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第十二天,天刚蒙蒙亮，齐意便被热醒了。
感觉自己在撒哈拉沙漠跑一千米头顶还是烈日的他终于在快要猝死之前睁开了眼。
外面的天还是一片深蓝，而地平线的那一边天际开始散发出光芒。他用胳膊抵挡住外面开始照射进来的太阳光,一手往旁边摸了摸，这一下让他摸到了火炉的来源。
陆晨卿发烧了。
原本还半梦半醒的齐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用手拨开陆晨卿已经汗湿的额发,把手背搭在了额头上。
凭体温来看烧的还不轻。
“哥......”睡得并不安稳的陆晨卿用额头蹭着温度偏低的手背，嘴里模模糊糊带着很重的鼻音喊着齐意。
“啧,你等下。”
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都是被别人照顾的齐意掀开被子就跨下床,虽然没有做过但是至少看过,基本常识他还是有的。来到厕所的他粗暴的扯下毛巾架上的毛巾,用冷水打湿拧干后折叠起来,又用台盆柜下面从来没用过的盆子打了一盆冷水。
床上的陆晨卿正试图把自己裹成一个春卷。凌乱的发丝因为出汗的原因黏在他的脸旁，紧闭的双眼和粗重的呼吸都在告诉齐意,他很难受。
“晨卿,翻个身,正面躺。”擦掉陆晨卿脸上的汗，齐意把毛巾扔回水盆里冲洗干净后，叠成四方形放在了听话变成正面躺的陆晨卿额头上。
“哥...对不起。”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却没能完全睁开眼睛。
开始翻找房间里急救箱的齐意头也没回，“道歉有什么用，好起来才是真。”
急救箱放在房间最前方的电视机柜里面，里面温度计、酒精棉花、碘酒包括绷带常用药都十分齐全。齐意用酒精棉花擦了擦体温计的尖头,又甩了两下才放到陆晨卿面前,“咬住,舌头底下。”
烧得迷迷糊糊的陆晨卿听话的张开嘴伸出了舌头，把体温计放在了舌底下,哼哼了两声。
把毛巾换成了冰宝贴才松了一口气的齐意抬起水盆准备回厕所，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亮了起来，金色的光辉笼罩了整片大海。
陆晨卿这个状态根本不可能求生，可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
把水盆里的水倒干净，齐意开始洗漱。
虽然他们一起走带一个陆晨卿应该没问题，但是陆晨卿烧的不轻，如果出去被寒风一吹，温度再升那他人都要烧傻了。
他够傻了，再傻怎么办。
随意抹了一把脸的齐意烦躁的走出卫生间，而温度计的时间刚刚好。抽出温度计的齐意来到窗边，就着太阳光眯了眯眸子去看温度计中间的红线，发现红线的末端已经到了38.5。
“啧。”
把温度计擦干净重新放回急救箱里，齐意翻了翻第二层成堆的药物，想从里面找出一盒退烧药。
【大家好我是你们最爱的系统君。】突然，整艘船的广播响了起来，吓得已经到餐厅吃饭的大家手一抖，叉子差点掉在地上，【原本今天应该启程的你们中好像有个人生病了，哎，我是多么善良的一个系统，所以我决定再给你们延长两天休息时间，不要太爱我哦。】
“谁生病了？”还没来得及骂系统的钟焕声重新在柜台拿了一双筷子，疑惑的看着大家，“不都在这吗？”
“头儿和大佬不在。”习惯这两个人每次都会晚起的秦雪咽下嘴里的煎饼，脸色大变，“靠头儿或者大佬生病了？变天了啊！”
匆忙往嘴里塞着小笼包的萧傅制都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先去看看情况，反正假批下来了。”
“头儿？我们进来了？”十分不走心敲了两下门的秦雪把门打开一条缝，探进一个脑袋，“大佬？在吗？”
“进来。”刚哄完陆晨卿吞下药片，齐意现在正举着玻璃杯往里面倒热水。
门口一下子涌进了五个人，萧傅制把打包盒递到齐意面前，随后跟着四个人一起去查看陆晨卿的状况。
用旁边的毛巾擦掉陆晨卿又一次出的一层汗，秦雪把手指放到陆晨卿的鼻下，发现呼出的气热得惊人，“大佬，头儿发烧烧到几度？”
“38.5°，烧得人快傻了。”
从旁边扯过一张圆形的小桌子和一把镂空花纹塑料椅子，齐意拆开打包盒开始吃早饭，“吃过药了，等他自己退烧了。”
也扯过一张椅子的萧傅制趴在椅背上，看样子是不准备走了，“还好是在休息时间发烧，如果是在求生期间后果不堪设想。”
只能坐在地上的钟焕声点点头，“我们中间没有懂医术的走到半路也不一定有药店，有药我们可能还看不懂。”
“被你这么一说我们还是备点常用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爬起来的秦雪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把医疗箱直接私吞。
“你们看完就回去做自己的事，我在这守着。”就他们现在这个围着陆晨卿的姿势，深怕陆晨卿醒来会被仿佛著名表情包一群医生围着你说“你醒啦？”的场面吓昏过去的齐意叼着牛奶一脚一个踹过去，“帮我带份中饭，还有保温桶里装点稀饭，他不能什么都不吃。”
虽然离他进入这个系统已经过去了两年之多，但是陆晨卿还是会常常做关于这几年的梦。
因为可以靠编程而赚钱高兴的自己；在校门口遇到齐意的怦然心动；被拉进系统后的无能为力，病魔一次次缠着他让他痛不欲生；遇到玲玲，重新振作起来可再一次跌入深渊的自己。
浑浑噩噩的陆晨卿看不清眼前的画面，只知道这两年来发生的事情正快速的在他眼前滑过。他想伸手抓住什么，可也什么都没抓到。
他就像沉入了无尽的深海，再也无法自拔。
没有人会来救他。
没有人。
他一直都只有一个人。
正在床边关了声音玩斗地主的齐意在明牌超级加倍还扔了两个炸弹的情况下赢了一大笔豆子，他退出房间看到自己的段位终于升了后满意的关闭游戏。
结果他一抬眼，就看到了床上的陆晨卿紧皱着双眉，好像竭力在克制自己想要哭的冲动。
这不是齐意第一次见到陆晨卿哭，可这一次，他慌了手脚。
“晨卿？晨卿？”用拇指抹去陆晨卿泛红眼角的泪水，齐意试图唤醒在睡梦中也疲惫不堪的人。
可身下的人没有一点反应。
怎么好好的一个人说哭就哭。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做的齐意只能一次又一次呼唤着陆晨卿的名字，想让他早点醒来。
“......哥？”
在齐意想要用扇巴掌的方式来叫醒陆晨卿之前，陆晨卿终于睁开了眼。
他目光沉寂，却又失焦。
“......怎么突然哭了？”
悻悻收回自己差点就要扇出去的手掌，齐意撕开被陆晨卿额头上的汗沾湿的冰宝贴，用毛巾擦了擦后又贴了一张新的。
陆晨卿的喉结动了动，可因为发烧的原因只溢出一声破碎的呜咽，声音很小，带着低哑的喘息。
“算了，先喝水。”
嘴上嫌弃可身体诚实的齐意扶起陆晨卿让他半靠在枕头上，接着拿过旁边的一杯水递到陆晨卿嘴边。
就在他背过身准备拿体温计再给陆晨卿测一次体温时，背后传来了陆晨卿低低的一声呜咽，他说，“哥，我想家了。”
“我们会出去的，”一下心软的齐意伸手揉开陆晨卿眉宇间的褶皱，轻轻吻过那张因为发烧而泛红的脸，想要瓦解他为了保护大家，也为了保护自己而建立的屏障，消融他的疲惫和心里深深的不安，“我发誓。”
这个人再怎么树立自己经验丰富能当好头儿这个角色的形象，脱开那层壳也只是一个刚刚进入高中的学生罢了。他也会害怕，也会因为想念家人而哭泣，他其实没有那么无坚不摧。
他也是人。
会哭，会笑，只是把一切负面的情绪都自己吞下，不愿意让大家为他担心罢了。
“晨卿，你开心点。”齐意用额头抵着陆晨卿的额头，语气怜惜，“你这样，我难受。”
睫毛轻颤了两下的陆晨卿吸吸鼻子，闭上了眼用额头轻蹭了两下，“......我只敢在哥哥面前哭，所以哥，不要嫌弃我好吗？”
睡了一上午的陆晨卿退了点烧，38.2°，虽然还是高烧但是好歹是降了一点下去。
喂完陆晨卿喝粥的齐意把陆晨卿又塞回被窝，看着他迷迷糊糊闭上眼睛才敢松一口气。
这次，没有打游戏的齐意牵起了陆晨卿伸在被子外的手，没有再放开。
第十三天
昨天晚上醒来吃了点东西又吞了一片药的陆晨卿第二天回到了那副怼天怼地又能怼系统的样子，如今叼着体温计的他正撑着阳台看向外面的风景。
他们已经到达意大利的威尼斯港口。木质的桥口停放着许多并不能用的贡多拉，正随着浪潮一下一下的起伏。这艘客轮停放的位置只能看到外围的一圈建筑，但这也足够告诉他们，意大利已经披上了一层银霜，冬天到了。
“37.0°，退烧了。”
昨天晚上害怕陆晨卿再烧起来地齐意忍着一身的汗睡在了他的旁边，这样他就能第一时间知道旁边的人会不会不舒服。幸运的是，他一觉睡到了早上。
“宝宝，我昨天烧得不是很清醒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依稀记得昨天中午醒来时自己好像眼角带泪的陆晨卿想了一个上午都没想出自己昨天说了什么，生怕自己说错话的他拉过齐意的衣角一下抱住怀里的人，“我...有做什么吗？”
齐意十分干脆地回答道：“没有。”
“真的没有吗？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说了什么胡话？”
想起昨天那个脆弱的、也是最真实的陆晨卿，齐意的目光沉了沉，最后还是回答道：“没有。”
“我......”
“头儿！大佬！为了庆祝头儿你发烧一天就好我们包了饺子！快来吃！”
打断陆晨卿话的是一脸兴奋打开门的秦雪，她的脸颊上还有不当心染上的面粉。
“他不能吃重口。”
“放心大佬！头儿的那份馅我们没加盐！”
陆晨卿敢言不敢怒道：“......那能吃？”
“你再多说一句就别想要醋了。”心情不错的齐意先踏出房门，“走了。”
你知道吗？我们都身处阴沟，但总有人仰望着星空。
陆晨卿无奈的笑了笑，和他们一起走向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