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仙有异议!”就在众人以为庆明城之事到此为止的时候,君尚卿走了出来,仙主已点头的旨意,几乎无人能扭转,但他还是想试上一试。
慈鹤看了柏钧至仙一眼,见他点头,便道:“言。”
君尚卿向柏钧至仙一拜,在向慈鹤一拜,眼神停在了南司钰身上。他想从南司钰身上看到一点上官凌的影子,但是他二人身材样貌虽无异,可二人的气质性格却是截然不同的。
南司钰沉稳自信、看待一切事物仿佛都是胸有成竹。上官凌执拗热情,是个纯良之人。
“我曾问上官凌。”君尚卿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声音带了些深沉,“仙人一生漫长,所历之劫成千上万,今世之羁绊虽深,但比之于过往之劫,今世之劫会不会只是沧海一粟。若是来日你升仙,庆明城之记忆投于万千记忆之中,你还会这般执拗甚至冒着大不韪为死去之人复仇吗?”
“我记得他答我,仙人不就是惩恶扬善,救民于水火之中的吗?又怎么会因一人在心中的举足轻重而善恶不分,徇私舞弊?就算那时我成了南司钰不再执着于复仇,那其他仙人呢?庆明城之人确是因白狐而命丧黄泉,其死已是事实,其冤更是事实,难道不会有其他仙人为之伸张正义吗!”
“所以如此刑罚尚卿仙君是不满意了!那尚卿仙君觉得该如何!”南司钰侧身面向他,怀中的白狐看到君尚卿的一瞬间,立马张牙舞爪。
“白狐应死,它那时并未是开智未久,也并未是受魔族哄骗,更不是被魔族利用……”
“尚卿仙君可有证据!”南司钰依旧淡定自若,那日他一见白狐,便收回了它体内的一魂一魄,毁了它的修为。使其变回兽形,至于它何时靠着这一魂一魄修炼成人形,何时开智已无从考察。“若无证据,这可与诽谤无异。”
白狐如同主人一样,并无破绽。
仙规对于才修人形尚未开智的灵兽很是仁慈,这都是托了第三位仙主的福气,仙主爱猫,算得上是视猫如命,灵猫修成人形后,还是保持着顽劣的脾性,为了自家灵宠少受些惩罚,于是将仙规对于初成人形的灵兽的约束刑法越改越轻,更有了其主可替其罪的先例。
南司钰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只要无法证明白狐作恶时已然开智不管它犯了多大的罪,依旧死罪可免,活罪可替。
“司钰殿下可以回忆下,上官凌曾给过我一颗忆灵珠。”
南司钰不再淡定自若,抚着白狐毛发的手微顿了下,忆灵珠是专门用来记录人物画面的法宝,用术法催动即可回放于众人面前。
记忆中,作为上官凌的他确实给了君尚卿一颗记录白狐与魔族同流合污画面的忆灵珠。
其实上官凌答完君尚卿那一段话之后,还有下一句“但我怕我等不到那一日,我更怕大仇未报升仙后,淡忘这份灭城之痛,再无人为无辜之人出头,所以只能拜托仙君,灭白狐,让逝者安息”!言闭,那因巨大悲痛而形销骨立的少年郑重跪在他面前,递上了那颗忆灵珠。
思绪回归,君尚卿一拂手,忆灵珠悬浮在众人面前。右手还有伤,无法大幅度使用,君尚卿只能用左手掐诀,源源不断的蓝光绕上忆灵珠时,君尚卿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力猛然包围了忆灵珠,将他的法光阻挡在外。
君尚卿尝试将其破开,却浑然动弹不得,他与那股灵力僵持着,忆灵珠的画面迟迟显现不出!众人不明所以,只以为君尚卿在故作玄虚,依旧在焦急地等待。
如此强大灵力,君尚卿第一直觉便是侧目回看北璟渊,这人前世报复他的第一爱好便是喜欢看他当众出丑!
北璟渊原是皱眉紧盯忆灵珠的,其他仙人修为不到位,或者可以说暗中施法的此人修为高深莫测,不是现场诸仙可匹敌,所以看不到环绕在忆灵珠上的灵力,但北璟渊毕竟是前世仙主,一眼便识破。
他正想探查那股灵力来自何处,就对上了君尚卿探究的双眸。
见北璟渊转而一脸黑线,君尚卿便排除了他的嫌疑,若是北璟渊所做,对上他眼睛之时肯定是一副得意欠揍的表情。
君尚卿只能在加灵力,却见忆灵珠上突现多处裂痕,而他的灵力竟然被那股强大的灵力牵着走,无法收回。
不好!这人是要借他之力毁掉忆灵珠!
君尚卿忍着右臂的疼痛,才要掐诀,突然那股灵力加剧,忆灵珠瞬间爆裂,碎片伴着蓝光散落四处。
君尚卿面露慌张,忙得拂身而起,勉强接住了两片,其余的三片散落到了人间,看其方向应是苍灵山。
就在众仙的注意力都在君尚卿身上之时,北璟渊注意到了柏钧至仙藏于衣袖的手悄无声息地收回了散在忆灵珠上的灵力。
柏钧至仙不是最护君尚卿了吗?这是为何!
“仙主!”君尚卿向柏钧至仙跪下一拜,“还请许我下界寻……”
话音未落,柏钧至仙已落在君尚卿身旁,他拿起君尚卿手中的两片碎片,随手往空中一抛,在强大的灵力加持下,碎片光芒亮起,一个迟钝面容良善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那男子额间印有印记,是灵兽才修成人的标志。
显然那是并未开智才刚成人不久的白狐。
这时的灵兽心智如同幼儿,需有主人正确指导,不然容易受人蛊惑和犯错。
君尚卿面露震惊,若他不是与白狐交手过,突然看到此场景他定不会有任何怀疑。忆灵珠不会受外力而影响内容,除非是其主自己选择淡忘这段记忆,才会让外力有机可乘。
可这外力是柏钧至仙还是面前的南司钰,仙主亲自施力,南司钰又怎会有机可乘!
“仙主?”君尚卿不解地仰头看向他,“这是为何?”
他见柏钧至仙并未理他,忙拉上他的衣角,柏钧至仙不该是刚正不阿的,连亲妹妹都可以用以殉道,区区一个外人,就可容忍犯天规吗!
“君尚卿诽谤同修,革去碧霄宫尚卿殿殿主一职,白狐所犯之事便如方才慈鹤宫主所宣。诸仙自行散去吧!”
“那日庆明城,诸仙皆作证!”
“尚卿仙君这是在质疑我白玉宫的能力,那日在场之仙本宫已询问过,皆答天色暗、场景混乱,并未留意。”慈鹤向柏钧至仙一拜,道。
“荣轩师兄?”
君尚卿情急望向围观中的知荣轩,知荣轩向柏钧至仙、慈鹤一拜,道:“确有印记!”
不对,明明没有的,这是为何,仙主为何执意要保白狐一命!
“无痕仙……”围观席中不知何时燕无痕已然离去,君尚卿寻中对上了北璟渊的视线。
君尚卿回头向郑重向柏钧至仙一拜,再向慈鹤一拜。
“下仙请求冥府冤魂上殿!”
才踏出一步的北璟渊僵在了原地,那日他也在场,他以为君尚卿会向他寻求帮助。
“仙主仁慈,前日已让庆明城上下百姓入了轮回之道。”
与仙主斗,怎么可能斗得过!
众仙散场后,北璟渊拉住急匆匆的君尚卿。“师尊去哪?”
“不关你事!”
君尚卿挣开北璟渊,跟他幻化出的寻人蝶走着,或许是太急,他懒得管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北璟渊。
终于他在碧霄宫一处不起眼的莲池看到了那一抹淡蓝身影,君尚卿眸色立马附上一层柔和,他飞身而起,青衫轻盈踏在白莲之上,稳落在燕无痕身前。
“你可否与我……”君尚卿边说边拉上他的手,正要朝柏钧至仙的寝殿过去,身后的人却站立不动。
“抱歉,尚卿仙君,我无法为你作证!”
君尚卿面上的笑容一瞬间僵住,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很快恢复了,君尚卿有些歉意地松开了燕无痕的手。“是我唐突了,仙主施压,无人敢不应,是我没顾你处境!”
“不是!”燕无痕忙拉住要离去的君尚卿,“不是,仙君想要做之事,即便是要我死,我亦无怨言,但此事我有苦衷,我……”
“无碍,我未怪你!”
见燕无痕点头,君尚卿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又匆匆向柏钧至仙的寝殿而去。青衣轻飘,掠过北璟渊之时未有停顿,连眼神都未有停留,似乎站在那的那人如客气一般。
“师尊为何不问问徒儿,要是师尊对徒儿像对燕无痕那般温柔,燕无痕帮不了的,徒儿未必不能帮!”他轻笑着,却不见面前人稍有停顿。
顿时北璟渊面上笑容尽消,阴翳附眼,毫不痛快!
“五——彩——”
“你想如何!”君尚卿转身,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厌恶,那紧握的双拳似乎下一秒就可以向他砸下来。
“不想如何,只是见师尊这幅气急模样,甚是开心罢了!”他面上虽笑着,却不知为何心底很是不悦。
或许是前世君尚卿对他的厌恶没有这般明显吧!躲他怕他,却没有一次想动手杀他!
君尚卿气哼一声,加快了去往柏钧至仙寝宫的步伐。
仙主住处该是仙仆侍卫遍布,但不知为何,此刻竟不见一人,君尚卿警惕入内,见寝殿内外重重结界遍布。他虽能解,但是以他此刻身法,定会惊动柏钧至仙。
君尚卿抬手掐诀,犹豫不决之时屏障突然消失。寝殿门大开,南熙看到君尚卿的一刹那,眼神似有闪躲,她忙低头向外走去。
南司钰依旧气定神闲,抚着怀中白狐的毛发,向君尚卿不失礼的微微一笑。“尚卿仙君,明日见!”
君尚卿不明所以。
“尚卿,进来吧!”是柏钧至仙的声音。
君尚卿才入内,就看到坐在高台上的柏钧至仙把玩着一个月牙形状的法器。传说韶华宫的镇宫之宝形如月牙,有聚灵养魂之能力,唤为离魂。
不过离魂聚灵养魂的功能只能用一次,用完此物便成废料,所以千百万年来,韶华宫也只是利用离魂蕴藏的深厚灵气来促进宫中弟子修为。
韶华宫为保白狐竟然下这么大的血本,只是柏钧至仙要此物有何用?他又是想聚何人的灵、养何人的魂?
君尚卿行至大殿中央,向柏钧至仙一拜。
高台之人一挥袖,君尚卿重心不稳,往后一倒便坐在了柏钧至仙幻化出来的椅子上,随即身前出现了一张放有美酒佳肴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