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幸甚相逢。”——《零零一密录》

  “冠武大将军他们,到时候会来吧?”顶着大小姐迫人目光,凌一心底再三铺垫,终于问出了口。

  “你说呢?”苏安冷哼一声,甩手就走。

  “大小姐,等等我!好多事情要商议……”

  “商议纳后宫?”

  “您别听贾宜胡说!”

  ……

  或许筹谋完美,亦或是迟国内斗严重。总之,在花费极小的代价后,凌一顺利拿下迟国王位,更年号为祐安。

  又花几月时间整顿朝堂,以兵力胁迫,迫使原先的老臣退位,几个重要的位置都换上了自己人,至此地位稳固,朝堂上说一不二,彻底掌握了话语权。

  正月十五,罕见的下了雪。

  凌一撑着伞,身后跟着贾宜和仲秋。贾宜如愿当上了丞相,而仲秋不知何时就和贾宜勾搭到一起,谋夺迟国王位也出了不少力。因为尤擅掌财,如今被凌一安排到户部。

  此刻,和贾宜跟在凌一身后,不时拿手比划,挤眉弄眼。

  “你两干嘛呢?”

  凌一又不是瞎子,何况这两人也没避着她,只要稍微偏头就能看见。

  贾宜望一眼熙熙攘攘的街道,即便落了雪,也没有阻挡住人们过元宵的热情。“您要是想苏将军,早日把人接来就是。”她还叫着以前的称谓,又道——

  “硬拉着我两陪您伤怀悲秋的,算怎么回事。”

  凌一蓦然顿住脚,没好气瞪了贾宜一眼,“不你提出一起出来逛逛?”

  “如今您是君,我是臣。为您分忧是臣子本分。”贾宜笑嘻嘻凑过来,“不然您憋着气,朝堂上受罪的是我们。”

  “啧,最近朝堂气氛那么低沉,和您责任大咯!”

  “不过,几个月没看见苏将军,不说您,我也怪想的。”

  身旁忽然传来摄人杀气,贾宜下意识往旁边跳了一步,抱着仲秋的胳膊,半缩着身子才敢又开口,“别人想都不给,真是小气。”

  “就您想!要是真想早点让苏将军来不就是!”

  贾宜本意是怼凌一,没料到她唇角微勾,眉眼染笑,“国书发出去了。”

  ……

  容国临安。

  卫帝不是第一次收到迟国国书,却是第一次失了态。

  “零零一?黑龙卫一号?”他将国书展开,目光又定于那几行字,“迟国愿奉容国为主国,世世代代。您可以永远相信黑龙卫的忠诚……”

  这倒没什么问题,难的是上面几句,一号想要联姻,求娶冠武大将军的长女苏安。

  卫帝起身踱步,一号和苏安之前关系亲密他也是知道的,甚至于推波助澜,最后以此挟制大将军。只是,一号竟然真的栽了进去?

  从利益上讲,他倒是愿意的很。反正以黑龙卫的忠诚,绝不会背叛容国。不过,一号是女子,苏安也是,她爹苏礼华怎么可能同意?

  踌躇半天,他决定明天上朝时直接赐旨,就说不同意迟国马上开战。反正那群大臣现在肯定不知道,迟国如今的王上曾经隶属于容国皇室的黑龙卫。

  至于苏礼华?本来就看他不顺眼,要是他敢抗旨,刚好把他兵权收回来。

  想到此,卫帝兴冲冲回到书案前,挥笔洋洋洒洒写下大段溢美之词——“……冠武大将军苏礼华之女苏安柔明毓德,克娴于礼。今迟国国君闻贤求娶,特封宁福公主,择日与之结秦晋之好,永固边疆……”

  卫帝拟好旨,再三欣赏,“剩下交给鸿胪寺与礼部操办即可,苏礼华那老匹夫要是闹起来,马上夺他兵权。”

  他这边想的挺好,却没料到苏礼华根本不反对。

  “元元说想请苏家人都去,爹您把手头事安排好,抽出半个月时间。”苏府厅堂,苏家人齐聚。苏安先卫帝一步接到凌一的传信,早就让苏礼华将所有人聚一起商议。

  “大伯、三叔、四叔和小姑,元元已经在都城给你们备好了院子。”苏安拿着一叠房契,挨个递过去,“以后去迟国也有个落脚地。”

  “怎地,她还想我苏家整个搬过去不成?”苏礼华翻个白眼,重重哼一声。要他说肯定是不同意苏安远嫁的,更何况是他国异乡。

  奈何自家女儿胳臂往外拐,跟什么一号暗卫早就牵扯在一起,甚至于老早就和家里交代过此事。

  他能如何?还能杀了凌一不成?那他女儿估计也要跟着去!当初拼死拼活的要去上沙场,就是人家要和她断了关系。如今要是再强行分开她俩——

  再次斜眼瞪女儿一眼,真是个小讨债鬼,只能依她。

  “您要是搬过去,我也乐意。”苏安丝毫不理老爹的吹胡子瞪眼,将手里剩下的一张红纸递给阿娘,“这是元元准备好的聘礼,阿娘看还缺什么,我让她添去。”

  “还缺什么?她都拿迟国为聘,将新鲜到手的江山,献给卫帝,就为了顺顺当当娶到你,谁还能说缺什么。”苏礼华冷哼,“真是让那傻子占了大便宜!”

  是的,苏礼华一直觉得卫帝脑子不好。不过作为一介忠臣,朝堂上他还是向着卫帝的,谁知那傻子听人蛊惑,还以为自己暗藏谋逆之心。

  “不愧是皇家暗卫,和卫帝脑子一样不好。献什么迟国,平白被人压一头。不对,那个什么一号暗卫,不会忠君高于爱重你吧?”苏礼华一拍手,似是想通了大奥秘。

  “行了,有你这样当爹的?盼不得福儿好。那孩子我见过,是个有分寸的。咱们福儿吃不得亏。”苏安阿娘扫一眼礼单,满意点头,对于苏老爹不着调的话,朝他嗔怒一眼。

  “瑾文不是在守着浔州?离迟国近的很,有什么事知会一声,就算那孩子如今是国主又如何,咱元元有的是人撑腰。”

  事情定下来,其他房并没有什么意见。于是第二日朝堂上,卫帝赐旨想要看好戏,结果苏礼华很平静的接旨了。

  卫帝?

  这老匹夫越发深藏不露了!

  苏礼华:……我就说他是个傻子吧!

  ……

  三月杏花初放,春风如意。

  迟国都城外,不知何时移栽了大片杏花,连绵十里,人从树下过,常常肩头沾染几瓣粉白。只是今日却没闲人赏花,杏花树下是整齐仪仗。

  仪仗之外,是里外三围的百姓,满脸兴奋。

  皆因今日,是女王迎娶容国宁福公主,大婚之日。

  乐队吹拉弹唱一直没有停过,据说女王准备了三队乐师,轮流替换。喜乐响亮却不刺耳,让人怀念自己新婚燕尔时。

  终于,容国送嫁的队伍隐约可见,却如红色长龙,远远看不到边。

  凌一下意识拉紧缰绳,马鸣嘶嘶。她想迫不及待飞奔而去,哪怕只剩下短短距离。越是离得近,她心头越痒,让她一刻也难安。

  终于可以看清花轿,极好的目力让她借春风便,昙花一现的功夫,瞧见了花轿里的大小姐。

  噗,她果然没有规规矩矩坐好,正掀了盖头在吃东西。

  内心躁动忽安,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莫名其妙。

  周围乐声越发喧闹,每一声鼓击,似乎都敲打在她心上。笙起笙落,便仿佛多年那么漫长。手心不知为何冒出汗来,浸湿了手里缰绳。

  她想低头查看华衣,是否某处有褶皱未平。想抬手举华冠,担心某处不齐平。想笑,却眼睛酸涩不得了。想说话,却对旁人无话可说。

  于是惟有继续远望,望那只花轿,如何走得如此缓缓。

  是否大小姐的心情,并不与她同,不是这般迫不及待?

  她怀揣欣喜,又几分沮丧,心情起起落落,马鸣嘶嘶似乎也在附和。等到花轿到了近前,魂都空了一半。恍恍惚惚在仪官引导下,掀开轿门,搀着大小姐出来。

  似乎被察觉到紧张,红盖头下传来轻笑。

  笑声虽轻,却击破凌一心底迷障,整个人清明起来。她朝向众臣宣告,“宁福公主与我一体同心,今后,将和我共同执掌江山。”

  说罢,不理众臣神色惊变,揽腰带大小姐飞上马匹,为她轻轻揭开盖头。

  “您应当亲眼看一下,为迎接您出城十里的百姓。”凌一挥动缰绳,马蹄扬动,“以后,您也是他们的国主。”

  苏安整个身子倚向凌一,“除了百姓,两旁杏花不见深处。”

  “元元怎么忽然种那么多杏花树?”

  凌一悄然红了脸,甩鞭促使马蹄急,“我怕您想念临安城东的杏花林……”

  声音小到自己都快要听不见。

  马蹄过城门,城楼上爆竹声声,忽地响起。而她去往王宫的路上,两边屋檐下挂满一篓又一篓杏花,马蹄经过前一秒,飘飘散散扬落。

  身后跟来两骑,不断抛洒马背一侧的竹筐里,红绳系扣的铜钱。

  疾驰一路,直到王宫朱红色门前,凌一勒紧缰绳,马蹄高高扬起落下——

  “大小姐……”

  凌一迟疑开口,“您真的要陪我在这又小又无聊的王宫里,过完一生吗?”

  “怎的?我要出来你会不许?”苏安偏头瞧见凌一面上几分懵然,忍不住笑了,“真是个傻元元。”

  她扬手将红盖头罩在她和凌一头顶,凑近吻了上去——

  无论是哪里,只要有你在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