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尴尬的寂静。

  司明艳的脸立刻就胀红了, 纯属是被气的,感受着其他人扫向她的那些目光,如芒在背。她用一只手抓住司纯的肩膀,再次伸手, 这次直接将小男孩固定在身边。

  她的手臂圈住对方, 用的力道极大, 直接在宽松的衣服上勒出了深深地痕迹。司明艳的个子在女性中算是高的, 令司纯显得更加瘦小, 就像是一只被穿在荆棘上的鸟。

  她压低声音呀牙切齿,“臭小子,识相点就别惹事,我回头再处理你!”

  女人侵略性极强且刺鼻的香水味涌入司纯的鼻腔,让男孩子的瞳孔条件反射地一阵紧缩。

  他曾经在宴会上不小心打翻了红酒杯,被对方关在地下室里整整三天。司明艳不给他任何水和饭,但会在一日三餐的时间准时出现在他面前,要他反复回忆宴会上的错误。

  那时的司明艳凑到他脸旁边, 手上拿着戒尺, “你知道我为此被阳太太嘲笑了三天吗?她说他儿子三岁的时候就不会犯这种错误,还给我推荐了个礼仪班, 我给你报的礼仪班还少吗?啊?”

  “老规矩, 哪只手犯的错就抽二十下!”

  司明艳下手下的很重,抽到第10下的时候身上已经微微有些冒汗, 刺鼻的香水味也变得更加清晰, 这几乎是贯穿司纯童年的噩梦。

  如今旧梦重温司纯没再动弹, 反而瑟缩了一下。临时鼓起的勇气终究敌不过刻在骨子里的烙印。

  司明艳满意了, 其他人也没发现异常。内向,不爱说话, 畏畏缩缩就是司纯的代名词,记者报道过很多次了。

  见司纯重新变回被自己牵着线的木偶,司明艳再无顾忌,又演了一番亲情戏码后,她将话题转移到了斐洺瑞身上。

  “斐先生,你也许是个热心快肠的人,但是还是得有边界感的吧?一声不吭就带走别人的孩子是个什么事?”司明艳说的是自己司机被司纯和斐洺瑞连起手来戏弄的事情,这事她想起一次就气一次。

  那个没脑子的司机被两人吓得跑去自首,还泄露了关于她的一堆东西。要不是她及时借钱消灾,打点关系,这事还真没那么容易压下去!

  想到躺在自己柜子底部的欠条,司明艳更气了,那群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凭什么要价那么贵?!司烨沉那个白眼狼也不愿意给她借点,这一个个的兔崽子她算是白养了!

  司明艳不怕斐洺瑞不承认这个,马路上监控器明明白白的显示着司纯离开了私家车跟斐洺瑞一起去吃了饭。

  “你把我的孩子带走就带走了,为什么还偏偏让他吃芒果布丁?你难道不知道他对芒果过敏吗?他当天回去就出了问题,要不是我半夜发现,他也许就不在人世了!”

  “一个真心爱孩子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还是说,校长之前所说的,你关心司纯的那些行为,全部只是为了营造人设?你挑中司纯是不是就是因为他性子软,受了欺负也不敢说?”

  所谓的倒打一耙也不过如此了。

  但是司明艳并不担心,司纯已经重新被他掌握在手里,医院的伪造证明也并不难办,而且,她还有营造多年的慈母人设呢!

  果不其然,台下已经传来了窃窃私语。

  “啊,芒果过敏会死人吗?那么严重啊!但我好像看到过司纯吃芒果软糖啊?”

  “是你了解司纯还是司纯他妈了解司纯啊,别瞎说!”

  “但斐洺瑞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啊,你看看他的成就,他就算啥都不干就站在那,各个老板都抢着跟他签合同呢!人家何必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想想他最出名的是啥?是宣传啊!哪个搞宣传的不营造自己的人设啊?”

  司明艳勾了勾嘴角,在这个社会舆论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一句话就能盖棺定论。

  “嘶……”得意洋洋的司明艳并没有注意力道,手下用力过大让司纯低鸣了一声。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就像是被老鹰揪着的小鸡仔。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早该拥有初步独立的能力,此刻却以这个样子展现在其他人面前。

  真的是……非常丢人。

  偏偏这些人还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司纯开始自暴自弃。

  无所谓了,反正这些人早就将他这副样子看过无数次了。他早已被打上所谓的标签,就只是一个可怜的,自闭的,司明艳的附庸。

  他闭上眼睛,却突然看到地上一晃而过的影子。斐洺瑞仍然站在原地,此刻他正在揪衣服上摩擦起的毛球,揪下来后还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将其余布料抚平。

  仿佛周围的人不是在猜测他的种种恶行,而是在唱一场引人昏昏欲睡的戏。对上司纯的视线,斐洺瑞还笑了一下。

  司纯几乎被斐洺瑞唇角的笑容刺到了。

  不该如此的!

  人群中关于斐洺瑞的议论愈演愈烈,甚至将属于司纯的那部分都压下去了。

  这不公平,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明明斐洺瑞是唯一一个在困难中向他伸出了手的人,是唯一一个告诉他,与司明艳在一起,他并不是完全弱势的那一个,纵使他只是一个孩子,他也有力量反抗。

  斐洺瑞,不该遭受现在这样的待遇!

  “我压根就不会对芒果过敏!”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反抓住司明艳的手腕,一个箭步冲到了离他最近的记者跟前,冲着话筒大声发言。

  小男孩嘹亮的声音顿时在空旷的建筑物内不断回荡。

  司明艳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被自己高跟鞋的鞋跟绊倒,她耳鸣的有些厉害,上下打量着司纯的脸,“你,你刚刚说什么?”

  几个记者被她这句话点醒,一拍脑袋,“所以说,刚刚那句话真的是司纯说的??!”

  摄影师断了直播,开始将录制的视频颤颤巍巍往前翻,“真的,司纯真的说话了!”

  不能怪他们如此惊讶,因为几个月之前司夫人。曾经在司纯上了一档节目,声称只要有人能够让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与人沟通,那个人就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奖金。

  节目现场,马戏团的小丑,娱乐圈著名的笑星各显神通也没能起到什么效果,就算极少数情况下,司纯真的开了口,说出的也是一些似是而非的含糊话语。

  最后所有人不得不遗憾的判定,司纯作为一个自闭症儿童是没有表达自己意愿的能力的。

  这是司纯第一次坚定的、不容置疑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反驳的对象却是一直以来有着慈母形象的司明艳。

  记者和在场的观众们迟疑了。

  “司纯,这种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司明艳摆出了一副威吓的架势,分明是打算故伎重施,但是这一次思纯没有犹豫,反而再次对着话筒开口,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司明艳在撒谎!”

  记者和观众们看司明艳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有些人仍然想为司明艳找补,“司纯到底只是个小孩子,他说得话当不得真的!”

  但是很快就有人反驳,“正是因为是小孩子,所以才不会撒慌!没有经历过这些的小孩子哪能编造得出这么复杂的谎言?更何况司纯还是个自闭症儿童!”

  司明艳之前打的主意非常棒,若是能将司纯绑在她这条船上,她说什么都会更有信服力一些。

  可惜,司纯站在了斐洺瑞那边。

  由此以来,斐洺瑞即使什么都不说,也有着不可撼动的信服力。

  司明艳不由得去看斐洺瑞。

  那个青年人依旧站在原地,就连动作都和被蜂拥而来的观众推上来时没多大差别,仿佛无论是面对欢呼还是咒骂都无所谓。

  哦,他甚至还打了个哈切。

  如此的闲适,如此的游刃有余,司明艳的瞳孔不由得一阵紧缩,手脚也开始发凉。

  莫非,这都是斐洺瑞提前算好的?

  斐洺瑞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只是盯着自己之前坐着的那个按摩椅,目光失去焦距。

  啊,还有多久他才能回到椅子上坐着啊……这椅子是钱买的,不坐白不坐啊!

  幸运的是,他并没有等太久。

  很快就有两个警.察找了过来,准备将司明艳带走。记者和观众们整个人都惊了,他们原本以为吃的不过是个小瓜,没想到竟然走到了这份上!

  记者们纷纷暗喜,庆幸自己应了司明艳的约出现在这里,能亲眼将司家夫人送进橘子,这绝对是明天的头条新闻!

  他们赶紧凑上去,若不是怕妨碍警.察办公他们早就七嘴八舌开始嚷嚷了,现在只是派了个代表出来“警.察先生,请问这是怎么了?”

  “能有什么事情!”司明艳竟强硬地从两个警察之间挤开一条道,冷言冷语地警告记者们,“不过是惯例问询而已,要是你们敢乱说什么,等会我出来第一个处理的就是你们!”

  警.察对视一眼,直接打断了她,“司明艳,刚刚有人举报你虐待儿童,导致孩子自闭,情结恶劣,证据确凿,到时候想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有什么需要紧急打理的,建议你赶紧托人处理了。”

  他们的话宛若甩在司明艳脸上的一巴掌。

  这,怎么可能?!

  之前那个被斐洺瑞和司纯联手吓到的司机也曾去举报过她,用的还是相同的理由但是那件事情还不是被她轻而易举压下来了吗?

  现在……怎么可能!

  莫非……

  就在这时一辆车在建筑物前停稳,司烨沉下车,手里提着个行李箱,笔直朝这边走来,一身西装显得他更加笔挺。

  警.察朝他微微颔首,又转向司明艳,“司先生已经将你的日用品带过来了,你赶紧跟我们走吧。”

  对上司烨沉的眼睛,司明艳如坠冰窟。

  她就知道!

  她挣扎着用艳红的指甲去点司烨沉的心口,“我就知道是你!你这个白眼狼,没良心的狗东西!我当初怎么就生了你呢?!”

  司烨沉一侧身,得体地避开她尖利的指甲,反倒优雅地为她整了整衣领,眼眸微垂,就像是最为孝顺的儿子,“母亲,这你可就冤枉我了。”

  处理掉司明艳对于他来说从来都不是难题,他只是一直在等罢了。和司纯有关的事情,交给司纯自己才是最妥当的。

  十几分钟前,司烨沉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

  【司纯:我考虑好了,那件事,做吧!】

  【司烨沉:每年生日我向你暗示时得到的都是拒绝的答案,这回可是有大进步,嗯?】

  【司纯:……】

  司纯没有跟人分享心路历程的习惯,司烨沉明显并没有从他那儿得到答案的意思,谈话不了了之。

  几乎就在司明艳被带走的瞬间,#司家夫人一日之间坠入尘埃#就成了热搜头条,底下全是声讨的话语。

  正在游园会现场的人也想参一脚热度,但又不敢太放肆,毕竟司烨沉本人还没走。

  他们就纳闷了,这节目现场莫不是有什么金子银子吗?向来把时间看的比金子还重要的司烨沉居然

  愿意留下来。

  校长踌躇了一下,试探着询问,“司先生,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司烨沉掉头往车的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掏出手帕将手指仔仔细细的擦干净。见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直到,男人从车内抱出了一个花束。

  花束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刚好是斐洺瑞能抱一满怀的尺寸。

  “我这次来其实主要是为了感谢一个人。”

  男人的眼尾都带着笑意,“斐洺瑞,你之前说5天还我一个校霸,现在这都已经不是校霸了,快成勇士了。”

  司纯:“……”

  老校长/记者们:!!!

  斐洺瑞:……啊?

  斐洺瑞眯着眼睛想了想,他好像,大概,也许……确实是做过一个这样的承诺。

  这下可把老校长高兴坏了。老校长之前狂吹斐洺瑞育儿才能的时候不过是为了给自家学校拉一波热度,没想到司烨沉这一席话直接将这事给坐实了!此时他已经恨不得紧握斐洺瑞的两只手,将对方当成自己的亲孙子看了。

  记者们晚他一步反应过来,“斐先生,身为育儿专家,你对司明艳虐待孩子的事情怎么看?”

  不管三七二十一,育儿专家已经被叫上了。

  “诶,哎!你们别总在那挤挤挤!挤坏人斐洺瑞怎么办?一个个来,一个个来!”校长用他那肥胖的身子挡在记者和斐洺瑞之间,用身躯给他们学校的宣传人组建起最安全的屏障。

  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育儿专家斐洺瑞##针对虐童事件,斐洺瑞这样说#异军突起,原本牢牢占据热搜第一的#司家夫人一日之间坠入尘埃#很快就被挤了下去,逐渐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