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的会长......
乔山温听到这个称呼心里颤得厉害,闻洛从前总叫她会长。在乔山温心里,会长这个称呼在别人嘴里是恭恭敬敬的尊称,但被闻洛那样轻佻地叫出来,就像调皮又亲昵的小名。
是她们的从前.....,眼前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这么问?
乔山温反应过来,好似捕捉到了希望,忙问:“你认识闻洛?”
“认识的。”女人笑了笑,“你好,我是洛洛的朋友。”
乔山温:“闻洛在哪?!”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但是......”
稍微安顿了乔山温的情绪,女人拉了椅子坐在乔山温床前,开始介绍自己:“乔小姐你好,我叫沈晚宁,跟洛洛认识很多年了,不过我不是你们淮中的,我在隔壁附中念高中。”
“我先前一直在国外,前段时间回南淮陪爸妈过年,参加同学聚会时不小心听说了洛洛的事,听说她失踪了,你一直在找她......想了很久,我后天就回澳洲了,还是决定临走前来给你讲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沈晚宁说:“一则关于闻洛的,暗恋心事。”
关于闻洛的暗恋心事?
乔山温不自觉掐紧指尖,“她暗恋谁?”
沈晚宁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启唇娓娓道来:“附中跟淮中距离一个公交车站,我跟洛洛就是在公交车上认识的。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她那样有趣的人,也太自来熟了吧,我坐在位置上听歌,她忽然凑到我旁边的位置,说她也喜欢田馥甄哦。”
“她怎么知道我喜欢田馥甄?我还以为她偷看我手机,她提醒我才知道,我耳机坏了,一直在外放。”沈晚宁说到这儿笑了一下。
“她虽然很社牛,看起来好像很不正经,但给人感觉好舒服,很幽默,很有趣,又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跟她在一起完全不会尴尬,让人忍不住被她吸引,喜欢跟她聊天,久而久之,我们经常一起在公交车上谈天说地,各种心事,什么都聊。”
“......”
沈晚宁看病床上的女人表情微变,又带上了些提防的神色。沈晚宁在心里愣了下,赶紧道:“不过我可不喜欢她,我跟我妻子已经在澳洲领证两年了。还有啊,她很花心对吧?一看就不靠谱,让人不敢交付真心。”
“她大胆向我承认自己喜欢女孩子,我一开始也以为她女朋有很多,毕竟她那么会撩女孩子,你应该也这么觉得吧?”
乔山温不语,沈晚宁忍不住轻笑,“但其实她根本没有谈过恋爱,那些被她撩过的女孩子都被她当成纯友谊,她一点也不渣,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伤了很多女孩子的心......嗯,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开始我也不信,在那个对恋爱那么向往的年纪,她又这么受欢迎,怎么可能会没动过心没谈过恋爱呢?”
“一直到她后来喜欢上一个女生,我才发现,她真的太纯情了吧。喜欢了那么久,到头来就只敢借着帮人暖手的名义牵手,借着冷装可怜拥抱她。还有抢人饮料喝达到间接接吻的成就,好幼稚啊。还有故作随意地送礼物,其实一条围巾就选了好几天。”沈宁晚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
而乔山温有些呆滞。
借着暖手的名义牵手、怕冷装可怜拥抱、抢饮料间接接吻、一条围巾就选了好几天......
乔山温不禁抓紧床单:“她喜欢谁......?”
“你真的不知道吗?你一直不相信她喜欢你吗?”沈晚宁眼神有些疑惑,如果是不喜欢,此刻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沈晚宁笑了笑说:“用她的原话说呢,她喜欢上谁不好,偏偏喜欢上她们学校的学生会会长。喜欢上那样死板又高冷的人物,会长可严格了,每星期都要抓上几对小情侣公开处刑,让她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
“......”
——喜欢上谁不好,偏偏喜欢上她们学校的学生会会长。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乔山温笑出了声,是一种很心酸的轻笑。沈晚宁看着她,她已经红了眼眶,眼泪摇摇欲坠。
难怪洛洛总是说她很喜欢看会长哭,会长哭起来确实很......迷人啊。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哦。”沈晚宁不禁放轻了声音,温柔道:“我不知道你们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听说闹得有些难看......我只是想,你们不应该是这样的,当年我每每听她谈起你,都会忍不住牵起嘴角,就像在看一部纯情美好的青春电影,又慢又热烈。”
“闻洛她喜欢你......”似乎是觉得只有一句喜欢不太够表达闻洛的感情,沈晚宁沉吟了一会儿,强调道:“很喜欢很喜欢你。”
“她喜欢我为什么要走?她喜欢我为什么要和别的人......”乔山温有些激动,透着一股无比浓烈的委屈。
沈晚宁眼神复杂,心想原来真的另有隐情。
“不是你拒绝了她吗?”
“我......”乔山温睁大双眼,“我怎么会拒绝她...她没有跟我表过白,她......怎么回事?”
乔山温急切问:“怎么回事?”
沈晚宁说:“后来你忽然跟她冷战,她怎么道歉都不管用,她觉得很委屈,可是她又舍不得放弃你。那时快到你的生日了,她精心为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在你生日当晚去找你,可是......你拒绝她了。”
“她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拒绝她的,就说,她站在你家楼下给你发了很多条信息,打了很多个电话,而你,只给她回复了拒绝的一段话。”
生日当晚,发了很多条消息,打了很多个电话......
乔山温愣在原地,她着急忙慌地回忆八年前的她生日,她明明没有接到很多条消息和电话,也不知道闻洛来找她,因为......她晕倒了。
她被严铃折磨到晕倒。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没有发过拒绝她的信息......”乔山温急得落泪,哽咽着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原来你一直不知道......这些年她一直都没有打扰你,确实,是一个很合格的失败者啊......”沈晚宁满脸遗憾。
“她当年受了很大打击,一病不起半个月,我还以为.......”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乔山温泪如雨下,以一种渴望又悲惨目光看着沈晚宁。她抑制不住地抽泣,全身上下都在经历一种被颠覆了的颤抖。
“她真的喜欢我,她真的来找过我......你说的是真的吗?”
乔山温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敢想象自己八年前究竟错过了什么......
更不敢想象,当年严铃拿着她的手机,对闻洛说了什么。
见她置疑,沈晚宁极为认真且笃定道:“她不光很喜欢你,你还是她第一个,且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喜欢过的女孩子。”
第一个,唯一一个......
乔山温几乎要被这些铺天盖地又颠覆认知的消息砸晕了。
“她去爱尔兰是因为她小姑要到爱尔兰去治病,你没有见过她小姑吗?她去你们学校教过一阵子书的。不过后老没有在手术台上撑过去,在第二年春天就去世了。”
乔山温又愣住。
苏老师......
乔山温一时撑住身子往下跌了跌,沈晚宁赶紧起身去扶她。
“她出国以我们断断续续地联系着,每次我问她,你还想你的会长吗?她都大大方方地说其实很想,但不会去打扰你。”
“她后来一直都没有谈恋爱。她跟我说,其实一个人在外面漂泊流浪其实很寂寞......”
一个人在外面漂泊流浪,心里又承载着太多悲伤和遗憾真的很寂寞,闻洛其实很怕一个人呆着,只要静下来她就会想起某些悲伤的往事,很难受,很矫情。
所以她很喜欢交朋友,喜欢被簇拥在人群之中欢笑,喜欢喝酒,喜欢吧自己灌醉短暂忘却烦恼亦或是制造美好幻觉......
大概是最好的青春遇到的人太美好,那种悸动没有任何感觉能代替。闻洛不喜欢身边成年人的快餐式和为爱而爱,这些年一直没有忘掉乔山温。当然总是会遗憾和乔山温的约定没有达成,又无可奈何地安慰自己有些承诺并不需要兑现。
她一直很怀念当年的那场暗恋,怀念会长抓她违纪被她逗得脸红心跳;怀念会长给她讲题为,了让她好好学习满足她一切条件;怀念跟会长肩并着肩用同一副耳机听歌,怀念那年深冬会长听说她喝醉了急匆匆赶去找她,怀念在寒风中的那个拥抱。
怀念当年的会长,也怀念当年的无忧无虑的自己,更怀念还可以把会长计划进自己未来无限畅想的日子。
闻洛曾在酒醉夜里对沈晚宁说过,会长或许就像一弯月亮,永远悬挂于闻洛的心头之上,永不黯淡。
“洛洛一直说,那段回忆是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这八年她没爱上过任何人,她一直记着你,可又一直很坚定地觉得你不会爱她,所以根本不敢打扰你。”
“我不知道那晚\'你\'究竟说了怎么的话将她打击成那样。”
“但能确定的是我没见过比她更纯情更痴情的人了,她真的很好很好......”
“其实来跟你说这些是希望她能幸福,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如果......你能找到她的话,有误会一定要说开啊。”
......
乔山温没有办出院手续,甚至没有把身上的病号服换掉,披了一件外套小跑着离开医院,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在后座,她全程一直在控制不住地流泪、发抖,把司机弄得胆战心惊。
车子停在一家精神病院门前,某间单人病房里住着一个年过半百的憔悴女人。或许是因为刚刚发完疯,她一只手被绑在了床上。她就这样靠坐着,对着窗外发呆。
因为窗户布满了铁丝,外面本就不太靓丽的风景变得更加黯淡。妇人好像也不太在乎,她早麻木了,眼神空洞得仿若一具皱纹遍布、骨瘦如柴的可怖木偶。
病房门忽然被打开,制造出的声响惊扰到她,妇人这才眨了眨眼睛,偏头看去——她的女儿正站在门外,满眼怨恨地看着她。
严铃眼神动了动,哑着嗓子无比冷漠道:“你来干什么?”
“八年前是不是你给闻洛发的消息?你跟她说了什么?”乔山温情绪激动,逼到她床边厉声质问,眼神像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八年前?
严铃都疯了这么多年了,她早就精神错乱,又怎么会记得闻洛是谁,怎么会记得八年前发生过什么。
可她忽然笑了笑,她真的还记得,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乔山温说的是哪件事。
那天晚上啊,她记忆太深刻了。
严铃打量着女儿此刻狼狈的模样,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带着浓浓的嘲笑意味,就好像女儿越不开心她就越开心,越满足。
她笑得喘气,“我记得,我记得太清楚了。”
“那天晚上是你的生日吧,我记得,你说的那个人就在我们家楼下,她捧着一束花,手里提着一大堆礼物,被冻得瑟瑟发抖。”
“你知道她给你发了多少条消息吗?你知道她都对你说了什么吗?她说什么来着?让我想想......想起来了。”
“她说你至少要给她一个认错的机会,说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去你,说你对她来说很重要。”
站在窗边偷看为乔山温而无比急切的女孩,那一刻严铃嫉妒极了。她们一家子都应该下地狱的,怎么能有人对乔山温这么好?
乔山温早已泪流满面,而严铃眼里笑出了泪花,“真是不敢想象,你这样的烂人也有人这么爱你,你是我的女儿,一个疯子的女儿,你配得到爱吗?你知道我替你给她回了什么吗?”
严铃恶狠狠地,一字一句地说:“我说她恶心,同性恋真恶心。”
——恶心
她说,闻洛恶心......
八年前的平安夜,闻洛捧着花,在冷风中打字,对乔山温说:你在我心里很重要。
而乔山温对闻洛说:你好恶心。
难怪,难怪.......
乔山温顷刻间遭雷劈,崩溃地跌倒在地掩面痛哭。
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这段时间究竟做了什么,对闻洛造成了多大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