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 一行人到了广阳府，此后便要行船，想到船上的难捱, 乔莫凡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里逗留一旬, 既是为了游玩, 同时也可以视察一下此地的产业。
沈煜不当家，自然也没甚意见。
“刚好我可以在这儿义诊，咱们各忙各的。”
乔莫凡看了他一眼, 没说什么。
最近夫君有些躲着他, 他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太粘人了。
其实沈煜不是躲着他，夫郎不仅貌美还会撒娇, 一身肌肤更是雪似的白，每日里对着他不是投怀就是送抱, 其实他还挺享受的。
正因为享受, 所以夜间才更是煎熬, 。
本来他是想着努力赚取积分给自己兑换一支药剂, 只是积分攒起来实在是太慢。
而且, 小乔对他的吸引力非同一般，医书亦是不遑多让。
自打得了一本新的医书，他恨不得每日都去小黑屋里操作实践, 如此积分就显得愈发珍贵。
沈煜每日沉迷于医药，还真让他找到了一条路子。
之前他就给自己开了些药调养身体，只是不太对症, 经过一段时间的钻研，终于找对了路子, 药石佐以针灸，身体已是大有起色，只是需要禁欲一段时间，算算日子，还需再等待两日才好同房。
鹤山府一行，青禾在沈煜面前露了脸，他虽然对医药一窍不通，可做事妥帖细心，后来乔莫凡就将他拨给了沈煜做长随。
如今听说郎君要进行义诊，便提前一日将事情安排妥当。
翌日，沈煜便来到百济堂坐馆。
百济堂的东家是当地最大的药材商，百济堂的常驻大夫姓张，他也是东家聘请而来，得知沈煜要来这里义诊十分欢迎。
更巧的是，他与康逊还有些交情，按辈分沈煜还要称一声“师伯”。
“早就听康老头提及他有个爱徒，没想到都已经出师了，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张大夫笑呵呵地道，他见沈煜年纪轻得很，就又问了一句，“你如今年岁几何啊？听说已经成了亲？”
沈煜：“回师伯的话，我去年初冬成的亲，如今一十有七。”
两人原本并不熟，只是张大夫这人虽然上了年纪，却是个八卦的，两人虽是第一次见面，却没有丝毫冷场。
先是话了一些家常，之后便是讨论病理，不过半日功夫便如同那亲伯侄一般。
午间乔莫凡特意命芸香送了太白楼的拿手菜，张大夫见了又是一番调侃。
如此过了两日，张大夫也看出了沈煜手下的功夫。
他暗暗点头，难怪康老头对这个徒弟赞不绝口，确实天赋卓绝，是个有真本事的。
当初康逊来信，还后悔没有早日将衣钵传给看好的苗子，以至被明川府的霸王抢回去做了郎婿。
他和乔老爷有旧，暗地里毁的捶胸顿足，却也不好毁了这桩姻缘。
当时张大夫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确实不是夸大其词。
沈煜虽然年轻，辨证施治却十分老道，张大夫行医半辈子也难得生出了几分危机感，实在是后生可畏。
这日，堂外忽然响起一阵喧哗。
“大夫，有人溺水了！快！快！”
广阳府因广阳河得名，广阳河是东牧国最大的河流，这里正处于河口，夏季正是水量最为充沛的季节，是以每年都有不少人溺水。
运气好的还能捡条命回来，若是运气不好，也只能早早见了阎王，祈祷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快，将凳子取来。”张大夫冲着学徒喊道。
这边溺水之人被抬了进来，学徒也将凳子取了来。
那是一条三条腿的凳子，看起来就不甚稳当，上面竟还绑着棉被和棉枕，中高旁低，形如牛背。
正在沈煜不明所以时，张大夫已经一叠声地招呼着将溺水之人横伏于上，凳子不稳，自然摇晃起来。
沈煜此时方知，这凳子是为了控水，若病患腹中水被控出，自然能够得以活命，确有几分巧思。
几个身穿下人服饰的人在一旁哭嚎：“少爷，少爷您醒醒啊！”
这哭嚎声莫名让沈煜想起来他初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的芸香，当时她和小乔主仆二人也是这般情状。
只是——
沈煜观察着凳子上的人，目测不过十岁有余，此时已然陷入了昏迷，皮肤苍白中透着青紫。
张大夫在一旁把过脉，又去探他鼻息，神情有些凝重，以他的经验，这个孩子救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这个细微的表情被一旁一直盯着他的小厮看出了端倪，那个小厮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紧接着就跪倒在地，咣咣地磕起头来，不一刻地面上就染上了血迹。
医馆里的伙计去拉他，却无论如何都拉不起来。
“求求大夫，救救我家少爷，救救我家少爷啊！”
系统适时地发布任务：“救助溺水之人，传授解救之法，任务奖励1200积分。”
沈煜之前就没打算袖手旁观，听到系统发布的任务，就知道重点不是救人，而是传道。
沈煜上前检查清理他的口鼻，这才发现人还有呼吸，只是十分微弱，他当机立断，准备给人进行心肺复苏。
“师伯，我曾经学过一法，有七成的把握能够将人救活。”
张大夫看他神情笃定，心下就有了决断，“人命关天，阿煜你说，我全力配合！”
溺水少年的情况其实并不是太严重，他还有微弱的呼吸和脉搏，应该是溺水之后马上就让人救了上来。
沈煜将人平放到地面上，对他进行胸部外压，如此做了两组，少年出现了呕吐的情况。
张大夫见状脸上现出激动之色，不必沈煜吩咐便上前将他的头采取侧位，并用布巾将他口腔中的异物清理干净。
沈煜见他气管通畅，迅速采取人工呼吸。
围观之人虽觉此法有些古怪，可俱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位大夫的动作，有的人甚至也跟着沈煜一起做出吹气的动作来，仿佛这样便能将气息一并送到那小少年的口腔中一般。
“宝丁，我的宝丁怎么了？”
一对中年夫夫出现在了医馆外面，人群中有人认出他来，“是李掌柜和他夫郎。”
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知道小少年的阿爹阿父来了，连忙让出位置。
又有人安慰道：“大夫正在给小少爷救治，定会无碍的。”
夫夫俩看着儿子的模样，李掌柜还稳得住，他夫郎却是落下泪来，想要上前，却又担心耽误了大夫救治，只将哭泣压在喉咙里。
这一刻，真的是度秒如年。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活了！活过来了！”
“简直神了！”
李家夫郎看到宝丁单薄胸膛上的起伏，那声压抑的悲鸣终于从胸腔里溢来，随即便是喜极而泣，李掌柜亦是红了眼眶。
李家向来子嗣艰难，他们夫夫二人成婚多年，也只有这一个儿子，沈煜救了宝丁，不只是救了他们夫夫，也是救了家里老爹老娘的命啊！
两人跌跌撞撞地扑到孩子身边，宝丁死里逃生，看到阿爹阿父，眼泪噼里啪啦地就往下摔，围观众人看到这一幕也跟着落了一把泪。
沈煜见到小少年恢复意识，嘱咐两位大人道：“孩子恐怕受到了惊吓，可以服用两副安神汤，回去好好休息应是无碍的。”
李掌柜千恩万谢地答应着，他家的米粮店也在这条街上，知道沈煜是来这边义诊的大夫，之前他也只是当做闲话来听，万没有想到这位竟是他们家的贵人，事后少不得要登门拜谢一番。
周围的百姓中有人好奇发问：“大夫，往人肚子里吹气人就能活过来吗？”
此话一出，原本想要离开的百姓也都停下了脚步。
沈煜赞赏地看了发问之人一眼，然后开始科普。
人群终于散去，张大夫才神色复杂地道：“这样的医治手段没想到你竟然毫不犹豫便说了出来，实在令老夫汗颜。”
沈煜知道，医术传承在现在还是一家一族的生存根本，是真正的不传之秘。
就比如他，康逊对他十分爱护，可他也只是康逊的徒弟，却称不上是嫡传弟子。
自己这种做法张大夫觉得不理解也实属正常。
沈煜：“师伯，溺水救治之法本就是我意外习得，而且这法门虽简单易学，却也限制颇多，若是溺水时间过长，亦是回天无力，广阳府临河，若是能够叫更多的人知道这应急处理之法，才能实现它真正的价值。”
等到沈煜走后，张大夫还久久无法回神。
“师父，怎么了？”
“没什么！”
他与沈煜相处这几日，知道他不是鲁莽之人。
沈煜不可能不知道他这样做坏了行业规矩，可年轻人亦不乏冲破牢笼的勇气，倒是教他不好评判了。
不过，正如沈煜所说，此法传播开来，不知能救助多少溺水之人。
对于沈煜和河伯抢人的锐气，张大夫还是佩服的。
这一边，沈煜回去的时候，看到乔莫凡刚刚沐浴过，瓷白的肌肤在雪白里衣的映衬下愈发显得诱人，润湿的发尾还在滴水，沈煜甚至能够想象得出美人出浴时的情景，他自觉地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布巾，为他擦拭头发。
一股独属于乔莫凡的清浅香气弥散开来，沈煜的心尖儿上犹如被羽毛拂过，他定了定神，随便找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怎么这个时候沐浴？”
提起这个，乔莫凡不悦地皱了皱眉道：“身上沾了脂粉气！”
沈煜手下一顿，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色亦是有些不愉：“刘家鸣怎么办事的？”
今早小乔说过，要与十三行的东家谈接下来的合作，中间作陪的就是乔氏在这边的大掌柜刘家鸣。
只是小乔即便是乔氏的当家人，可到底是个双儿，那些人宴请他也就罢了，中间安排人进来相陪却是不应该，刘家鸣在这中间到底充当什么角色着实暧昧。
如此做派，十三行的态度暂且不提，刘家鸣若是在真在其中掺了一脚，那无异于是在挑战乔氏当家人的权威。
乔莫凡神色有些郁郁，和沈煜以为的忿忿然大相径庭，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
沈煜知道内里肯定还有别的事，关切道：“怎么了？”
乔莫凡眼底翻涌着墨色：“这里的账目有问题！”
沈煜现在也经营着一家医馆，知道账目问题无小事，“具体什么情况？”
乔莫凡摇摇头：“现在还不清楚，广阳府的账做的十分漂亮，左不过是刘家鸣的心大了！”
乔莫凡这样说就已经摆明了他的态度，虽然他没查出问题来，可他直觉账目有问题，就定然会追根究底，去验证自己的直觉。
之前他只是怀疑，有今日之事，他却是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十三行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明显不想与自己亲自谈生意，如此刘家鸣就有了越俎代庖的理由，若真叫他得了逞，怕是要不了多久此地的产业就要换个姓氏了。
沈煜和他朝夕相处，看到铜镜中他一会儿一变的神色，就知道他这夫郎被人惹恼了。
他躲了小乔这么久，也是时候让人高兴高兴了，遂将布巾扔在一旁，俯身将人抱起，大步向帐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