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春终究没逃过。

  不过路青雪对韵春吃饭这件事还蛮看重的。她没有过分的亲, 只是蜻蜓点水般在韵春唇上落下一个吻。

  一吻结束,韵月琴刚好打电话来问韵春要不要过去吃饭。

  韵春还未开口,路青雪在她耳边轻喃:“去吧。”

  挂了电话, 韵春问路青雪:“跟我一起过去?”

  路青雪摇头:“我还有事。”

  韵春心立刻提了起来, “你要去做什么?我跟你一起。”

  被韵春如此问, 路青雪第一感觉不是被紧张关怀的开心,而是酸涩。

  她敛下这抹感觉, 冲韵春柔笑:“跟着我做什么?做我的尾巴?”

  韵春:“……嗯。”

  是怕你丢下我。

  路青雪猜出了个大概, 她来到韵春的嘴角, 浅亲了一下说:“晚上十点钟,我一定会回来。”

  韵春眨眸不语,路青雪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相信我。”

  “你会有危险吗?”

  “不会。”

  “糖糖说你是鬼王。”所以她不信没有危险。

  糖糖?叫得这么亲昵?路青雪问:“下午来找你的那个?”

  韵春:“嗯。”

  想到对方的外形, 糖糖这名字叫出来挺可爱, 路青雪放下戒心,解释:“不是鬼王, 哪有那么高的称呼?只是一个小领导。”

  “我在乎的不是这个, 是……”韵春眉眼间全都是担忧, “你和那个穿古装的女子作对, 会不会有危险?”

  路青雪稍稍讶然:“什么穿古装的女子?”

  韵春把梦到的场景简单的和路青雪讲了一遍,主要还说了那女子脚上的铃铛。

  一说铃铛, 对方是谁就很容易知道。

  奇怪韵春怎么会梦到她被困时的画面,路青雪面上神色不改, 安慰:“梦而已, 都是假的, 不怕。”

  韵春沉默许久,又一次问:“你确定你会回来?”

  这不知道是韵春问的第几遍, 对路青雪第几次不信任。路青雪却不厌其烦,对韵春颇有耐心。她的眸眨动了一场春雨,嗓音都如雨后的空气,清新中带着不知名的缱绻。望向韵春的眸光是春雨后出现在云层里的彩虹,看一眼就羞红脸。

  她说:“这么大个老婆在家里等我,我不回来还能去哪?”

  韵春正坐在路青雪腿上,哪怕老婆两个字路青雪故意咬字音量很低,却还是无比清晰地传入了韵春耳中。

  “…你。”

  韵春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可是路青雪老婆两个字喊出口,她脑子一下子宕机,卡壳到不知道要说什么。

  耳尖是染红的晕,滚烫的温度好似太阳灼伤。

  韵春起身,一言不发向外走。

  可是在经过茶几时她还是顿住了脚步,手握拳,转头看向路青雪,“那就晚上十点见。”

  尽管心里的不安躁动,韵春还是愿意信路青雪这一次。

  信路青雪不会丢下她。

  到了韵月琴这儿,韵月琴在厨房炒菜,徐蓝椋在一边打下手。

  韵春径直走到厨房,拉着徐蓝椋到了客厅一角。

  徐蓝椋说是打下手,其实就是站在一边喋喋不休:“这个菜厉害”“哇!好刀工”“真会炒,好香”“哪个是酱油?”“老抽和生抽有什么区别?”时不时称赞一下韵月琴,然后再没事找事的问几个问题。

  做饭不重要,重要的是陪着韵月琴做饭的感觉。

  被韵春拽出厨房时,徐蓝椋手拿半截黄瓜,她啃了口黄瓜,问:“做亏心事了?有什么不当着你妈面说?”

  韵春:“青雪姐回来了。”

  徐蓝椋眼露惊讶:“啥时候?”

  “昨晚。”韵春,“我回去的路上。”

  徐蓝椋哦了声,端详韵春几秒:“看你表情不太像啊。”

  徐蓝椋道:“就算没有激动地哭,也应该高兴地笑吧?或者哼着小曲,大声的跟我们说路青雪回来的事?你这…怎么不哭不笑,还偷偷摸摸的?”

  韵春低声:“糖糖说她是鬼王。”

  徐蓝椋:“这么有出息?”

  徐蓝椋的反应不在韵春的意料中,韵春又道:“她说有事要离开几个小时,你说…她会不会有危险?”

  徐蓝椋:“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见韵春转身往外走,徐蓝椋:“做什么去?”

  韵春:“去找她。”

  “省省吧,她要有事还能出现在你面前?没点本事她早没了。”

  韵春一记眼神扫过来,徐蓝椋将黄瓜举在她俩之间,遮挡了韵春视线。

  “我不是那意思。”随即一个伸手,揽上韵春肩膀到怀里,韵春比徐蓝椋高出了一头,这么一看两人姿势略显怪异。

  “我是说,你该相信路青雪没事。说实话你一直找路青雪,我都想劝你放弃,因为在我这儿,路青雪凶多吉少。但出乎我意料,她居然回来了。不然五年,这么长时间,既然她能回来,那说明什么?”

  厨房里韵月琴喊徐蓝椋端盘子,徐蓝椋应了一声,一边对韵春说一边往厨房走,“说明就算有危险,她也能应对。”

  徐蓝椋跟韵春说了等一下,然后进厨房将盛了菜的盘子端到餐桌。又来到韵春面前,“至于你说的鬼王什么的,你还记得我一开始对你说的吗?”

  韵春面露疑惑:“什么?”

  “我说路青雪一个在职的阴差,违反规定收孤魂做小弟,不就是自立称王吗?说明她早早就有这种心思了。所以你觉得一个早就有所图谋的人,会不知道这样做会是什么后果?这样做会遇到什么?会碰到什么样的危险吗?她肯定想好了应对之策。”

  徐蓝椋之所以听到路青雪是鬼王这件事不惊讶,是因为她早就料到了这件事。这几年不是没有听说,也不是没有猜测鬼魂们说的那个鬼王是路青雪,之所以没对韵春说,就是怕韵春这个样子。

  韵春:“青雪姐早就要这么做了?”

  “只要她想和你在一起,这一步棋是必须走的。”徐蓝椋道,“阴差不能和人类产生关系,我给你们两个定了冥婚的那刻,我想路青雪就已经在为和你的以后考虑并且付诸行动了。”

  说着,徐蓝椋斜睨向韵春,有所感叹道:“小韵,她真的很爱你。”

  “以我对路青雪的了解……虽然我和她只接触过几次,但仅有的接触下,她给我一种感觉是,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还有一件很邪乎的,她甚至感觉没有路青雪做不成的事。复活韵月琴这种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九的事都能成功,路青雪想做什么做不成?

  “运筹帷幄也好,走一步看一步也罢,她既然选择这条路,就不会怕危险,她肯定有解决的办法。而且……”徐蓝椋顿了下说,“而且如果她身陷囹圄,我认为她是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路青雪自己可以深陷泥潭,但绝不会让韵春跟着她一起。

  她既然会出现,就说明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至少不会危及到她,不会让韵春难过和失望。

  徐蓝椋的话让韵春全身血液有片刻的停滞。

  韵春呼吸低浅,细细揣摩徐蓝椋说的。

  过了会儿,她莫名有了另一个想法: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路青雪已经面临不可逆转的危险,拼尽全力从冥界出来,为的是见她最后一面呢?

  刚一想完,韵春在心里呸呸呸了三下。乌鸦嘴不要胡说八道!

  事情肯定是像徐蓝椋说的那样,路青雪不会有危险。

  不但如此,她也该信路青雪说的,会在晚上十点回来。

  路青雪那么厉害,肯定会没事。也…肯定会回来。

  韵月琴端出最后一道菜出来,喊两人入座。

  徐蓝椋拍拍她肩膀,说:“先吃饭,吃完饭再聊。”

  韵月琴问:“聊什么?”

  徐蓝椋:“路青雪回来了。”

  韵月琴双眼睁大,惊喜:“小雪在哪呢?”

  见韵月琴左右张望,徐蓝椋笑:“不在这儿。”

  一听路青雪回来了但没来,韵月琴表情微变,忐忑:“她…她是不是…”

  韵月琴担心路青雪是介意之前的事,所以才不来。

  韵春跟她说:“妈,青雪姐只是有事去忙了,你别乱想。”

  “那等小雪回来你给我打电话,我去见她。”

  “好。”

  吃过饭,韵春没再像往常那样在沙发上坐会儿,陪两个人聊会儿天才离开。而是洗了碗,立刻拉着Merry往家走。

  吃饭的时候,Merry就一直在韵春的身边嗅吠,回家路途,Merry还是东闻一下西闻一下。

  韵春沉闷心情被Merry拱来拱去的鼻子打扰。

  她弯腰揉了揉小狗脑袋,“是闻出青雪姐的味道了?”

  小狗不予回复,只是继续拱着她。

  韵春抿笑:“以后都能闻到哦!她说她不会再离开了。”

  等到了家,韵春一解开绳子,Merry箭似地冲了出去,最先到的地方是出门前路青雪坐过的沙发……

  用它那发达的嗅觉找路青雪存在过的痕迹。

  Merry找寻“宝藏”期间,韵春也没有闲着,下午和秦星除了聊路青雪外,还聊了几句工作,当下她到了一楼的书房,坐在电脑前忙碌。

  窗外天色渐渐转暗。

  期间韵春时不时会看一眼时间,盘算距离十点还有多长时间后,才会又将精力放在工作中。

  夜色变浓韵春才结束了工作。她双肘支在桌边,摘下只有在长时间看电脑时才会戴的眼镜,食指和拇指并拢揉捏山根处,缓了两秒眼睛没那么涩后,韵春重新戴上眼镜,瞥向电脑右小角的时间。

  九点四十五分。

  镜片反着灯光,遮住了韵春眸光,无法看出她在想什么。

  韵春单手撑着下巴,无声地看时间变化。

  直到时间显示九点五十八分,韵春才有了动作。

  她撩眸瞥向窗外,后院内的两棵树正好交错出现在窗内。

  梨树有石榴树做伴。

  夜有星星陪。

  那她的另一半呢?

  她的…老婆。

  想到路青雪喊这两字时的音色,韵春耳朵发热,心里流淌的,是红糖包里的红糖流心——甜,烫,着急想吃却吃不到。

  跟路青雪似的,想见见不到。

  树枝摇晃间,韵春肩头被碰了一下。

  转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但韵春微拧的眉却舒展开,只因鼻间有了股淡淡的香气。

  韵春回过头。

  一抹单薄身影倚在桌边,路青雪长发披肩,书房的灯光洒在她身上,像是镀了一层圣光,长睫弯翘,脸上却没铺出阴影。

  见韵春看过来,路青雪伸出小指到韵春面前,声音比窗外的暖风还要美好,“姐姐我说话算话哦~”

  韵春噗嗤一笑,正视着路青雪眼眸,抬手勾住了眼前的手指。

  手碰在一起时,电脑上的时间正好跳到了十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