，您先退出去……”
贺流光却不信他：“小友惯会油嘴滑舌。霸刀门门主重伤，峨眉派和御兽门皆是死伤了一名弟子，这难道不是你们所为？”
霸刀门那是出于自卫，峨眉派那个凶手另有其人。
步凌眉头微蹙：“御兽门死伤了弟子？”
“御兽门长老刚与贫道传来消息，说是一名女弟子遇害，她的名字……似乎叫赵小娟。”贺流光说道。
步凌瞳孔骤缩。
赵小娟师姐……那个邪修女子伪装成姜长老前，竟还犯了一桩命案！
“凌儿，不必费心与他解释。吾先拦住他，你去破坏阵法。”段疏羽眼眸冷淡。
他能感受到几股强大的气息正往禁地方向逼近，这个人族在拖延时间。
步凌点了点头：“陛下，不要下死手。”
“贫道还用不着你们这些魔族手下留情。”
贺流光冷喝一声，手中拂尘画出一道黑白符文，挥手将其打向步凌！
“无量乾坤，落——！”
段疏羽双指结印，洞内的气温在一瞬间骤然变得冰冷。
“止。”
感受着双方灵力的拼斗，步凌没有回头，迅速蹿入禁地深处。
手中的幻灵弓显现，步凌持弓而立，对准了阵眼的方向。
箭爆术，破！
这威力堪比出窍期修士的全力一击，瞬间将阵眼的防御轰碎！
“成了，陛下，咱们先撤！”
步凌往贺流光的方向火速又接了三箭。
贺流光见识过步凌的箭爆术威力，只得暂停进攻，收起拂尘回防。
趁对方防御之际，步凌拉起段疏羽就往洞外飞去。
可他们才出洞口，步凌就感受到了几股强力的威压，空中突然出现的白色阵法硬生生将他们逼落地面。
“就是你们这对邪魔杀害了本尊的弟子？！”为首的那位白衣长老眼含怒火。
步凌感觉浑身一沉，可随即肩膀上搭了一只手，四周的威压禁锢随之瓦解。
段疏羽将步凌护在身后，施以威慑回敬。
峨眉派长老：方然。
修为：87级（大乘期）
好感度：—50（请注意，对方可能随时发动攻击！）
步凌不由苦笑。
修真界打了小的来老的定律诚不欺我。不过关键是，峨眉派的女弟子不是他们杀的，结果这口黑锅却要他们来背。
【陛下，不要与她们纠缠，尽快突围。】步凌说道。
段疏羽颔首，指尖结印。
方然眉心微蹙：“还敢顽抗。今日本尊便要为我的徒儿报仇！诸位，结阵！”
她身后的长老同时施法，白色的符文在夜空中分外明显。
此时，洞内的贺流光也追了出来，配合着峨眉派的长老们一同施法。
段疏羽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掌心汇聚的寒霜袭向发动阵法的主阵人。
方然冷哼一声，四周的阵法金光浮动，竟然将蕴含着灵力的寒气吞噬！
紧接着，无数道金光如同蟒蛇扑食猎物，欲将步凌和段疏羽捆绑在此！
这是，峨眉派的团体阵法——缚龙阵！
可根据施术者的灵力，最强可以困住高三个等级的敌人！光是方燃和贺流光的修为都已达到大乘期，再加上这数十位洞虚期的修士……不过这个阵法虽强，但需要时间蓄力。
绝不能让她们完成法阵！
【陛下，攻击东南方！】
步凌身后幻化出了火红色的羽翼，眼眸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凤凰心火——焚！
无数的火雨从空中降落。
方然冷冷的说道：“区区一个元婴，不自量力。”
可这些火团却刻意绕开了方然和贺流光，精准的打在了法阵的薄弱处。
方然眉头微蹙。这可是峨眉传承千年，历经无数先辈修复的束缚法阵！这个邪魔竟能一眼看穿弱点？
然而她还没想明白，火雨之后，冰霜悄然降临，侵蚀着阵法。
刺骨的寒霜几乎要将她们的灵力冻结。
即将收拢的法阵出现了缺口。
段疏羽与步凌当即冲破了法阵，直往天际逃离。
法阵的外围，郑慧心躲在暗处，情绪复杂的看着他们离开，最终轻舒了一口气。
她想不明白，段师妹和凌姑娘为何会是男人。可即便如此，她也不相信他们是杀害另一位师妹的元凶。
“追！”
方然冷着脸说道：“不要以为你们逃得出去。”
她的掌心骤然召唤出了一柄弓箭，古朴的外形透露着杀机。
贺流光脸色微变：“这是，传说中的神级武器——追魂弓？！方长老，冷静。这两个人潜入各大宗派定然有所图谋，我们得抓活的，逼问出魔族的目的。”
这柄弓箭是峨眉派的镇山之宝。
千里追魂，夺人性命。这便是追魂弓的命名由来。但其血性过重，光是拉开弓弦便要耗损百年的修为和寿命！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
方然不顾贺流光的劝阻，手拉开了弓箭，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贺道长，死的不是您的徒弟，您当然可以心怀慈悲，想将这两只邪魔渡化。可本尊就这一个徒弟，为了让她在地底下瞑目，便是舍了这百年的修为又如何！”
她冷笑一声：“他们的实力，道长也见识到了。若放任他们逃出去，又该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命丧他们之手？”
话音刚落，两箭已瞬发。
方然的容颜在迅速的老去，青丝也变成了白发。
即便身体苍老，她此刻的心情却是畅快的。
—
明明并未检测到追兵，为何自己的灵魂却有种莫名的颤栗感？
步凌感到强烈的不安，预警系统开到更大。
“凌儿，停下。”段疏羽也感受到了莫名的杀机，悬停在半空。
嗖——
两支追魂箭如索命的恶鬼，在夜色的遮掩下，悄无声息的逼近了猎物。
在距离缩短到百米的时候，步凌终于察觉了异样。
敌袭？并无生命特征，是武器！
那是——箭？！
步凌早早的侧身躲避，可那支箭竟会改变轨道！
他脸色骤变，凤凰心火——焚！
追魂箭无声无息穿过火焰的封锁，瞄准了步凌的心脏！
仅是零点几秒的时间，步凌的大脑根本来不及反应，在生死关头，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不，不对。四周的风似乎没了声息，安静到了可怕的地步。
但这种寂静并未持续太久，很快，步凌听到了霜雪落下的声音。
待步凌恢复身体的掌控，感受到那股寒意时，滚烫的热血突然溅在了他的脸颊。
那道高大的蓝色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利箭刺穿了段疏羽的左胸。
步凌瞳孔骤缩，双手颤抖的去触碰身前的男人：“小，小羽毛……”
段疏羽没有出声。他脸色苍白，右手抓握着胸口的箭，似乎要将其拔出。
“等等，先别拔！”步凌害怕造成二次伤害，立刻喝止他。
步凌赶紧给段疏羽喂了颗回复丹，扶着他飞速下落。
他用系统检测了周围的地形，再往前飞出了十几里，寻了个隐蔽的山洞。
在洞口设下伪装和结界，步凌赶紧从系统背包取出一张软榻，小心翼翼的将段疏羽安置其间。
段疏羽浑身冒着冷汗，唇色苍白，状态似乎比先前更糟糕了。
步凌眉心微蹙。
他不是刚给小羽毛喂了回复丹吗？为何小羽毛的血条不升反降？！
步凌立刻开了系统检索。
段疏羽胸口中的那支箭竟是刺破了他的心脏！而且那支箭还附带了诅咒，正在源源不断的吸取段疏羽的生命力！
步凌心中一寒，在看清系统的注释后，更是心慌。
原来这箭叫追魂箭，命中敌人的瞬间便会侵蚀对方的灵力，还会瓦解神魂！哪怕是将肉身淬炼得再强的体修都撑不过一个时辰！
箭上附带的诅咒不仅能汲取生命力，更是能抑制血肉的修复，无论是用什么丹药也无法止血！
不拔箭，它便会持续的吸取生命力。拔箭，小羽毛胸口的血洞便会血流不止，情况会恶化得更快！
步凌感觉手都在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先是给段疏羽灌输灵力，又赶紧掏出了疗愈丹和止血丹。
掰开对方的嘴唇时，他犯了难。
段疏羽现在昏迷着，完全没有吞咽能力。
步凌没有犹豫，将药丸含在嘴里，对准他几乎没有血色的唇，用舌尖将药丸缓缓抵进了更深处。
有吞咽动作。
步凌抱着侥幸的心理，等待片刻后，发现段疏羽的血条还在下降！
步凌脸色苍白。
他意识到了，再这么下去，小羽毛很可能会……
不，一定还有办法！
再换一种丹药，再多刷新系统商城！他有积分，他有很多积分！
步凌紧咬着自己的食指，哪怕指甲盖咬的泛白，也浑然不觉。
“咳咳……”
微弱的咳嗽声将步凌几近癫狂的理智从深渊强行拉回。
步凌说话的声音都是发抖的：“小羽毛，你醒了……我这里还有药……止血的，回蓝的，补充灵力的，都在这儿了……你看看，哪种对你有帮助？”
段疏羽语气很轻，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容：“凌儿，吾可能……”
“不听，我不要听这个！”步凌掰开他的嘴，强行塞进一枚回复丹，同时源源不断的将灵力输送至他体内。
“你不要笑，笑的太难看了！省点力气赶紧自我疗伤！”
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挽回段疏羽不断下落的血条。
感觉到触及的肌肤在逐渐失温，这种危险的信号让步凌几欲崩溃。
“不可能，你可是妖族的皇！不可能没有救治的机会！小羽毛，你告诉我，这都是假的！我是在做梦，这都是你故意与我开玩笑！”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段疏羽的脸颊。
“凌儿，吾有预感，他们快追来了。你……”
“来就来吧，我就在你这里，哪里也不去。”步凌抓着他的手，仍是固执的输送灵力。
段疏羽轻柔的笑了，容颜苍白又脆弱。血色与洁白交织，他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仿佛风一吹就要散落尘土。
“凌儿……不必伤心，死亡是万物都必经的过程，吾亦不能幸免。祭司告知了吾……凌儿修炼的方式……若你吃了吾，接纳吾的修为……定，定能突出重围……”
步凌脸色骤变，反手甩了他一巴掌。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想都不要想！要死就一起死！”
步凌说着说着，又哭又笑：“……拖后腿的其实是我吧。你明明挡住了射向你的箭，是为了救我，才……”
段疏羽眼眸的光芒逐渐暗淡。
“吾并不后悔，凌儿，吾愿意换取你的生机，不要任性……”
“哼，我任性？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告诉你，你别以为封印破解就能死而无憾。”
步凌一边给他输送灵力，一边咆哮着说道：“若你今天敢死，明日妖族便会与人族开战！到时候，血流成河。妖族会为了他们的陛下向人族复仇，直到流尽最后的鲜血！”
“……祭司大人会有分寸的。他会选出妖族新任的皇……不会让妖族走到那种境地。”段疏羽喘息着说道。
“好好好，妖族有太多的大人物掌握分寸，我说不过你。”
步凌眼神通红，啜泣着说道：“你就算不为他们考虑，那……只为我活着，好不好？”
段疏羽认真的注视着他。
自从他成为妖族皇者的继承者，便无时无刻不被师尊劝导着牺牲。
为了妖族的未来，他可以做到任何事情，即便是献出生命。
哪怕他对凌儿有着别样的心思，他也不敢坦白。他害怕无法带领妖族冲破封印，时日无多……不敢轻易许下承诺。
“凌儿，你该采纳吾的建议……继承吾的修为，你便能杀出重围……你想当妖族下一任的皇吗？”
段疏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渐流逝。
“那个位置有什么好的？！你再敢谈，我立刻死在你前面！”步凌双眼红肿，恶狠狠的威胁。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会为他的离去流泪，说陪他一起死。
段疏羽咳嗽两声：“其实……吾倒也还有一法……”
步凌沉浸在伤痛中，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吾可提前淬羽，若是……从渡劫突破至太虚境，境界的提升能冲破诅咒，让创口愈合。”
步凌瞪大了眼，面上露出怀疑之色：“你没骗我？”
若此法有效，他为何不早说？
“……几率很低，若是失败，便会神魂破碎，尸骨无存。”
段疏羽微微垂眸：“……吾并不畏惧死亡，但更想换取凌儿的生机。”
步凌冷笑：“你记住，你提升实力，那些追兵也不是对手。不用犯蠢想着舍大保小。”
“好了，陛下，你告诉我，淬羽的成功几率到底是多少？”步凌死死的盯住他的眼睛。
“换成是在妖族，几率不到一成。但人族这边灵气浓郁，能满足吾淬羽的需要……有两成的几率。”
段疏羽还是掩饰了一些实情。
若他并未受伤，几率应该能再高一些……
步凌立刻在他周身布置起聚灵阵，并且从系统商城里兑换出了一颗丹药，掰开他的唇瓣喂下。
“这是气运丹，能提高你今天的气运……你若敢失败，我可不会为你收尸。”步凌情绪复杂。
“多谢凌儿。”段疏羽虚弱的说道。
步凌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可硬生生又是哽咽住，最后逃也似的离开。
“我，我去外面给你护法。”
扔下这句话，他冲出了洞口。
段疏羽强撑着的气力骤然松懈，身体软倒在榻上。
几息之后，他眼眸微冷，右手将胸口的追魂箭强行扯出，鲜血溅了一地。
段疏羽面色惨白得可怕，原本寒霜般的灵气强行逆转，沸腾的白色火焰从他的心口燃烧，蔓延至全身。
—
山林的一处，一队人族修士正在低空飞行。
突然，方然身形微顿，缓缓下落。
“追魂箭的气息断绝了。他们应该就在附近，小心搜查。”
身为追魂箭的操控者，方然能够察觉到只有一箭射中了目标。
应该是那个元婴期的低修没有躲过。
但以他那个修为，追魂箭一旦命中，应该会当即毙命。
方然本是来收尸的，可是在察觉追魂箭移动后，她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才联合其她长老一同追寻。
“方长老，这里的叶子上残留着血迹。”有长老说道。
方然伸手触碰。
这血迹……还未干涸。
“嗖——”
一记箭爆术命中了方然身后的大树，后者在爆炸后轰然倒塌。
“有敌袭，小心——”
诸位长老皆是戒备。
烟尘褪去，步凌于空中冷冷的俯视着她们。
“诸位峨眉派的长老，我又没有刨你们家祖坟，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方然冷哼一声：“你这邪魔杀我徒儿，私闯禁地，毁坏法阵，还敢这般说辞！”
“长老是非取我性命不可了？”
步凌唇角勾起笑容：“有胆子便跟过来吧。”
话音刚落，步凌身后幻化出火红色羽翼，他又朝着方然射了三箭，以极快的速度往北方飞去。
这三箭皆是附带着箭爆术。
但这时候，峨眉派的长老们已有戒备，她们联手施法扛住了这一击。
“狂妄小儿。”方然就要御剑去追，一柄拂尘却拦至她的面前。
方然冷着脸：“贺道长，你要阻我？”
贺流光脸色严肃：“非也，非也。方才他那几招箭爆术的威力比之寻常更胜一筹。贫道担心……这期中有古怪。”
“本尊可不会惧怕一个元婴期的邪魔。就算是陷阱，本尊也有绝对的实力将其击杀！”方然铁了心要追过去。
贺流光叹息一声。
方然现在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又岂能放任不管。
“贺长老，贺长老……等等……”
就在他们御剑而起时，身后传来一道年轻弟子的呼喊声。
贺流光转身，辨认出了他的身份：“你是……小陈？”
“长老……是我。”小陈气喘吁吁：“长老，大事不好了，咱们武当派被水给淹了！”
贺流光嘴角抽搐，眼神写满怀疑：“胡扯。武当派建宗在山峦之巅，地势险峻，怎可能会被水淹？”
小陈快急哭了：“长老，我没有骗您！您刚走不久，咱们宗门上方就出现了几条青龙！他们呼风唤雨，说是要交出他们妖族的皇，否则便要水淹了咱们的宗门！”
“掌门联合诸位长老开启了护山大阵，将弟子庇护在殿内。可是阵法外，洪水已经漫过了建筑……”
青龙，妖族……那不是万年前就灭绝的生物吗？！
贺流光面露沉色。
方然冷笑一声：“武当自身难保，道长还是尽快回援吧。这边的邪魔我们能够解决。”
贺流光脑海里绷着一根线。
这些事件并非偶然，他感觉线索就在迷雾中，却抓不住事情的源头。
可眼下，他已来不及思考。
—
如月宗。
“柳师弟，听说峨眉派和御兽门昨夜闹出了很大的动静。说是邪修袭击，死伤了不少弟子。”
“不对吧，这事情好像是先从霸刀门那边传出来的。听说那邪魔修为了得，连霸刀门宗主都被他打伤了呢。”
柳玉宣微微蹙眉，显然有些不信：“可霸刀门那位宗主不是渡劫期修士吗？外族能与之匹敌的，也只有魔族的那位摄政王吧？”
那位师兄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
“你别不信，我当时都觉得是谣言。据说，那个邪修是伪装成了峨眉派的新入门的小师妹，好像姓段……”
“段疏羽。”一位师兄接话。
柳玉宣出言维护：“不可能。那位峨眉派的段师妹我见过，她绝不是心肠歹毒之人！”
“我骗你做什么？你去问问别人，现在各大宗门的悬赏令都发了，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卧槽！”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脚下所站的大地正在震动！
护山大阵瞬时启动。
“是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