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宿醉的江明御起得迟了些,alpha没摸到一侧的温热身躯,顿时惊醒了,忍着醉酒过后的不适急切地翻下床,见到在玄关处换鞋的方桥才猛地松一口气。

  昨夜厮混得很晚,到了后半夜两人的意识都有些涣散了,但江明御还是没忘记锁住omega的腺体。

  自从在手术台上把方桥救下来之后,他一直很草木皆兵,生怕方桥伤害自己,因此只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才短时间允许omega摘下颈环。

  他看了眼方桥用高领遮住的脖子,走过去,扒拉了下,幸而虽然是标记,但有过经验,omega并未受伤。

  方桥任他看了会,提醒道:“我得出门了。”

  江明御拉住omega的手腕,细细端详了会方桥的脸,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但并没有排斥和不悦等情绪。

  昨晚的标记有omega默许的成分在,这是不是代表着方桥也在尝试着接纳现况。

  江明御心里暗自泛起些许喜意,说:“今晚我去接你,我订了餐厅。”

  方桥想了想,“我可能要加班。”

  以他们如今半冷不热的相处模式来看,推拒才显得正常,若omega即刻答应江明御反倒要起疑。

  alpha不疑有他,“没关系,我可以等。”似是怕方桥不信,又略显不自在地添了句,“等多久都可以。”

  以前最讨厌等待的江明御现在却说他愿意等,真稀奇。

  方桥沉默几瞬,轻轻地嗯了声算是应答。

  江明御顿时像是被光影眷顾,眉眼舒展开来,唇角也露出点笑意,宿醉的昏眩亦都烟消云散。

  方桥不知为何对方忽而这么高兴,眼见alpha低头吻他,站直着没有闪躲。

  蜻蜓点水堪称珍惜的一吻,转瞬即逝。

  江明御捏了捏omega的掌心,“你走吧,别害你迟到了。”

  方桥颔首,走到电梯口往回看,江明御高大结实的身躯半倚在门沿,仍眼含笑意在看他。

  这近乎温馨的一幕,竟有那么一刻让方桥产生他们当真是新婚燕尔难舍难分的错觉,可再美好的假象都是镜中花水中月,等他见到尾随的车辆,他不禁暗笑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omega实在不算个心硬的人,也太容易念着别人的好,所以总很难真心实意地去恨谁。对江明御,他有过气愤也有过埋怨,但alpha对他几次的维护他亦看在眼里,正是这样矛盾的两面,才令他无法彻底狠下心来。

  那日在医院里他坦言亦需要时间适应没有alpha的日子并非假话,他对路边的流浪小猫小狗尚且都会产生怜悯,何况是朝夕相处之人?

  归根到底不过一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三年的时间,江明御终于学会了等待,但可惜的是方桥不会再在原地滞留。

  -

  去餐厅并不是一时兴起,从在医院言明想和omega结婚后,alpha就一直策划这场隆重的求婚。

  江明御预订的是顶奢餐厅里唯一的空中花园餐位,排位已到明年初,他花了十倍的价格才从食客手里买走了最近的排期。那人也是alpha,听闻他要求婚才忍痛割爱,并预祝江明御一切顺利。

  花圃里栽种的大马士革玫瑰被连根拔起,替换成了各类品种的茉莉花,江明御亲自监工,置身于充斥着茉莉花香的空气里,心旷神怡。

  方桥的职业受限,手部不能佩戴戒指,但仪式要有,江明御让人将钻石嵌进胸针里,往后omega若是肯随他出席宴会便戴上,若是不愿意就放在盒子里时不时拿出来欣赏一眼即可。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做这些都是一意孤行,方桥未必会承情,但既是求婚,该有的诚意就一样也不能少。

  江明御的行为自然也没打算瞒着家人,爷爷那句重话并未撼动他,反而让他更加的坚决。

  当日他和方桥曾探讨过圈子里一桩alpha和beta相爱却不得善终的事件,两人意见相悖。

  到了此时,江明御才有些许明白方桥的顾虑。

  可如果他连家里施加的压力都扛不住的话,他跟之前那个抛弃beta的alpha有什么区别?

  江明御会用行动会证明给方桥看,不是所有alpha都会始乱终弃。

  当他自作多情也好,固执己见也好,他跟方桥结婚不是信口开河,而是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

  至于那些已经酿就的错误,等一切安定下来他会学着改的,也许一开始没那么容易,但他还有很多时间去弥补。

  江明御环顾自己亲手打造的求婚场地,置身于茉莉花海中,满心期待今夜的方桥点头同意成为他的终生伴侣。

  既是结了婚,那么那纸令方桥深恶痛绝的协议也可以作废了——如果能亲手撕毁协议,方桥一定会很开心吧。

  alpha特地选在这个好大的日子试图逆转和omega的死局。

  可江明御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下午不到两点,一通电话打碎了他的美梦。

  方桥不见了,凭空消失在了医院里。起因是有人到医院闹事,周围乱成一团,监视方桥的两个alpha一个不留神,方桥就不见了身影。

  他们四处寻找,皆未在医院里见到方桥,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赶忙给江明御来电。

  方桥的车子还原封不动地停在停车场。

  监控里显示他从医院的北门离开,直接上了门口的车辆,看情况是有人接应。

  江明御没能打通方桥的电话,监控视频传到他的手机,铁证就摆在眼前,他却仍不相信早上对他怡颜悦色转眼就“出逃”,直接问到了父母面前。

  江儒和林少虹确实想过处理掉方桥,但考虑到omega的腺体,至今仍未下手,却没料到江明御会先一步兴师问罪。

  江明御忿火中烧,“不是你们和爷爷做的还能是谁?”

  江儒一把将文件夹甩到alpha脸上,锋利的锐角割破了alpha的眼尾,险些就伤到了眼睛。

  父亲毫不客气的话语更是一个个扇在他脸上的巴掌。

  “混账东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方桥根本就不想跟你结婚,前些日子闹到要去医院摘除腺体,现在脖子上还套着颈环。我们如果不是念着你还要治病,哪会由着你这么胡来,你倒好,跑到我们跟前大吵大闹。”

  江儒又是一个烟灰缸砸在江明御脚边,厚重的玻璃砰的一声炸开巨响,林少虹吓得捂住了耳朵。

  “我实话告诉你,那天你在宅子里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爷爷一直记在心里。你是江家的子孙,流着他的血,他不会拿你怎么着,但区区一个方桥我们还是治得了的......”

  江明御站于满地的玻璃碴子,耳朵轰隆隆的响,父亲的话像一把尖刀刺穿了血淋淋的现实,alpha忽略已久的隐患浮上水面——他大部分荣誉、特权,乃至于他强留omega的方式,全来源于江家。

  他没能给omega安全感,他的自行其是甚至会给omega带去危险。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羡慕他是江明御。

  alpha有这样好的出身相貌,走到哪里无人不拥护着他,他习惯了被追捧、被仰视,他从出生以来就站在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更难用平常人的视角去看待问题。

  今日,他终于清晰地得知方桥的恐惧源于何处。

  山的另一面是更高的山,权势的另一端是更高的权势。

  那是对难以撼动的权威的不安,也是卷进风暴里却束手无策的惊悚。

  方桥怎么能不逃、怎么会不逃?

  他不想承认,但讽刺的是,他如今似乎只剩下这个身份的空壳才能挽留方桥。

  江明御倒退一步,不顾父亲的怒骂转身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办公室。

  alpha前脚刚离开,林少虹就接到了来电。

  女人收拾好心情,接听,“知许,有什么事吗......”

  -

  方桥推开办公室的门,意外地见到蒋知许,微微一怔。

  室内还有警服打扮的男人和两个医护人员。

  陆云道:“方先生,你在电话里说江明御昨晚标记了你。情况紧急,我们会在检察官的监护下提取你的血液当场化验并交由法院,如果你体内含有江明御的信息素,这将是证明你们有过接触的直接证据。”

  医护人员做了个请的动作。

  方桥知晓江明御定很快就会找来,刻不容缓,迅速平静下来,在众人的视线里捋起袖子露出小臂的血管。

  毫不意外的,在他的血液里发现了alpha的信息素,样本将送到法院进一步化验比对。

  江家的律师已收到了起诉状,很快就会前来交涉,陆云也向法院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此外,保险起见,蒋知许亦安排了人守在外头。

  检察官又给方桥脖子上的颈环拍照,“你自己取不下来吗?”

  方桥摇头。

  “稍后我们会安排技术人员替你摘下。”

  “谢谢。”

  等待的过程中,方桥有些紧张地坐下来,蒋知许递了杯热水给他。

  陆云还要和团队商讨对策,在另外的长桌上紧锣密鼓地讨论着。

  蒋知许坐到了方桥的对面,见方桥呼吸有点急促,问:“还好吗?”

  一切都太过顺利了,方桥有种不踏实地的虚感,想到江明御会找来,他深吸一口气才道:“这次多亏你的帮助,蒋先生,谢谢你。”

  蒋知许沉吟片刻,“其实我更应该向你道歉。”

  方桥不解。

  “方医生,我并非故意隐瞒,这件事我也是昨天才知晓。”蒋知许说,“你要告的江明御,是我的表弟,林少虹是我的远方姨母。”

  方桥拿着瓷杯的手猝然一紧,震惊得连呼吸都停了一瞬。

  “另外,还有件事要请求你的原谅。”蒋知许说着,将桌面的一份资料推到方桥面前,“我私自匹配了你我的信息素,化验显示,我们的信息素契合度高达96%......”

  作者有话说:

  上一秒的小江(叼花出场):给老婆整点二人世界的小浪漫。

  下一秒的小江(呆若木鸡):我那么大一个老婆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