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床的动作扯到伤口,乔山温面上没有任何异样。走路时膝盖上的伤口被裤子摩擦,被闻洛牵住手,伤口碰到也在疼,但她把闻洛的手握得很紧,不想闻洛想要牵着她的手把玩。
从前闻洛就有拿她的手把玩的习惯,乔山温乔山温喜欢,但现在不想。她要坐在闻洛对面。
闻洛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闻洛买了广式早茶,路过宠物店还顺带了一袋猫条。因为乔山温家的猫实在是太乖太粘人了,人走到哪它就要跟到哪,比闻洛之前养的不知道都乖多少倍。
主人要吃早餐了,它就立在餐桌下仰头看闻洛,想吃东西又格外的礼貌,一点也不急不争不抢不吵不闹的,让人忍不住蹲下身摸摸它,给它一根猫条奖励,希望它保持良好品德,保持粘人。
想逗她,猫条闻洛挤得极速,甚至让它来不及吞咽,小鼻子紧皱着,努力跟上闻洛的节奏。
一根猫条没吃够,但闻洛说“没有”了,它还是克制又优雅地开始舔爪子。
而闻洛呢,立马去洗了个手,快速回到餐桌上陪自己的女朋。
乔山温还没开动,等着她一起。
记得闻洛喜欢虾饺,乔山温帮她蘸了料,推到她面前。
“好贴心啊宝贝。”闻洛笑着感慨,看了看她,说着夹起第一颗给乔山温喂了过去,乔山温微愣,启唇咬住。
“好吃么?”
乔山温正在嚼,腮帮子微鼓,口齿有些模糊,“好吃。”
她觉得好吃闻洛就开心。
闻洛边吃边看着她。
乔山温酒醒了,又变得矜持起来,脸颊白白净净的,跟昨天晚上被火烧似的红完全不一样。她反差好大。
很可爱很迷人,闻洛觉得谁也比不上她。
闻洛心情很舒适,很微妙。鲜祝福
闻洛有个毛病,心情不好喜欢找乐子,心情愉悦了,更喜欢找乐子。
好想逗她玩儿,好想烦烦她,她们之间存在着好多有趣的事儿,比如——乔山温从一开始就在暗恋她。
想到这件事,闻洛不住哼笑出声。
乔山温被她一直盯着本来就很不自然,她忽然着么一笑,更加无所适从。掀眸看她一眼,有点儿懵,像娇嗔。
“你在看什么?”
“在看什么啊?”闻洛答得格外轻浮:“当然是会长你很好看啊。”
会长这个称呼很久远,又近在眼前。闻洛之前就这么叫她,一开始并非尊重,而是“调戏”。到后来两人开始亲近,这个称呼就变成了亲密的昵称。
时过境迁,忽然被她这样叫,乔山温有些不习惯。
而闻洛笑眼眯眯的,她一向随心所欲,什么称呼都是随口就来,专注于给生活增添乐趣情趣,忽然喊会长一点也不违和。
不过闻洛还是没有用会长从一开始就在暗恋自己那样的坏学生这件事来调侃她,毕竟会长发烧刚好,不想让她太脸红了。
“……”
嗯……
但是,确定关以后,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或者说,要确定些什么,确认些什么。
乔山温好安静啊。闻洛瞧着她,她就静静吃饭,似乎没有像昨天晚上一样要跟闻洛确认很多东西的样子才开心的样子。
这可是她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清晨,难道不应该很腻歪,像昨晚一样。
乔山温不太粘她,是因为还不适吗?
她太平静,话太少,太正常,让闻洛也有种慌乱的不真实感——她和乔山温到底有没有确定关系?
乔山温不会断片了,不会把昨天晚上说过的话都忘掉了吧?
闻洛蹙起了眉头,继续观察她。
乔山温给她夹了一只水晶包。
“这个很好吃。”
就这样,完了。
不会真的忘了吧。
到底是因为害羞还是真的忘了?她怎么会完全没提她们在一起了这件事。
闻洛内心躁动,但她沉默下去,按兵不动。她想看看乔山温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是不是真忘了。
闻洛一沉默饭桌上就变得特别安静。对话都很简单,也不再像刚才那般暧昧。
拘谨、微妙。
彼此互相偷瞄,各怀心思,早餐很快就吃完。
闻洛又开始不平衡起来。
休息日一起吃完了早饭,刚在一起的热恋期情侣在这种时候是不是该腻歪一下,增进一下感情了呢?
闻洛一边按兵不动,一边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昨天晚上被醉鬼撩拨得什么也不剩,把自己都交出去了。第二天醉鬼酒醒了,什么都不记得,忘掉了自己已经是一个有女朋友的人。
这么一想,闻洛确实应该很委屈。
乔山温主动收拾桌面,将垃圾装进垃圾袋里。她今天还没有摸她的猫,猫跟在她屁股后面扒她的小腿要她摸摸,她笑了笑弯下腰。
原本别在耳后的长发垂下下去,轻垮睡衣勾勒出单薄的身躯,露出的白皙脖颈上印着暗红色的吻痕,她垂着眼帘,睫毛犹如扇羽般垂着。她存在于秋如的暖阳里,她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诠释破碎感。为了彰显一种隐秘的欲望。
——她脖子上的暗色吻痕是闻洛留下的。
经历过亲密,闻洛潜意识里已经将她划进了自己的地盘。闻洛对自己的伴侣是有独特占有欲的,同样也有极其旺盛的保护欲。这一幕很心动,闻洛不想不动了,走到她身后,轻声关心她:“真的没有不舒服了吗?”
闻洛和撸猫之间乔山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转身,一转身就撞进了闻洛的温柔眼眸。
闻洛今天是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乔山温回答她说:“真的没有了。”
“那你今天要不要上班?”
“不去。”乔山温反问:“你有事要忙吗?”
闻洛:“没有啊。”
“那你去休息好不好?”
“嗯?”闻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乔山温视线在她脸上流连,落在她眼下淡淡的乌青,“昨天晚上是不是一晚上没有睡觉?因为照顾我。”
闻洛看出她对自己的心疼,心情更愉悦几分,皱眉装弱,点了点头:“嗯......确实是。”
乔山温拉住她的手,“那你快去睡觉。”
乔山温想把她往卧室里带,闻洛明知故问:“去哪睡?”
“去卧室里睡。”
“你既然没事儿了,我干嘛不回家睡啊?”
“……”
闻洛语气里没有丝毫不解,佯装出来的真诚眼神里透着狡黠和恶劣。
乔山温的不情愿写在眉眼间,“你一定要回家吗?”
“嗯哼?”
乔山温蹙眉,松开闻洛的手。闻洛以为她生气了,忽然被抱住。乔山温侧脸贴着她的侧脸,带着点儿生气的语态提醒她:“洛洛,我是你女朋友。”
她说得认真,像是怕闻洛不认账。毕竟闻洛给她的感觉就是这么轻浮。这个人从前就很喜欢不认账的,什么事儿承不承认得看她心情,乔山温怕她转头就要逗自己说:昨天晚上你喝醉了,闹脾气,我哄哄你而已。
明明在女朋友家里,为什么不可以直接在女朋友家里睡?为什么不愿意睡女朋友的床?明明昨晚才在那里和她做.嗳。明明没事情要偏要回家去,一点时间都不愿意分给女朋友。闻洛很坏,很坏很坏。
闻洛只听到乔山温没有说女朋友,不知道自己被乔山温在心里控诉了这么多。心动不已,环住她的腰,偏了偏脸,唇正好凑到她耳朵上,半是委屈,半是调侃:“宝贝,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女朋友啊?”
“我一直记得。你是忘了。”她有点儿赌气。
“记得吗?你都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断片儿了呢。喝醉了,完全忘了自己骗心又骗色的罪行。”
骗心又骗色?
闻洛总是会用这种露骨又直接的形容。乔山温招架不住,一向伶俐的人就是会败给这样的坏学生,都不知掉怎么反驳她。怎样才能制服闻洛?怎样才能让闻洛心甘情愿的不要走。
乔山温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松开她,退出她的怀抱,在她含笑的视线下,乔山温抬手轻轻捧住她的脸,凑上去,亲了她一口。
“没有骗心又骗色。”
“昨晚的事我记得很清楚。”
“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我也是你的。”
“……”
“乔山温……”闻洛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又在撩我。”
“谁教你的呀?”
“这么会说情话,是林涧吗?”
闻洛的吻凑过来,乔山温刚刚脸皮厚,被她说得身心颤抖,不住偏头躲避,闻洛只吻到了她的唇角。
闻洛笑了笑,用手摸她的脸,按着她,稍稍用力。
“唔……”
……
乔山温如愿把闻洛骗进了自己的卧室里。
闻洛躺在她刚刚躺过的位置,还不闭眼,餍足地看着面前撑坐在床边脸红喘气的女朋友,眼里的愉悦载得很满。
乔山温在缓。
没过多久,闻洛又从被子里探出手,牵着她,拽了拽,用眼神示意。
乔山温脸上红润未褪,还在缓,还有些气喘,又不得把自己垂下的长发撩到耳后,撑住闻洛的肩膀,再一次主动弯下腰去吻她。
这不是蜻蜓点水的吻,因为闻洛说她很喜欢湿润的感觉,喜欢深吻。被闻洛按住了后脑,乔山温闭着眼主动伸舌头,缓慢缠绵,更心动,更浸入。
气息又变得粗重又湿润滚烫,不知道第几次觉得够了,这个吻才堪堪结束。分开时两人唇中拉出泛着水光银丝,断在暧昧的空气里。
不仅是唇瓣湿润红肿,乔山温的睡衣上出现了很多掌印的褶皱。
“你可以闭眼睡觉了么?”她红着脸问。
闻洛刚刚答应了女朋友,要是主动亲她,她就好好睡觉,现在想反悔了,不知足:“还不行的宝贝,不听你的声音我睡不着的。”
“……什么?”
闻洛乖巧:“你不是一直在更新你的歌单么?分开的这一年我每天都有在听,已经习惯了,没有就睡不着。”
乔山温明显没料到,呆滞了好一会儿,湿红的眼里露出惊喜:“真的吗?我以为……不会这么有用的。”
“当然有用。”
闻洛没一句哄人的话,都是真的:“真的很有用,或者说,就是你治好了我的失眠。你的声音好好听啊,我很喜欢听你在里面分享自己的心情和生活,你的状态好我就会安心,自然而然也会好。”
闻洛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功劳。
乔山温走神了片刻,“嗯……”
“那我讲故事给你听。”
听起来好像哄小孩子。
但他们说情侣之间幼稚很正常。
闻洛想了想,说想听乔山温讲英文了,怀念当年放学后晚上连麦一起学习,听她背单词的日子。
或许,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乔山温的声音的吧?也是因为那些美好安心的回忆,乔山温的声音对治疗她的失眠格外有用。
“会长……”闻洛望着她,忽然感慨地唤了一句。
乔山温没说什么,从书架上给她找了一本英文版的《百年孤独》,靠坐在床边。闻洛侧身靠着她,闭眼听她念。
闻洛也喜欢文学,虽然不爱学习但挺爱看书的。当年说自己也经常去“深夜书屋”并不是在忽悠会长。只是当时乔山温还不够了解她,看到的更多的是她的表面,所以不相信。
后来,越了解,越深陷。闻洛身上拥有太多比当一个“好学生”更迷人的特质。
学习并不是她的必须品。当初就连乔山温那样对学习刻苦又固执的人也觉得,闻洛就算成绩永远一团糟也会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活得开心又潇洒。
她完全有不需要的底气,却也为了乔山温刻苦用心,她当初起早贪黑的学,周末也在学,完全是为了乔山温这个人。
她说,她怀念当初的日子。
《百年孤独》读到第十七夜页,腿边的人呼吸均匀,安睡了过去。
乔山温轻轻把书合上,挪动身体,从床上起来,离开卧室。
静悄悄的,她把自己关进了另一间卧室里。
闻洛睡着了,来到另一个密闭封锁的空间,她才敢处理身上渐渐严重的伤口。
手掌伤得不太严重,褪去红肿之后并不明显。严重的是膝盖,两边都是很大一片的擦伤,有些血肉模糊,被料摩擦得更红肿。
但其实□□上的疼并不算什么,乔山温她一点也不在意。上药、期望着它们快点好,只因为不想被闻洛发现。
她怕……怕闻洛联想到关于她不好的回忆。
噩梦、恋爱、闻洛……
闻洛…闻洛真的会一直属于她吗?
她跟闻洛接吻、做.嗳、恋爱。她们现在终于是情侣,但其实闻洛还在被她蒙在鼓里。
闻洛以为乔山温好了,至少是比一年前要好了。乔山温自己知道,她一直都没好,她从来没有好过过。
闻洛听到的看到的只不过是她精心编织的自己正在慢慢痊愈的故事。离开那些场景,乔山温仍旧是一个时而行尸走肉时而亢奋疯狂的病人。
她每天一睁眼就在忍耐痛苦,就在努力克制自己。克制不住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发泄,越来越像严铃。她不敢去偷偷看闻洛,更不敢去找她诉苦,她知道那会给闻洛带来痛苦。所以她一直忍耐。
为了能让闻洛早点回来,她一直在骗她,一直在给她泄露乔山温正在慢慢变好的假象。
甚至连二十七岁生日那天的生日蛋糕动态都是她提前一个月准备好,定时发出去转门给闻洛看的。
——第一次给自己过生日,愿望是洛洛开开心心。
假的,是假的。
乔山温做不到。
二十七岁的她还是没能做一个人直面、接受阴影为自己庆生。
那条动态背后真实的25号她是怎么度过的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因为病得严重,所以记忆恍惚。
或许是在一个断绝和外界所有联系的房间里咬牙忍耐,或许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或许抱头痛哭、歇斯底里。又或许是缩在被子里发抖……很多种可能,她可能胡乱做了很多病态的事情。
总之绝对不是正常的状态,那次失去意识再次醒来已经是28号,她躺在病床上,林涧站在病床边。
不许告诉闻洛,不能告诉闻洛。
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尽管生日是假的,但愿望是真的。
她希望闻洛开开心心,就算自己身处十八层地狱,她还是希望闻洛开开心心。这是她从闻洛那里偷走的,她还不了,没有资格。她只能祈祷,闻洛自己能找回来。
只有乔山温自己知道闻洛曾经给过她什么,她又是以怎样的方式回报。恩将仇报,阴狠歹毒,可恶之极。
乔山温知道,闻洛当初对她说的那些话不是气话,是她那一刻真真实实对乔山温的感受。
窒息、疯子、病态,都是对乔山温最贴切的形容。
闻洛刚才说,她好怀念从前。乔山温乔山温想,闻洛是不是更爱当年那个她。
那个闻洛记忆里站在四楼走廊陪她的,青春永驻的,从来没给过她噩梦的会长……
原来她们曾经那么美,那些美好被乔山温亲手毁掉。
乔山温垂眸,看着自己腿上的伤,自我厌恶又发到了顶峰。
她真的能藏一辈子吗?
她无法保证。
更不敢想象,她再一次对闻洛歇斯底里的后果。
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才好。
闻洛真的会永远在她身边吗?
——你不配
——没人会永远爱你,尽管她现在很爱你
严铃的声音又在她脑海里反复。
不可以,不可以……乔山温闭着眼努力屏蔽。
她蜷缩,用双手把自己抱紧,好像这样就能遏制住自己。
她终于跟闻洛走到一起了,可是她已经不再完美。
她好想把破败的自己一点一点吞掉,想重新孕育出一个,站在闻洛青春里,被她怀念着,全心全意爱着的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