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到了八楼，还没有走进办公室，叶优便走了过来，神色有些慌张。
“什么事？”裴疏予皱眉问道。毕竟身为他的助理不该有这么慌张的时候。叶优其实也不想慌的，谁叫这事确实大呢。
“裴总，今天有位姓朱的先生一大早就过来公司堵门，说非得见您一面。前台问他有没有预约，他说他没有。然后就赖在门口不肯走。保安去拉了几次都没有拉出去。”毕竟是上班高峰期，这样拉拉扯扯的不好看，所以前台便将人请到了一楼会客室，然后给她们打了电话。
姓朱。裴疏予了然的笑了一下，道：“你去将那位朱先生请上来吧，我待会儿去见见他。”
叶优没想到裴疏予还真的认识，愣了一下之后，便急忙下去了。
朱老板呀。裴疏予笑了一下，他还没有找过去，人家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这位朱老板正是北苑轻工机械厂的老板，之前谈收购事宜的时候，他并未出面。所以叶优不认识他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这位朱老板倒是亲自出面了，还是采用的这种方式。他回头看了周源一眼道：“那边的人可有与你联系过。”
“没有。”周源摇了摇头，自从陈志明闹出那幢事后，那些人生怕盛世找他麻烦，哪敢轻易露面。
“也好，你去把新的合同准备一下。”
朱老板，姓朱，名逊一。并非是荆江本土人，而是从江浙过来的。他当初圈地建轻工机械厂的时候，确实得了一些利润，也将厂子搞得风声水起，着实在荆江出了一些成绩。只可惜这个朱逊一单枪匹马的建了这么大的产业，却犯了一个大忌，那就是任人唯亲，生生将一个大厂败成了如今的模样。
“朱老板，您怎么过来了。下面的小丫头不懂规矩，倒是冒犯您了。”
“没有没有，是我冒失了。”朱逊一如今不过四十多年，但看起来却憔悴了很多。若非以前有过几面之缘，裴疏予还真的不一定能够认出他来。想来这段时间他过得是极不好了。裴疏予笑了一下，让人送来了茶水，随后坐下来道：“不知道朱老板今日前来是何事。”
“前段时间我在外地，对荆江的事情知晓的没有那么及时。这不前两天才知道裴总受了惊吓。说来都是我的错，就急忙赶过来看看了。”朱逊一道。陈世文的事情做得不厚道，而陈志明就做得更不厚道了。但是之所以导致这些事情的发生，还是因为盛世提出的条件太苛刻了。他一个厂子养了近两百号人。但是盛世一句话就要将这些人全部裁掉，自然会引发一些麻烦。所以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那些人去闹。只可惜，最终闹了一个这样的结果。他如今匆匆赶回来，不是为了看裴疏予过得好不好，而是怕盛世经此一事之后，不打算收购北苑了。他在荆江的生意虽然亏了，但是别的地方还有。原本这件事缓缓没有太大的关系，只可惜，前段时间出了些事情，他在其他地方的产业也出了问题。所以北苑的事情就不得不提上日程了。拖一天他就要往里面砸一天的钱，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如今也是他最缺的东西。
裴疏予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道：“朱老板有心了，我自然是没有什么事情的。”朱逊一这个人做事不厚道，裴疏予看不上眼，不过眼下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裴疏予的态度淡淡，朱逊一也觉得脸上有些没光。索性也不寒暄了，直接开口道：“裴总，我这次过来呢，是想问下这个收购合同什么可以签了。您看，也拖了好几个月了。”
“朱老板，不是我不想签啊，主要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不仅是股东们不满意，就连我都觉得受到了威胁。毕竟生命可只有一次，若是再来一个陈志明，那我和盛世可是都吃不消的。”裴疏予避重就轻的道。他没有说签，也没有说不签。而正是他这模拟两可的态度，令朱逊一慌了神。要知道他们原本签的是意向合同，可最终的合同还没有签。若是盛世真因为这事而停了这个项目，对盛世而言损失并不大，但对朱逊一而言，却无异于雪上加霜。他努力挤出了一抹笑容道：“裴总啊，您也知道，我这轻工机械厂开了也快三十年了。这里面有好多是当初跟我一起干的人，他们在这里工作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生。如今盛世一句话就让他们这些人全部下岗，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小情绪的。”
“朱老板，你我都是商人。在商言商，并不讲情面。如果盛世不收购北苑，等待他们的也只有下岗一条路，所以我们提出的条件并不苛刻。因为您要知道如今这个轻工机械厂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底是为何？”一个差点就成为荆江龙头企业的轻工机械厂如何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里面一堆烂蛆。朱逊一自己管理不力，在重要的岗位上安插亲人。结果肥了这些人的口袋，倒是把整个轻工机械厂也废了。如今这些人捞了好处还惦记着锅里的东西，哪有那么多的好事。盛世又不是慈善堂，自然不可能接了这个烂摊子。至于这里面还有没有真心做事的人。裴疏予公务这么繁忙，哪有那份精力去分析哪些人可以用，哪些人不能用。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全部换了，重新注入新的血液。这才是最好的补救措施。
朱逊一面上讪讪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盛世瞧不上他厂里的那些人，也不可能再做第二个朱逊一。所以裁人是肯定的。这个放在哪里都挑不出错来。只是他没有想到裴疏予年纪轻轻，心倒是真的狠。陈世文都跳楼了，都没有激起他的半分同情心。“我知道陈世文这人做事不厚道，给裴总和盛世添了不好麻烦。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裁就裁吧。这事我会亲自负责，不会给盛世添堵。您看这合同？”朱逊一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实在谈不来，他也不会为了那些员工继续往里面亏钱了。这个合同他是一定要签的，至于后面的事情，他好歹在这里混了几十年，想必这点事情还是摆的平的。他以为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裴疏予会松口。却没有想到裴疏予话锋一转，道：“朱老板，我记得我们只是签了意向合同吧。”
朱逊一一愣，下意识的问道：“您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你要知道这次的事情确实对盛世和我个人都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昨天几个股东还过来找我讨论到底要不要继续收购北苑轻工机械厂。毕竟这事闹得是真心不好看。”裴疏予捏了捏手指，轻声道。
朱逊一差点站了起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裴疏予。见他不像是开玩笑，这下子也慌了。这是他所能猜想到的最坏的结局。他苦笑了一声道：“您说吧，您想怎么样。”只要有转圜余地，他未必不会接受一些事情。只是一退再退，不代表对方可以继续得寸进尺。
“北苑的事情闹得这么大，现在除了盛世只怕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转出去了。而我盛世也受到了不小的牵连，一分利润未进，就引了这么多的麻烦，还真是有点冤枉呢。所以这次的收购价格，盛世打算再降一成。”裴疏予话音刚落，朱逊一便站了起来：“裴总，您……”
“朱老板也莫生气，这只是盛世提出来的条件，您还有考虑的时间。至于答不答应，全看您一句话了。”裴疏予说得不轻不重，朱逊一的表情却真的挂不住了。再降一成，他可是真的是快去了半边身家了。他死死的盯着裴疏予，希望裴疏予留一丝余地。可是裴疏予非但没有，反而道：“不过我个人建议您还是同意比较好。毕竟这拖一天就是一天的钱。而且我还听说，你在范阳的生意好像也出了一些问题。”
“您可以考虑考虑，我们不急。您要是想通了，打个电话，我们就过去签合同。”裴疏予一字一顿的说完后面的话，然后直视了朱逊一的目光。
朱逊一苦涩的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了，今天打扰裴总了。”他说完便站起来走了出去。直到他走出去，裴疏予的表情才淡了下去，不留痕迹的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胃。
“裴总，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周源小心翼翼的问道。
“可能没吃早饭吧。”裴疏予轻轻应了一声。
“要不要我给您去买一些回来。”
“不用了，我去食堂看看。”
公司是有食堂的，只是这会儿怕是也歇了。周源原本说出口的话如今也收了回来，只能看着裴疏予走了出去之后，便急忙给食堂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再准备一份早餐出来。
胃抽得有些厉害，这是早些年为了生意不停应酬落下来的老毛病。裴疏予去食堂的时候，食堂还未收拾，连忙给他端了一份稀饭和包子。他凑合着吃了两口，隐隐将胃里的不舒服压了下去。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正好路过三楼会议室，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站了好些人。他忍不住停了下来，视线落在了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男二小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