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千年憋着气还在擦那块墙面，喻星不由打断他，“你、”
“我忍不住。”千年说。
他眼睫压低。
虽然现在喻星还未能变成人身，但是千年知道这是喻星就够了，是他心爱之人。
喻星一时无言。
千年继续默默擦拭，直到整块地方都被他微凉指尖拂过方才停下，指节微微曲起，一寸寸抚着墙面，“喻星……”
“嗯，”喻星仿似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也想你。”
千年不说话了，同先前一样，贴在墙边靠坐下来。
院子一角，林娟抱紧自己微弱的魂体缩成一团，不敢动。
喻星看过去，“快些找到她的死因吧。”
及至此时，他也想变回人身了。
千年侧目，嗓音柔和，“好。”
说罢，他再望向林娟，眸光微凛。即便没了意识，林娟也本能地剧烈抖了一下。
“杀她的人就在这个宅子里，”话到一半，喻星又说，“也可能，不是人。”
千年颔首。
宅子里人多眼杂，加之近期闹鬼之事频频发生。想来杀了林娟的如果是人，那人应当会有所警觉，要吓唬吓唬诈出谁是凶手想必很难。
所以就此时而言，还得从长计议。
喻星又和千年说了几句，两个人仿佛从未分开过般，一如往昔。
“你该回去了。”喻星说。
哪有人一整晚待在院子里的。
千年低低道：“不回去。”
喻星以为他是为了任务的事，“不用担心，我多观察观察他们就行了。”
虽说屋内的情形他无法观察，但只要他们走出屋外，喻星可以随时随地将那些人的神情举止尽收眼底。
思及此，喻星道：“你明天可以问问，有没有人认识林娟。”
千年点头，却依旧靠在墙边，始终没有挪动分毫。
喻星拿他无法，只得由他去了。
翌日。
千年被钱老爷迎到前厅，并送上丰厚的报酬。
“这次多亏了喻天师啊，府上总算过了一个安生夜。”钱老爷乐呵呵的。
千年：“这没什么。”
钱老爷直道：“哪里哪里，喻天师谦虚了啊，您是有真本事的。”
边说他还边竖起大拇指。
钱老爷是真的感激千年，要不是他，他都准备搬家了，一直把人给送到府门外他还在夸。
千年站在府门外，瞥一眼已聚集了不少下人的府内。
他们之中有的是为了看热闹。有的则为瞻仰一下天师，昨夜难得的安静，可让他们睡了个久违的好觉，对此他们是敬畏又感激。
“钱老爷。”千年收回视线，沉静的目光一扫，掠向前方。
钱老爷是个机敏的，连忙接茬，“喻天师有话请讲。”
“不知府上可有位叫林娟的？”
钱老爷一听，脸色登时就变了，有些难看。
千年眉梢微扬，见他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了，左右目的已经达到，“钱老爷若有难言之隐那便不提了，在下先行一步。”
看千年没有追根问底的意思，钱老爷脸上重新挂起笑意，“诶诶好，天师慢走。”
待送走千年，钱老爷使了个眼色，府门被下人合上。
钱老爷转过身，面容立时就沉了下来，“刚才那话你们谁都没听到，知道了没有。”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大声应和：“知道。”
就在众人解散之后不久，喻星看着两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小丫鬟互相咬耳朵，“那个喻天师怎么会知道林娟啊……”
“是啊是啊。”
话落，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眼神闪烁，从对方眼里明白两人估计是想到了一处去。
四目相对间。
喻星听到了两个丫鬟哆哆嗦嗦道：“该不会……宅子里那个鬼，就是林娟吧！”
丫鬟们快哭了。
那后面又走出一个人，是个稍微上了年纪的老婆子，“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呢？”
两个小丫鬟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人都蹦了起来，看到是谁后两人拍拍胸脯，左右张望了下，小声开口说了她们刚才的猜测，“张妈，我们两个觉得……”
张妈听完也跟着绷紧了面皮，少顷，在两个小丫鬟越来越紧张的眼神下，她缓缓开口：“确实可能是林娟。”
话落，丫鬟两个惊呼一声，忙捂住嘴惊惧地望着张妈。
“怕什么，林娟跟你们又没仇。”滋源由七鹅裙一物儿二柒舞二八一整理张妈看她们两个一惊一乍，好笑道：“再说了，天师昨天来过，就算是她，她也应该……诶，到底是个可怜人啊。”
闻言，俩丫鬟跟着点头，眼中流露出怜悯。
张妈抬起手，指头在她们两个脑袋上各点了一下，“好了，你们两个可不要乱说了，刚也就是我听见了，换个人，哼哼。”
两人甜甜地笑，上前一人挽住她一只胳膊，“是是是，谢谢张妈，张妈最好了。”
张妈还有事，被她们恭维着摆了摆手，往内院走去。
等她走远了，才听她们继续小声感叹，“林姐姐也太可怜了。”
“对啊，本来以为当上了三姨太，她的好日子就来了，没想到……”
林娟平日里的人缘不错，两个小丫鬟应该同她关系也还行，为她感到惋惜。
人死了也便罢，成了鬼还被天师收了。
喻星目送两个小丫鬟离开小径，从她们口中大致得知了林娟的身份。
林娟原本是钱府的下人，后被钱老爷纳为了三姨太，结果没两天就死了，这事在府上人尽皆知。
不止是从两个丫鬟嘴里，喻星也在其他人那听了几耳朵。
林娟是在夜里突发急症似的，身上都是自己挠出来的伤痕。钱老爷赶到时只觉得晦气，没想到自己居然纳了一个病鬼当了小妾，于是匆匆让人把她的尸体烧化，而后勒令阖府上下不得宣扬此事。
事情就这么被压了下来，大家伙都还是要讨生活的，没有一个站出来为林娟说话的。
入夜，千年过来了。
这一次，他不是以天师的身份来，而是以魂魄的状态。
喻星察觉到他一过来，原本天色一暗就准备开始在钱府中四处晃荡的林娟的鬼魂即刻就躲了起来，把自己抱成球龟缩在墙角，分毫不敢乱动。
“你现在是什么级别的鬼了？”喻星问。
林娟这么害怕，一般的小鬼确实鬼吓到小鬼，但林娟这样的模样还是少见，特别是昨日还让千年别吃她。
喻星虽然除过鬼，却没当过鬼，遇到千年前，一切知识都来源于书本，理论有余实践不足。
再者，什么样的鬼到了他这，都不过是一团浊气。
一点都不好吃。
千年来到墙边，沉吟着道：“大概是个鬼王。”
喻星听罢，心情不知不觉变得有些沉重。
鬼王，那千年究竟飘荡了多久，他比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俨然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对不起。”
喻星倏而哑声道。
千年听他这声音，心脏蓦地揪了一下，恨不能把人抱进怀里亲吻安抚，“不要道歉。”
喻星：“我来晚了……”
千年探出指，比起林娟砸在墙上时喻星的毫无感觉，他的手甫一落上来，那冰凉的温度却实实在在传递给了喻星。
千年可以碰到他。
不愧是鬼王。
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喻星遂把他今日听到了和千年也说了一遍。
“听那些人说，林娟当时身上满是抓痕，其他痕迹确实没有，”因而才会被当成是犯病而死，喻星扫了眼院子一角的林娟脖子，“但林娟应该是被人抹了脖子死的。”
林娟成为钱老爷的三姨太无疑是那人决定杀死她的动机。
那么谁又会因此杀人。
是钱老爷的其他姨太太，还是……
那些因嫉妒，或是提前瞄准了三姨太这个位置的人。
当然，不排除是和林娟有仇。
随着他的猜测，进度条竟然又有增长。
本着现在是两个人在做任务，喻星便将喜悦分享给了千年。
千年眼眸微闪。
猜测也算的话……
片刻，千年启唇，“并不是所有鬼都会呈现死前的模样。”
喻星：“嗯？”
千年：“比如那些死后尸体若是被动了手脚，也会显露在魂体上。”正如林娟脖子上的痕迹。
“你是说，有人对林娟的尸体动了手脚？”
【任务进度：15％。】
喻星看到进度条果然增加，眼前瞬间一亮。
事情虽然看起来好像变得更为复杂了——林娟的满身抓痕从何而来，脖子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动手的是两个人还是一个……
这些都不是喻星现在可以静下了心来考虑的。
“千年。”他突然喊了一声。
千年还在思索其他的可能性，以求任务的进度条能够更加快速地增长，忽地听到这句，他下意识抬起眸子。
眼前绽开的莹白光芒叫他正在了原地。
以往的一幕幕涌现心头，千年盯着那光芒的中心，眼也不眨，熟悉的身影在他眼中显现。
黑发青年立在那里，银色眼眸如汇星河，叫人沉溺，望向他时，眼眸微微一弯。
千年呼吸凝滞。
喻星看着千年，朝他伸出了手，“我回来了。”
清凌凌的声线跃入耳中，意识渐渐回笼，仿若冻结的一切感官顷刻恢复如初。
再也不用去想其他。
下一瞬，冰凉的气息拂.面，将喻星整个人笼罩。
喻星只觉自己跌进一个微凉的怀.抱。
千年紧紧地抱.着他，哑着声音开口，“回来了。”
喻星正要回答，嘴唇倏然就被人迫不及待地堵住。
所有话语尽皆咽回了喉.咙里。
安静的小院中.央，银白的月辉下，两个人忘.情拥.吻，从这个吻中诉说着对对方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