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
柏童这是在和某个人通电话？
余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好的纸人，用指尖血在纸人上画出眼睛和耳朵，无声咒念几句。
纸人脸上不太圆润的眼睛转了几圈，随后它看了看周围，从余弦的手上一跳，就跳到了杂物间的墙上。
巴掌大的纸人贴着墙，嘿咻嘿咻地往窗口爬去。
余弦：……
其实她可以把纸人扔上去，谁能想到这个纸人这么积极？
这纸人赋灵之术，大多是吸引周围懵懂未成形的灵物，让它们进入纸人中，为施术者做事。
大概是这小山村周围环境好，灵气比较浓郁，吸引来的灵物比较强大，竟然知道讨好余弦。
很快，那纸人就踩着墙壁上凹凸不平的缝隙，爬到了窗口，脑袋贴到玻璃上，两只眼睛向里面看去。
余弦抬手用未干的血迹在眉心一抹，与纸人互通视野。
杂物间里正在打电话的正是柏童。
不过他打电话用的不是手机，而是一个改造过的手表。
早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余弦看见过柏童戴着这只手表，就是个机械表，没想到手表内有乾坤。
柏童身上的小鬼也确实安静了下来，此时正趴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一副睡着的样子。
通话那头的大师不知道说了什么，柏童闻言，脸上多了几分犹豫。
“必须得是宁秋吗？她身边还有个女人，看上去也不一般，能不能换成她？”柏童问到。
余弦虽然在纸人身上画了耳朵，但隔着一扇窗，柏童又把手表听筒贴在耳朵边上，纸人也听不到听筒里的声音。
只能听到看到柏童的动静。
片刻后，柏童做了个咬牙的动作，似乎下定了决心：“我知道了，还是以宁秋为主，只要大师能够保证，她身上的灵气可以压制它……就行。”
说话时，柏童眼珠子微动，看向自己的肩头。
他的肩膀上趴着那只小鬼，青白的一张小脸，鬼气森森。
柏童显然惧怕这只小鬼，因为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忙不迭地收回视线，眼中带着几分惊惧和怨恨。
小鬼似乎感知到了柏童的情绪，猛然睁开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细弱的手臂抬起，抱住了柏童的头。
柏童一下子就僵住了，哆哆嗦嗦地对着手表那边说到：“大、大师，它、它又醒了！”XZF
余弦通过纸人的眼睛看着这一切，眉头皱得很紧。
白天的时候，小鬼惧怕阳气，虽然出来帮助过柏童，但一直包裹在阴气里，余弦看不清小鬼的具体样子。
只是通过它和柏童之间的气息，和柏童的面相判断出，这两者之间有血缘关系。
刚才小鬼伸手抱住柏童，余弦才看见这小鬼的两只手心上都有着黑漆漆的大洞。
养小鬼这种事情，其实天师们也经常做。
不过天师们养的小鬼，其“小”只是指代鬼物力量不强，大部分天师都会把未曾作恶的小鬼带回去，放在玉石或者槐木柳木中蕴养，等到小鬼修养的差不多了，将其超度送往地府。
有一些小鬼不愿意去地府投胎，就会和天师签订契约，为天师做事，平日里天师要供奉香烛瓜果。
也有一些邪道天师，会拘役恶鬼或者厉鬼，让它们帮助自己作恶。
但这种手段危险性很大，稍不注意就会被厉鬼反噬，所以现在已经很少有驱使厉鬼的天师了。
柏童养的这个小鬼，更靠近南洋那边的古曼童。
出现在这里的只是小鬼的鬼魂，并非它的真身，它的真身应该被柏童特意供养在家中。
这小鬼身上阴气煞气十分浓重，按理说完全可以遮掩身上的鬼模样。
可它手上的两个黑洞却遮掩不了。
说明它的真身上，手上被钉了某种束缚它的东西，脚上应该也有，估计是锁魂钉一类的阴毒法器。
在小鬼生前就把它的魂魄和身体锁在一起，用残忍的手法将其折磨致死，魂魄会受到超过身体十倍甚至百倍的痛苦。
遭受非人折磨的鬼魂会生出更多的怨气，怨气越大，小鬼的力量就越强。
柏童能够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锁魂钉不止可以在生前折磨小鬼，在死后也能够控制小鬼。
所以柏童虽然害怕，却没有逃跑。
他又听着通话那边说了什么，随后从角落的背包里翻出一张血红的符纸，贴到了小鬼的身上。
那小鬼的眼睛逐渐合上，重新安静下来。
早在小鬼伸手的时候，余弦就抬手在身上拍了一张敛息符。
这并不是原主学会的手段，而是余弦随手画出来的，现在果然有用。
小鬼没有发现余弦，柏童也没有看见窗户上贴着的半个纸人脑袋。
让小鬼安静下去之后，柏童在小小的杂物间里转了两圈，便推门离开。
余弦看着空荡荡的杂物间，眉头皱了皱。
刚才柏童用来压制小鬼的血红符纸，完全不是南洋那边的手段。
更像是天师的手法。
那符纸是用小鬼的鲜血绘制，小鬼接触到符纸，不只是被安抚，同时还能想到死前遭受的痛苦，对柏童心生恐惧，这才安分了下来。
这种手段不是一般天师可以施展的。
既然如此，那柏童口中的大师，难道看不出宁秋不是人吗？
听柏童话里的意思，他以为宁秋身上灵气充裕，可以压制小鬼。
实际上这也是很有可能的，普通人身上如果灵气比较充足，确实可以强身健体逢凶化吉。
但所谓的用灵气压制小鬼，其实就是让此人身上的灵气与小鬼的怨气互相消磨。
等到灵气耗尽的那一天，此人立刻就会被小鬼杀死。
柏童这只小鬼年纪很小就被折磨致死，又被锁魂钉困住，怨气之浓早就无法计量。
即便是宁秋这样的猫妖，估计也只能压制它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
时间一到，宁秋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柏童到现在只是想着用灵气充裕之人压制，而不是直接找那位大师收服小鬼，看来小鬼还没有威胁到他的性命。
余弦觉得自己可以给他添一把火。
思考了几秒钟后，余弦从口袋里掏出三张聚阴符。
一张贴在了杂物间的墙壁上，另外两张则交给纸人，让其带着符纸，将薄薄的身体穿过窗缝，贴到了杂物间里面。
杂物间周围的阴气几乎是瞬间就浓郁了起来。
余弦一把抓住回来复命的纸人，绕了个弯，到另一间卧室外，查看戚明诚的情况。
戚明诚白天的时候做了不少傻事，现在估计正在后悔气恼，一个人坐在床上，背对摄像头，脸色难看。
余弦让518暂时替换了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随后故技重施，让纸人带着一张傀儡符，缓缓移动到戚明诚的身边。
原本余弦还以为非法系统会注意到纸人的存在。
但让余弦觉得意外的是，不管是戚明诚还是非法系统，都没有动静。
难道非法系统的能量消耗太多，现在已经连纸人都注意不到了？
余弦想不明白，但这不妨碍她继续。
傀儡符被纸人贴到了戚明诚的裤腿上。
余弦抬手抓了一个灵气团，无声念动咒言，将其灌注到傀儡符中。
没办法，余弦手里没有戚明诚的指甲头发一类的东西，只知道他的生辰八字，还无法顺利催动傀儡符。
只能用灵气来作弊了。
灵气催动之下，傀儡符当即生效，光芒微闪直接消失，戚明诚的裤腿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518则恢复了对摄像机的控制，摄像机开始直播实时画面。
于是下一刻，不管是直播间里数量稀少的观众，还是在村口导演组驻扎的房子里关注着直播画面的工作人员，就眼睁睁地看见戚明诚跟找茬一样，闷头笔直冲向柏童的卧室！
卧室里的柏童正心烦着呢。
刚才虽然用符纸压制了小鬼，但那些红色符纸是用小鬼的鲜血绘制，本来就是有数的。
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身上能有多少鲜血？
之前柏童已经用了不少了，现在就剩下三张，又用了一张，只剩下两张。
两张符纸，还不一定能够撑到节目结束。
所以他心里就跟着了火一样。
但柏童知道卧室里有摄像机，心里再怎么不快，也不会表现出来。
只是状态如常的整理床铺，准备休息。
但他才刚整理了一会儿，就觉得周围有些冷。
那种冷并不是气温变化的冷，更像是有鬼物出现时的冷。
柏童养小鬼已经有几年了，期间小鬼数次作乱，他已经熟悉了鬼物身上的阴气怨气。
房间里突然开始发冷，他立刻就意识到不对。
难道那符纸的作用越来越小了吗？
柏童当即就想要回到杂物间里，拿出藏在行李箱夹层里的血红符纸，再用一张。
然而不等他动作，卧室的房门就被人一脚踢开。
随后一道身影猛然扑上来，对着柏童的脸就是一拳！
砰！
在傀儡符的控制下，戚明诚这一拳完全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柏童常年节食维持状态，八、九十斤的女演员都抱不动，哪里受得了这一拳？
当时就被打的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你——”
质问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戚明诚的拳头就又上来了！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冷意越来越重。
柏童的耳中，突然听到了小鬼幽幽的哭泣声！
不只是柏童听到了，就连被控制的戚明诚，还有观众和工作人员，也听到了！
那幽怨的哭泣声不大，却不容忽视，就跟贴着众人的耳朵哭泣一样。
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都浑身发毛，心跳骤然加快！
戚明诚闷头冲向柏童的房间时，就有人通知了导演。
导演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那幽怨的哭泣声。
她面色一变，当即就干脆利落的关闭了所有直播！
518立刻将事情告诉了余弦，余弦眉头都快要打结了。
失策了。
她错估了小鬼对柏童的恨意。
原本余弦是想用聚阴符为小鬼提供力量，让它能够冲破血红符纸的压制，同时对付戚明诚和柏童。
但那小鬼被折磨的时间太长，对柏童的恨意太深。
阴气相助之下，小鬼竟然直接失去了所有理智，发出鬼哭声！
节目开拍第一天，就被人现场围观闹鬼。
这节目不会拍不下去了吧？
“弦儿！导演已经关闭直播，带着赶向这里了！”518连忙提醒。
余弦暗骂了自己一声，翻身进了戚明诚的卧室，快速跑进柏童的卧室里。
此时的柏童和戚明诚，已经完全吓傻了。
戚明诚身上的傀儡符已经被非法系统解开，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骂到：“你他妈的干了什么？哪里来的鬼哭？”
柏童脸色煞白一片。
竟然不只是自己听到了鬼哭？
完了，一切都完了！
戚明诚听见了，很可能意味着直播间的观众也听见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柏童的想法，房间里的温度在戚明诚话音落下之后，骤然降低。
不过一两秒钟的时间，柏童和戚明诚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柏童的肩膀上，一团黑影也逐渐显露出身形。
柏童只觉得肩膀都快要被冻麻了，当即就浑身颤抖着拼命后退。
戚明诚也看到了那一幕，原本他受到傀儡符控制，正抓着柏童的衣领。
此时也顾不上思考刚才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不受控制了，只是一边后退远离柏童，一边在心里大声呼喊系统：“快，快给我护身符！”
气运系统十分不情愿。
从一周前到现在，它为了保住戚明诚的命，已经用了不少能量了。
现在整个系统就只剩下一半的能量。
这一半能量，足够支撑它离开这个小世界，去其他世界绑定新的工具人。
何必要浪费在戚明诚身上呢？
于是它说到：“你积攒的气运不足，已经不能兑换道具了。”
戚明诚气急，立刻许诺到：“先赊账！这个世界有那么多气运者呢，难道你还担心我吸收不到足够的气运吗？”
气运系统开始纠结了。
确实，这个小世界里的气运者真的很多。
它之前去过的那几个小世界，每个小世界最多就只有三四个气运者。
可这个小世界里，戚明诚已经先后遇到七个气运者了。
它之前遇到的所有气运者加起来，才只有十个。
若是能够吸收掉那七个气运者身上的气运，到时候它就可以升级了。
升级之后，它就不再需要工具人，而是可以直接取代小世界的生灵，吸收气运。
到时候所有的气运全都是它的，再也不用分给别人！
气运系统心动了。
虽然气运系统可以收集其他小世界的东西，交给工具人使用。
但由于它绑定的工具人都是那种不劳而获的典型，只知道要道具，不知道自己学习掌握一些技能。
而且所有工具人对于系统来说都是一次性的，用完就丢。
所以系统之前积攒的各种道具，都已经用完了。
现在想要继续给戚明诚提供道具，就只能由气运系统用能量直接复制。
这么做挺耗费能量的。
但是只要想到升级后的美好画面，气运系统就心动的不行。
在戚明诚不间断地催促之下，气运系统终于下定了决心，用自己的能量为戚明诚复制了好几张护身符。
“赊账要有利息，之后你接触的三个气运者，她们身上的气运全都归我！”气运系统趁机要价。
戚明诚处于生死关头，哪里顾得上利息不利息的？
他连自己答应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闷头接过护身符，贴到身上。
戚明诚不通道法，但护身符这东西本来就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直接贴到身上就能发挥作用。
护身符驱散了房间里的冷意，戚明诚吐出一口气，才觉得自己算是活过来了。
这时候他才有时间去看柏童怎么样了。
柏童肩头上的黑影已经彻底显形。
那是一个不到成年人手臂长的小鬼，赤着身子，浑身青黑，一张脸更是可怖，双手双脚上都是血痕。
小鬼的胸口也是血红的，看上去就跟被剜了心一样。
小鬼手脚并用，死死抓住了柏童的手臂，用力啃咬。
只是看了一眼，戚明诚就浑身颤抖，恨不得晕死过去。
余弦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戚明诚浑身颤抖，但有护身符在身，阴气无法靠近。
柏童凄惨大叫，甩手踢腿，但就是奈何不了那小鬼分毫。
余弦抬手一抓，大团大团的阴气扔到了戚明诚的身上。
阴气冲击着他身上的护身符，很快就消耗了护身符中的力量，让其变成了一张废纸。
戚明诚立刻又拿出一张护身符，紧紧抱在怀里。
余弦于是又扔阴气。
如此重复了四次，戚明诚身上的护身符全都用光了。
余弦用了隐身符和敛息符，又有518帮忙遮蔽她的存在。
不管是戚明诚还是非法系统，都没有发现护身符快速失效是因为余弦，都以为是因为那只小鬼。
那小鬼啃食柏童的手臂，虽然没有出出血，但它伤害的是柏童的灵魂。
柏童现在叫得凄惨无比。
这种环境中，护身符一下子坏上七八张，戚明诚都不会怀疑有其他问题。
余弦没有插手小鬼和柏童之间的事情。
柏童身上欠的债可不只是那一个小鬼。
只要小鬼不闹出人命就行，不就是魂魄被咬掉一点吗，柏童敢做就得敢当。
夜晚安静的村庄里，戚明诚的哭嚎声被无限放大。
匆匆忙忙赶来的导演和工作人员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就被那声音瘆得浑身发毛。
518提醒余弦：“导演他们快到了。”
余弦应了一声，掐破手指，念诵咒言，将鲜血弹进了小鬼的眉心。
正在疯狂撕咬柏童的小鬼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那双漆黑的眼珠子来回转了转，什么都没有找到。
小鬼周身鬼气缓缓消散，隐去身形。
余弦的鲜血里蕴含灵气，又有她诵咒加持，尽最大程度暂时安抚了小鬼心中的怨气，所以小鬼才能安静下去。
导演等人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余弦依旧遮掩着身形，跳窗离开。
按照原路返回自己的卧室之后，余弦在假扮她的纸人身上一拍，打算睡觉。
“三个小时之后喊我，我再去折腾一下戚明诚，或许这两天就能拿住他身上那个非法系统了。”余弦对518说到。
518没有回答。
余弦正要问怎么了，就感觉到门口多了一道熟悉的气息。
她起身打开门，看见宁秋叉着腰站在门口，鼓着小脸皱着眉：“你刚干嘛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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