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这么单刀直入, 周思衡也不打算隐瞒。
他挑眉，坦白了自己的心意：“没错。我喜欢江眠，所以呢, 你打算封杀我？”
谢衍皱眉不解：“我为什么要封杀你。”
虽然的确对试图拐走自己弟弟的坏人不爽，但也没有无耻到这种程度。
没想到谢衍如此“大度”，周思衡冷哼一声：“所以, 你现在有了未婚妻，终于打算和江眠分手了？”
谢衍：“……？”
这人在说什么？
怎么好像有点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张了张嘴，“关心”的话还没到嘴边, 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两天在剧组里, 周思衡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 一瞬间似乎明白了过来。
感情……周思衡是把自己当作了眠眠的爱人？
所以才处处针对自己？
谢衍一脸复杂的扫了眼还冷然的周思衡,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话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你……”他纠结了半天，最终堪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眼。
“我的意思是, 你就从来没有想过, 我和眠眠，我们两人是……血缘关系？”
此话一出，本就一片静谧的荒地更是安静的连风声都清晰可闻。
“血缘关系？”
周思衡跟着重复了这四个字，也难得地茫然了起来。
他的确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但如果谢衍和江眠真的是亲兄弟的话……
相识以来，有关江眠的记忆碎片从他的脑中缓缓拼凑起来细节。
无论是圈内流传江眠“背后有人”，还是江眠出现在谢家晚宴上来去自如的模样, 以及他和谢衍之间的对话互动……
……似乎，一切奇怪的疑点都得到了解答。
周思衡：“……”
谢衍：“……”
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许久，终于还是周思衡先忍不住。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对谢衍的误解以及无礼态度，周思衡梗着脖子, 艰难的对他道歉：“抱歉，我之前不知道你是眠眠的……哥哥, 误会你了。”
周思衡在自己面前强硬惯了，忽然被他这么真情实感的转变为卑微致歉，谢衍浑身上下也觉得瘆得慌。
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放在心上。
“算了，也不怪你误解。”
“眠眠是跟着我母亲姓的，再加上他长相肖母，而我长相更像父亲，也难怪你没有认出来。”
简单解释完以后，谢衍也懒得管他理解了没有，重新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你刚才也承认了，你的确喜欢我们家眠眠，对吧。”
“……是的。”
昔日情敌忽然摇身一变变为大舅哥，就算是周思衡也很难一下子完全消化。他现在对着谢衍，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谢衍叹了口气，抬手重重拍在周思衡的肩膀上：“身为眠眠的哥哥，我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
他一点遮掩的意思也没有，径直给了周思衡当头一棒。
周思衡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拳，试图得到一个答案：“为什么？”
因为这段时间对他态度冷淡？对他抱有敌意？
见他的反应，谢衍大概也能猜到周思衡此时在想什么。他慢慢摇头，打消了周思衡心里的猜疑：“和我们两人的摩擦没有关系。只是你和眠眠，不适合。”
周思衡紧握的拳头始终没有松开，他目光定定的望着面前的谢衍：“适不适合，我想还是要由江老师自己说了算。”
见他执意如此，谢衍叹了口气，试图唤醒这家伙：“你们两人，身份家世都不匹配。你和眠眠在一起了，你能保证公开和他的恋情吗？公开以后，你的粉丝能接受你和他在一起吗？还有你们的出生，这是先天就注定的，无法更改。”
虽然周思衡心里早就做好了被查户口的准备，但当谢衍这么理所当然的说出来以后，他的心里还是没由来的烦躁。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早就考虑过。”
“既然我决定好要和江老师在一起，我会永远保护好我的爱人，我不会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无论是来自我本人，还是我的粉丝。”
“这些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见这人依旧执迷不悟，谢衍的语气也重了一些，“那么你有考虑过眠眠的感受吗？你怎么能肯定他心里也有你呢？说不定他一点也不想要和你在一起。”
真实的言语总是刺耳的，谢衍的这一番话，完美戳入了周思衡的心窝窝。
“如果他喜欢我，我会努力追到他。如果他……不喜欢我。”说到这里，周思衡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也没什么怨言，我会默默的保护他，直到他找到生命中正确的那个人。”
谢衍也没想到这人能为了江眠做到如此地步，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算了。我知道我现在说的再多，也劝不了你了。”他收回手，揉了揉眉心，“眠眠的情况很特殊……我不会阻拦你追求他，但请求你把握好尺度，这是以江眠哥哥的身份请求你。”
有关于江眠的精神状态和过往的经历，周思衡一直在寻找一个答案。
眼前几乎可以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江眠本人，对江眠最了解的存在了。
“江老师他……”张了张嘴，周思衡还是决定不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他曾经想过，除非江眠愿意倾诉，否则他不会去打探那些不堪回想的过往疤痕。
“我知道了，谢谢您。”
探究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打了个弯儿，周思衡应下了谢衍的请求。
只是关于“追求江眠的尺度”这方面，哪怕是再小心不过的周思衡也很难完美把握住。
相识以来，他不知道撞见了多少次江眠失魂落魄的模样。
“时间也不早了，回去吧。”得到了周思衡的保证以后，谢衍整个人也放松了一些，“眠眠知道我要和你单独对话一直很紧张，估计正等着我们呢。”
“嗯。”
周思衡应了一声，率先抬起脚步走上返程的道路。
果然如同谢衍所说，两人在距离剧组片场还有大约一百米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场外一脸担忧往他们这个方向看来的江眠。
周思衡心里一暖，加快了脚步，回到江眠身边。
“周老师。”
眼看着他回来，江眠轻声唤了一声，语气中隐约有些开心，又有些担忧。
“我……谢总有没有为难你，他和你说了什么？”
紧跟着周思衡脚步后一步回来的谢衍：“……”
他到底是有多不受弟弟待见，怎么感觉眠眠对谁都比对自己亲近。
不过这些也都是历史遗留问题，谢衍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得到江眠的关心，周思衡唇角微扬，低笑一身，伸手用带着手套的手掌摸了摸江眠的脑袋：“没有为难我，只是托我以后好好照顾江老师。”
“不过我也告诉谢总。我们江老师特别厉害，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眼看江眠没有任何反抗不适的迹象，周思衡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不应该是我照顾江老师，而是要辛苦江老师照顾我才对。”
被他这么一顿忽悠，江眠脸颊慢慢红了起来：“没、没有您说得那么好，我要感谢您才对。”
看着这两人商业互吹，谢衍觉得自己站在这里，这一刻忽然显得很多余。
“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一道微弱的女声响起，江眠朝着发声点望去，发现那个出声的女孩子正站在谢衍面前。
而那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黄思源的小助理。
江眠才刚升起的笑意迅速凝滞在嘴边，他一脸警惕的看着黄思源的小助理踮起脚尖和谢衍说了几句，随后带着谢衍走向黄思源的休息室。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感受到江眠的紧张，周思衡伸手，捏了捏江眠的手掌心，示意他放松下来：“谢总会处理好的。”
但愿如此。
江眠想不通黄思源为什么会这个时候主动来寻找谢衍。
难道是……前两天谢衍和他说的那件事，成功了？
虽然知道应该心想谢衍能够自己解决，但江眠心里还是没底，慌乱得不行。
周思衡察觉到他还没有放下心，只好主动搭话，转移江眠的注意力。
“还没感谢江老师昨晚分享的歌单，轻音乐都很好听，托江老师的福，昨晚确实睡了个好觉。”
“不客气……我也要谢谢周老师给我分享的照片。”
“这只猫猫是周老师家里养的吧？似乎有在您很久以前的微博上见过。”
见他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周思衡莞尔一笑：“嗯，的确是家养的小猫。不过是在很久以前的剧组‘绑架’来的。”
“别看它现在白白胖胖的，刚到我家的时候小小一只，身上受了很重的伤，什么都吃不下去，治好病后养了许久才终于不怕生了，开始活泼起来，才从弱小可怜无助的模样，膨胀成了如今的家庭小霸王。”
这些江眠曾经都是知道的。
不过这是周思衡第一次面对面和他说起自己的从前，江眠心头一动。
虽然讲述的是暖暖的故事，但说话的时候，周思衡的眼神一直落在江眠身上。
他回想起来，当初第一次与江眠见面，就是觉得他很像暖暖。
当年捡到暖暖的时候，小家伙也是满身的惊恐与害怕，却又一次次愿意付出相信人类，努力朝着自己走来，这才有了他们的双向奔赴。
而如今的江眠也是。
“我会对每一位被我投喂的小猫负责到底，让他们健健康康的长大。”
周思衡说话的时候，虽然言语指向的是小猫，眼神却直勾勾的黏在江眠身上，寸步不移。
江眠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晚，谢衍给他发了条微信消息，表示自己要和黄思源单独饮酒交谈，让他今晚不用等自己，早点回酒店休息。
收起手机，江眠下意识朝着谢衍与黄思源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他身旁，占据了身高优势的周思衡也通过江眠没有熄屏的手机屏幕，看到了谢衍发来的那条消息。
“担心的话，我替你去看一看？”他柔声询问着江眠的意见。
纠结一阵后，江眠还是摇头道：“不用了，我应该相信他。”
说着，他看了周思衡一眼，神情为难。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告诉周思衡。
在剧组这将近一个月的相处下，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察觉到黄思源对周思衡有着丝毫不遮掩的欲望。
谢衍并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一般人也认不出他。
可周思衡身份不一样。
这剧组周围那么多的狗仔，起码有三分之二以上都是冲着周思衡而来的。
如果他与黄思源一同出入，一定又会被狗仔拍下，发布到微博上引起新一轮的营销。
周思衡从小无亲无故，所以即使现在知道了江眠和谢衍是亲兄弟关系，也没看出他们这些许微妙的兄弟情谊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我们先回酒店吧，起风了，站在这里会着凉的。”
江眠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点头答应，踩着周思衡的脚步一同回到了酒店。
踏入酒店前最后一秒，江眠抬头看了眼天边无星无月的夜幕。
他的心里还是不完全踏实。
总觉得，这看似风平浪静的黑夜，空气中似乎都凝聚着一股巨大的阴谋气息。
周思衡不放心他，与其让江眠个人躲在房间里胡思乱想，不如他主动挑明，陪在江眠身边。
江眠的内心大概太过于不安，难得没有拒绝周思衡的提议，再次让他留宿在了自己的房间。
再次得以“登堂入室”，周思衡的心情并没有高涨到哪里去。
仔细想来，这段时间似乎每一次进入江眠的房间，和他有近距离的接触，都是在江眠情绪几近崩溃的情况下。
周思衡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难怪谢衍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江眠。
“江老师，要一起看会书吗？”
来到书桌前，周思衡抽出江眠摆放在书架上的那本《小王子》。
江眠眼神闪过一丝挣扎。周思衡成功将其捕捉，压低了嗓音，用手抚平身旁柔软靠垫表面上的褶皱：“坐过来一起吧？”
江眠对他那大提琴般低沉悦耳的嗓音向来没有抵抗力，藏在背后的伸手为难的揉搓着，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抵抗住来自周思衡的诱惑，迈开脚步走向周思衡。
“感谢江老师的配合。”
两人现在的距离只有不到十厘米，贴近周思衡身边，江眠觉得自己的心跳频率正在缓缓上升，耳朵也不自觉烫了些许。
“如果有人爱上一朵花，天上的星星有亿万颗，而这朵花只长在其中一颗上……”
“江老师？”
周思衡动作小心翼翼地，合上手上的书本，低头看着正闭着双目不知何时入睡的江眠。
他来到江眠身前，蹲下身，拨开他额前的散落的碎发。
明明是在很努力地伪装着坚强啊……
“其实我更希望，你偶尔也会在无助的时候，更依靠我一些。”
他低低的呢喃着，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身前的江眠。
没有把江眠抱上床，他现在睡得浅，周思衡怕自己动作太大，惊醒了好不容易睡着的小家伙。
凭借着记忆，他在江眠的房间里寻找到了柔软的小毛毯，展开盖在江眠身上。
替他拢被子的时候，周思衡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江眠那只腕表再次出现在了他的左手上。
手上动作停下了一瞬，但也仅仅一瞬。
替江眠盖好杯子后，周思衡又坐了一会儿，感受到自己放在口袋中的手机又震了震。
他取出一看，发现是一条好友验证。
打招呼消息显示，来人正是谢衍。
周思衡不假思索的站起身，迈着大长腿离开了江眠房间。
果然不出他所料，没走出几步路，就看到了解开了松松垮垮领结，酒味萦绕周身的谢衍。
周思衡微不可察地蹙眉，走上前去伸手搀扶。
又探身在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任何其他人的身影。
“没事，不用看了，没人跟着我。”
被灌了好几瓶伏特加的谢衍勉强撑着自己的理智，对他摆了摆手：“不过要麻烦你送我回房间了。”
周思衡没有拒绝，就着搭肩的姿势，两个人慢慢移动到电梯前，周思衡没费多少力气，就把人弄进了电梯里。
出了电梯后，又是好一阵折腾，这才终于彻底把人送回了房间。
喝下周思衡递来的温水后，谢衍道了声谢：“谢谢，麻烦你了。”
周思衡不置可否，居高临下的垂眸看着身前跌坐在椅子上，没有一丝往日霸总威严的男人。
“事情解决了？”
“……嗯，差不多是。”
虽然不知道周思衡是从哪看出来的，但他毕竟刚才帮着自己照顾了江眠，又把自己扶回了房间，看在这些事情上，他对周思衡的态度也好转了些许。
“眠眠已经睡下了，不用担心。他没和我说什么。”周思衡垂着眸子，知道这人最担心的就是江眠，也丝毫没有拐弯抹角，坦白把实情都交代了出来。
“多谢。”谢衍强撑起身体，解锁手机后，给成功添加上好友的周思衡发送了两万元的转账。
周思衡挑眉，没有收下这笔钱：“照顾眠眠是我自己的本心，与任何人无关。谢总不必感谢，更不必做这些。”
“咳咳。”谢衍揉了揉隐隐感受到灼烧感的腹部，咳嗽两声，“不是打赏也不是赃款，我知道你也不差钱。你就当是……我作为眠眠的哥哥，给你的见面礼吧。”
话音落下，周思衡总算同意了收款。
“既然没有别的事情了，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谢总休息。”
“等一下。”
靠在椅背上的谢衍出声阻拦。周思衡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反复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最终，谢衍像是做出了什么壮士割腕似的重要决定：“……我走以后，你替我好好照顾眠眠……眠眠他，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其实根本不舍得拒绝别人。只要你别做得太过，他不会抗拒你的。”
谢衍说这番话，并不是一时兴起。
其实这几天在剧组的生活，他也把周思衡对江眠的照顾和态度看在眼里，知道这人是真的喜欢江眠而并非只是玩票心思，他也算勉强同意周思衡追求江眠。
只不过他答应没有用，最终决定权还在江眠本人身上。
更何况眠眠他……
谢衍顿了顿，还是没有把江眠有心上人这件事情告诉周思衡。
就算告诉了又有什么用，难道这人就会停下自己的一意孤行吗？
索性还不如不说，让江眠以后亲自拒绝，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眼瞧着通过了江眠亲哥的考验，周思衡脸上也没特别惊喜的表情，就像是面对每天吃饭喝水这些事情一样，理所当然。
彻底告别谢衍后，周思衡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门前矗立许久后，周思衡像是下定了主意，从口袋中取出手机，点开列表中其中一位聊天框，开始编辑文字。
同时，等待已久的安晴的消息也终于登场。
“这些都是我查到的有关黄思源的消息，有一些是和她合作过的朋友亲口告诉我的，希望能给你派上用场。”
周思衡随意扫了两眼。娱乐圈那档子事情无非就是如此，不是为了金钱，就是奔着利益而去。
顺手把消息转发给谢衍以后，看着对方回复的“谢谢”后，周思衡垂眸打字。
“不客气，希望这些资料能派上用场。”
自然能够排上最大用场。就连谢衍也没想到，周思衡能查到的内情比自己的消息更加灵通，圈内人打听消息，果然还是比他们更加轻松。
看着手机内保存下来的黄思源亲手签下的协议书、大腹便便一脸色相的男人照片，以及全套高清□□偷拍照片和酒店记录，谢衍满意地收起这份大礼。
江眠并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只知道睡醒以后，看到谢衍平安无事归来，他心里的紧张情绪也彻底被打散。
“哥，昨晚，黄思源究竟和你说了什么？”说话间，江眠还不断用眼神上下查看谢衍身上，确认他没有受伤，安全无误后，才放心的收回眼神。
谢衍被他这上蹿下跳的小眼神看的无奈又好笑：“想什么呢。我还不至于那么蠢，只是一次见面就让自己吃亏……黄思源比我想象中聪明，她大概也猜到我们想用她做文章，主动联系我，提供了不少线索。”
“那么，代价呢？”
得知线索有进展，江眠第一反应并不是高兴，而是一脸担忧的看着谢衍。
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黄思缘也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向着他们，出卖自己背后的靠山，以及背后牵扯到的利益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