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程远果然就是一个大学生, 有着现在年轻人旺盛的热情与精力。在齐源签完名字后,他百般不舍不愿离开,于是绞尽脑汁找话题和齐源聊天。齐源本来没有想着继续搭理, 但是想着对方是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他想了想还是给出了几分耐心。

  但也就多了几分而已。

  齐源这个人实际上就是这样子,他的性格懒散, 偏偏又没有什么耐心,很多时候听人说话听到一半其实就有些不耐烦了。他看着崔程远这洋溢着青春的脸, 已经开始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有点无聊。

  齐源开始发呆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他既然已经完成了自己份内的事情了, 那么他就可以离开, 没必要继续呆在这里浪费时间。就在齐源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 旁边传来了一个笑吟吟的声音:“齐源。”

  齐源望过去, 就看到黎清言笑晏晏的站在他面前。

  距离杀青后他们大概两个星期没见面了, 可是黎清的态度看起来不但没有什么变化, 甚至一点儿都没有因为长时间不见面而生疏,反而还亲昵了一些。他这次看起来依旧风尘仆仆的样子, 大概又是从某个工作或者活动现场直接赶过来的,但是这一次就没有以往那样花枝招展,打扮得相对低调一些。

  “你怎么来了?”齐源有些疑惑,“你拿到了门票?”

  “这是你的第一个签售会,我怎么可能缺席呢。”黎清说道,“我第一时间就让人帮我一起抢票, 我运气比较好,第一时间就抢到了。”

  “这样子。”

  “我来晚了, 错过了你的签名活动, 不知道你现在还能不能赏我一个签名呢?”黎清大大方方的问道,“就算不是特签也可以。”

  齐源本来就帮崔程远签了一个, 再帮黎清签一个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于是就点头答应了。他正低头签名,那边崔程远似乎终于看清楚了黎清的模样,他原本就很大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他低声惊呼:“你是黎清!?”

  黎清看着他的模样,眉头一扬,点了点头:“是我。”

  崔程远惊喜的看着他,紧接着转头看了看齐源,又转过头来看向黎清。黎清注意到了对方的小表情,他隐约记得面前这个大男孩似乎也是他的影迷,好像在某次线下活动见到过对方——他长得太醒目了,所以让人有些印象深刻。

  黎清没有继续说什么,他安静的等待着事情逐步发展。他用余光关注着某个地方,看着伫立在远处的黑衣青年。其实黎清不确定对方是否会有动静,但不管如何,他都觉得自己做了完全的准备,无论对方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他都能应付过来。

  然而对方在原地一动不动。

  黎清的眉头微微蹙起,原本警惕的情绪稍微松懈了一些,对秦以诚的评价又往下滑了几分。依着他之前的了解,他本以为秦以诚会火急火燎的冲上来,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没有骨气,就只知道站在远方束手无策。

  真没用。

  黎清又在心里唾弃了一遍,他迈开脚步逐渐往齐源身边靠近。崔程远看到这一举动之后,他的耳根瞬间爆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们俩。尽管知道自己有些冒昧,但是崔程远还是忍不住激动的开口:“没想到网上的消息是真的,我……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你们真的好好哦!”

  齐源:“……”

  ——这是在说人话吗?

  黎清微微一笑,他并不解释,但是也没有承认,而是欲盖弥彰的说道:“小声点,当心引起别人的注意。”

  崔程远看起来越发激动了,他是齐源和黎清的cp粉,因此看到正主指尖关系如此融洽,几乎当场就要晕厥过去了。其实一般男孩子是很少磕cp的,但耐不住他喜欢齐源,也喜欢黎清,两个他很喜欢又很欣赏的人在一起,他简直要开心的晕过去了。

  身为一个小迷弟,崔程远做出了合格的表现。他的手里还捧着齐源刚签完名字的小说,在看到黎清之后,他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大胆的递出了小说:“请问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黎清扫了一眼,发现刚好是齐源签名的那一页,于是他笑了笑,拿起笔在齐源名字旁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左边的两点水弧度看起来就像是个爱心的形状,就像是齐源和黎清的名字中间被一颗小心心连接在了一起。

  崔程远一眼就看出了这点小心机,他觉得这是偶像们心照不宣的官宣发糖,顿时差点又要晕过去了。大概是因为太过激动了,他的声音大了一些:“我、我会一直支持你们的!你们真的很般配!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齐源:“?”

  ——他们俩好像在他眼皮底下达成了某些共识?

  崔程远拿到两人的签名后就已经非常心满意足了,他对自己的存在很有自知之明,于是就算再怎么舍不得,他还是依依不舍的告别了,把空间留给了齐源和黎清两个人。

  等人走了之后,齐源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黎清转移了话题,“感觉有点晚了,你还不走吗?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吃的私房菜,要不要去尝尝?”

  齐源忙碌了一整天并没有感觉到饿,比起吃东西他其实更想直接回家休息,于是就拒绝了黎清的邀约,“不了,我想回家休息。”

  黎清也知道齐源这一天下来估计是累坏了,于是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贴心的表示道,“我的司机就在外面等着,我们一起回去吧,顺路送送你。”

  齐源也是想要早点回家,于是也就没有推辞,而是点头答应了黎清的邀请。一直走到了大门口,黎清突然轻笑了一声。齐源不明所以的看过去,黎清依旧笑着,他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懦夫。”

  齐源的动作停了下来。

  黎清一直关注着齐源的一举一动,见状他好似不经意的问道,“怎么了?是突然间想起来有什么东西忘了吗?”

  齐源看着他,“很有意思么?”

  “什么?”

  齐源没有继续说话,黎清正想追问,却有一道黑色的阴影落了下来,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

  秦以诚知道自己是个懦夫,如果他不是懦夫,他肯定能够很好的处理他和齐源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肯定是一段健康良性的恋爱关系,他能够大大方方的牵着齐源的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子畏畏缩缩,前不进后不退,处于这样尴尬的位置上。

  秦以诚眼神近乎贪恋的看着齐源,他注意到了齐源的脸色和精气神确实是比以前好很多,有着他从前没见过的神采。这么一想,秦以诚的心底里不免酸涩,觉得自己真的是非常没有用。

  一开始秦以诚真的是遵守着和齐源的承诺,不听不看不想,努力用工作将自己的空闲时间完全填满,不给自己有任何的时间和理由去想齐源,因为每一次想念,都让他想要奔赴前往他所在的地方。哪怕不能见面,只是在同一座城市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他也会觉得心情能够平复些许。

  可是他不能违背齐源的话。

  大概是因为将自己的精力都放在了事业上面,秦以诚这家原本小打小闹般成立的公司开始不断壮大,业务不断扩张,资金链也越来越庞大。也许他的公司的价值还没能破圈,但是在他所在的行业里,已经是佼佼者的存在,甚至可以大言不惭的说他排第二,没有人能排第一。毕竟有着运气加持的秦以诚,除了感情和学业上面,其余事情真的挺一帆风顺的。

  如此一来秦以诚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齐源,他会去复盘他们在一起时候的点点滴滴。其实很多事情在现在的他看来,确实是有做不好的地方,但是不管他怎么反省分析,他都无法剖析出回忆里齐源的心历路程。

  他和齐源似乎就是彻头彻尾的两个世界的人,像他这样的人永远无法理解齐源,就像无论大地如何扩张蔓延,也触不及天上的月亮。他们每晚遥遥相对,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如果不曾近距离接触,那么他是真的不敢有所奢望,但偏偏他们曾经在一起,曾经距离那么那么近,曾经如此亲密……每次想到这里,秦以诚的眼睛都红了,似乎是激动,又好像是悔恨,亦或者是……愤怒。

  可以切都无济于事。

  齐源为了逃离他,甚至离开了自己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只身一人前往陌生的城市。似乎是只要能离开这里,他就一身轻松,不会再被什么所束缚和困扰。

  他就是他最大的困扰。

  秦以诚也不想这样悲观,可是所有的反馈得到的都是这样的结论。齐源离开了他之后,他就是过得越来越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陷入过去,独自悲哀,用过往那点滴抠出来的甜蜜独自迷醉。

  原本秦以诚可以这样期期艾艾的继续过下去,结果前些日子他在餐馆遇到了齐源的爸爸,对方开心的表露出齐源现在的状态很好,又不小心透露了对方身边有桃花的信息。如果只是这些事情,秦以诚觉得自己也还能忍受,毕竟他知道齐源是一个多么有魅力的人,身边有些莺莺燕燕再正常不过了。

  可之后齐源妈妈去了影视基地回来,带回来的消息更加丰富了。据说齐源在影视基地那边过得可好了,整个人白白胖胖了一圈,大家都很喜欢他。她还在那边给他介绍了一个新的相亲对象,对方样貌能力家势样样都不错,她非常喜欢对方,最主要的是齐源答应了试一试。

  齐源答应了。

  就这一点让秦以诚的壁垒完全崩溃,他原以为自己给不了齐源想要的幸福快乐,那么他可以祝福他。等到齐源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了,找到那一个相处得舒服的人了,找到那个可以交心的人,他能够献上最真诚的祝福。

  他做不到!

  秦以诚得知消息后几乎没有睡,他碾转反侧找人打听了消息,拿到一手资料的时候,他心中的自卑凄艾荡然无存,心中仅剩下嫉妒与愤怒。哪资料上说黎清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影帝,演技精湛,粉丝众多,人品口碑各方面都很不错,他依旧觉得愤恨。

  无形的手攥碾着他炙热的心脏。

  秦以诚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了,他清楚的知道没过多久就是齐源的签售会,他的大脑还没运转,身体就已经下意识的抢下了门票。夜里他盯着墙看了很久,好像有两种很复杂的情绪在强烈的碰撞,有两个声音在他脑海里辩论,上天在冥冥中希望他能放下什么。

  他做不到!

  一种即将失去齐源的猛烈情绪袭击着秦以诚,每时每刻都让他在煎熬着,让他恨不能下一秒就闪现到齐源面前,想将自己的心脏剥开给他看清楚,自己到底有多么多么的喜欢他。想质问对方,为什么自己这么喜欢他,他偏偏就是感受不到?为什么……他们两个就不能好好的呢?

  等秦以诚清醒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齐源面前。所有的怒火在到了齐源身边后荡然无存,他心生雀跃,却又想起自己率先违背了承诺,于是只敢小心翼翼的看着齐源,然后……得到了对方冷漠无情的对待。

  秦以诚抱着小说站在了一边,他像是不知疲惫的树木,就这么静悄悄的树立在旁边看着齐源在那里签名。然后又如影子般追随着对方的身影,看到了周围人对齐源的崇拜与仰慕,随随便便一个陌生人在见到齐源的时候,都满眼欣赏。

  秦以诚迷惑了,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可以站在旁边祝福齐源。一直到黎清出现,当他看到这个人出现在黎清身边之后,那些沉寂下去的情绪再次浮出心头。

  那确实已是个外表十分优越的青年,主要是他看起来生机勃勃的样子,不像他那样死气沉沉。而且他感觉齐源在这个人身边,确实比较放松,他们俩的相处好像是没有什么问题。

  迈开第一步的时候,秦以诚瑟缩过。

  他觉得刚才齐源的表情和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靠近不会得到任何的回应,甚至会被当成是碍眼的存在。可……这又如何呢?反正齐源已经待他如此,再差劲估计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懦夫。”

  秦以诚清楚的听到了黎清对他的评价,他不否认这一点,他一直以来就是一个懦夫,一个懦弱又自卑的人。

  秦以诚的眼神冷了下来,如果说过去听到别人这样评价,他肯定又自卑又敏感,觉得自己站在齐源身边德不配位,会紧张得不能自己,各种虚张声势之类的。

  可这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