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桥承认,自己起过退缩的念头。

  江明御对他的抵触肉眼可见,他根本无法近身,又亲眼目睹alpha发病时的狂躁状态,不难想象,只要他一靠近,定会被拎着后领直接丢出去。

  十天毫无进展,江家开始给方桥施压。

  不得已,方桥还是每日得勤勤恳恳地到江明御的门前报道。他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可但凡是个人就有羞耻心,自荐枕席这种事情真要实操起来并不容易。

  叮——

  方桥看向缓缓打开的电梯门,江明御和一个陌生的alpha青年先后走出来。

  江明御拧了下眉头,把方桥当空气。

  青年问alpha,“谁啊?”

  江明御解锁进屋,头也不回,“不认识。”

  方桥尴尬得恨不得立刻消失。

  “不认识他在你家门口,是omega吧?”青年是江明御的发小,叫徐泽,打趣道,“行啊你,不是不搞这套吗,什么时候也学张林他们金屋藏娇了?”

  江明御语气冷冽,“胡说八道。”

  徐泽好奇地打量着方桥,给出肯定,“眼光不错,比张林找的那些高档多了。”

  高档一词本不该用来形容人,方桥从只言片语中读出青年对他的轻视,他有点难堪,却又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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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明御闻言目光悠悠地掠过面色微白的方桥,挑了挑唇恶意道:“你要是喜欢,待会带着走。”

  像是随手丢掉一块烫手山芋,巴不得有人接手。

  徐泽嬉笑着跟着进了屋,随手将门带上,“你自己留着吧,我可无福消受......”

  厚重的大门隔音效果极佳,隔绝了屋内所有的声响。方桥被人甩了一耳光似的僵直着站在宽敞的入户处,夕阳透过一侧的玻璃窗披在他的肩头,他望着被拉长的身影,面无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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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路上接到了律师的来电,得知他依旧没能得到江明御的认可,律师沉重说:“方先生,你只剩下三天的时间,如果接下来仍是停滞不前,我们会采取必要的手段。”

  什么叫做必要的手段?

  方桥不解,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忍不住问:“陈律师,有没有别的办法,我的意思是,除了协议里写的那样.....”

  “这些方先生不必过问,你只需要配合我们的工作。”

  方桥无奈地挂了通话,回头看着高楼的灯火,一层一层数上去,数到第十七层的阳台,似乎见到了模糊的身影。

  是江明御在欣赏他灰溜溜离去的姿态吗?

  在这一瞬间,方桥其实有些可怜年轻的alpha。

  天生自带的疾病,被迫接受家里安排的omega,站得那么高却身不由己。

  他不怪alpha出言讥讽,归根到底,江明御不过只是在跟基因对抗。

  92%的契合度,万里挑一的数据,即使没有爱为支撑,互相吸引的信息素也会指引着彼此像最原始的野兽一般沉陷于欲望里。

  alpha和omega基因里自带的劣根性,谁都无法避免。

  之后三日,方桥还是厚着脸皮出现在江明御面前。随着江家下达的最后日期越来越近,方桥也越来越焦虑,他希望能和江明御以一种相对平和的方法解决这件事情,不要走到所谓的“必要手段”那一步。

  方桥大着胆子拦住了上前开门的alpha。

  他只比江明御稍矮半个脑袋,但alpha挺拔的身量还是给omega带来不小的压迫感。方桥的声音很温和,“我们谈一谈。”

  江明御伸手推他的肩,“没什么好谈的,让开。”

  方桥不依不饶地跟上去,“律师说如果你不同意的话,会用其它的方式.....”

  江明御停下来,垂眸望着omega,“你倒是说说,什么方式?”

  这是半个月以来,江明御初次肯和方桥搭话。

  面对alpha的逼问,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难于启齿,语速放得很慢,“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也许你可以单纯把这当成治疗的方法之一。”

  江明御声线冷沉,“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让我作践你?”

  方桥猛地抬头对上alpha泛着深意的目光,再多的话说不下去了。

  江明御逼近他,直把他逼到墙角,影子将他吞没。

  修长微凉的指尖卡住他的下颌,alpha抬起他的脸,点漆似的黑瞳一寸寸地在他五官游走,他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我很好奇他们到底给了你多少。”江明御的指腹往下摸,摁在omega微鼓的腺体上,“还是我换个说法,你这里能卖到什么价钱,一千万,两千万?”

  alpha圆润的指甲一下一下撩着阻隔贴的边缘,似乎随时会撕开这薄薄的材质让浓郁的信息素倾巢而出。

  方桥全身紧绷,强迫自己对上江明御的视线,干咽了下,“很多,给了很多......”

  “好啊。”江明御勾着唇,“你这么想完成任务,就现在,脱了。”

  方桥诧异,“什么?”

  江明御退后一步,用目光当扫描仪,“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但我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我总要验货吧,你脱了我看看,满意的话我们就进房。”

  alpha用很冷沉的口吻说着轻浮的言语,更让方桥难堪至极。

  在和江明御的对峙里,他好像当真成了不三不四出来吆喝叫卖的暗娼,等待着客人的青睐。

  是他一再地希望江明御能接受治疗,可犹豫不决的也是他。

  方桥艰涩道:“可以先进去吗?”

  江明御抱臂好整以暇地望着不安的omega,“不可以。”

  四周一片死寂。

  方桥的手像灌了铅,抬起又放下,几次尝试后,终究是没办法坦诚相对。

  江明御嘁了声,用指纹解锁,“雷声大雨点小,真没劲。”

  直到门开了又关,alpha消失在眼前,方桥还是维持着被逼到角落的姿势没动。

  这些天他一直在说服自己,只把这当成一桩交易,可真到要把自己当成商品出售时,他依旧无法坦荡地迈出这一步。

  如果方桥能预知这次的犹豫会让自己付出怎样的代价,他绝对会抛弃这点微妙的自尊心。

  嘀嘀嘀——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充满病房,医生护士的脚步声来往不绝。

  意识恍惚的方桥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明晃晃的灯光让他眼前一片模糊。

  医生的声音像从远方飘来,“患者生**中度撕裂,先止血......”

  灰黑色的透明X光片显示,omega的腔道由内而外肿胀充血,有被过度使用过的痕迹。

  微凉的掌心贴住方桥的脸颊,他从带有血腥味的梦里惊醒,看清眼前的alpha,恐惧地瑟缩了下。

  江明御蹙眉,“又怎么了?”

  新风系统将alpha和omega浓稠的信息素净化后排出,屋内又恢复了洁净。

  方桥深呼吸几下,摇头,“没事。”

  他起身,又顿住,有滑腻的东西坠在地面。

  方桥耳尖泛红,扯了纸巾擦干净,迅速进浴室清洗后。

  两人的“治疗”太频繁,柜子里常年备着多件床上用品,他出来后,床单已经换过新的了。

  江明御有非常严重的领地意识,有了omega之后,这种症状愈发变本加厉。前两年病情不算太稳定时,会把所有靠近方桥的人当成假想敌,就连没有信息素的beta跟方桥搭话他都看不顺眼,甚至还险些当众出现过几次攻击性的行为,好在并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

  这栋房子是江明御两个月前毕业,在二人工作的地方折中选择的,搬过来后,每周家政会过来大清洁一次,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方桥在打理。

  江明御是各种意义上的少爷,身份如此,脾性也如此,十指不沾阳春水,看见方桥勤勤恳恳地打扫,还要笑他学不会享清福。

  “你要真那么闲,下了班别回来了,去兼职做保洁吧。”

  方桥领略多了江明御损人的功夫,这句不痛不痒的话已经不能在他心里掀起什么涟漪。

  但大抵是看不过每次事后方桥慢吞吞的动作,江明御别的没插手,换床单倒是学得很快。

  两人到外头吃晚餐,江明御吃了一半就去书房开视频会议。

  他们的生活其实全然没有交集,方桥在医院上班,江明御刚接手江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华晟,若不是因为高契合的信息素将二人栓在一起,八竿子打不着边。

  近来华晟开启了新的项目,江明御很忙,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了公务上,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精神紧绷,唯一的发泄渠道是方桥——但方桥的工作也不轻松,除了日常的出诊外,还有待发表的论文以及大大小小的考核在等着他,只有江明御舒坦了,其余的时间才是他自己的。

  两人各忙着各的事务,等方桥抬头一看,时针已经走过了十二点。

  他揉揉肿胀的眉心,起身去厨房洗杯子准备入睡。

  走廊尽头的书房还亮着,依稀能听见江明御的声音,大抵是跨国会议,特地挑了这个时间点,一时半会怕是没法结束。

  方桥是不会去打扰江明御的,他蹑手蹑脚地想回主卧,书房的门打开,江明御站在光里,抬起手中的杯子朝他晃了晃,无声说着,“咖啡。”

  他会意地快步走过去,接过已经干涸的瓷杯,嗅到了咖啡的味道。

  这个时间点还喝咖啡?

  江明御又坐回办公桌前,台灯打在他挺俊的五官上,专注认真的神情让他看起来要成熟许多,跟平时喜欢挖苦方桥的模样截然不同。

  方桥自作主张地倒了温水放在江明御的手侧。

  正好是会议间隙,江明御关了麦,拿起瓷杯喝了一口,不悦地看向方桥。

  方桥抢先说:“我也是医生,医生说这么晚喝咖啡会影响睡眠质量。”

  “你一个牙医,还管起来精神科了?”江明御呵笑。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alpha。

  方桥耸耸肩,“触类旁通,多少要学一点的。”

  江明御还想说话,但会议又继续了,他摆摆手驱赶,“别在这里碍事,还想我陪你睡不成。”

  方桥轻手轻脚退出书房,余光看见alpha又换上了肃然的神色,游刃有余地和合作伙伴商讨事宜。

  如果江明御能一直保持这样,那倒是挺可爱的......方桥刚有这个想法,就见alpha 趁着离开摄像头的范围时悄悄瞪了他一眼。

  方桥哑然失笑,缓缓带上门隔绝一室灯光。

  作者有话说:

  是谁想陪老婆睡觉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