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引以为傲的天分，似乎一点都没有继承到我身上。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白冉的大脑里只剩下这句话。
在他醒来时，光脑还在一旁开着，他也保持着一开始的动作倒在床上。
系统没有主动提起先前的事，白冉也明白，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板上钉钉的进化，居然以失败收尾，想想都好笑。
“我好像没我爹妈想的那么有天赋，对吧？”白冉对他笑笑，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情绪。
系统不是人类，无法敏锐的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只是机械的回应他。
【抱歉，我重新计算回忆后，仔细梳理了你进化中的问题】
【我觉得问题有以下几点，首先，作为omega进化者，你几乎是联邦第一例，我不能完全按照alpha的模式来进行，其次就是我们进化的环境可能太过简单了】
白冉倚靠在床头，目光呆滞的回答：“太简单了……也许是我本来就无法进化吧，还说要帮顾璟，我好像连为他牺牲的资格都没有。”
【我不建议您为了他人牺牲自己】
“白果是怎么进化成功的呢？”白冉看到角落守着他的白果，招手让他飞到自己怀里搂着。
【白果实质上是失败了的，因为他进化后无法再成长，包括身体】
【但他进化的时候和alpha一样，大部分都处于濒临死亡的状态下】
【当时他被安排直面虫族，甚至连为他准备的救援都是由您的父母私下准备的，当时的研究所已经出问题了，你父母因为培养了白果才被刻意蒙在鼓里，而alpha的几个成功案例，比如祁柏是在战场上进化为了硝烟信息素，为战场而生，祁城在生命消逝前或得进化力量的源头，向死而生，成为自然信息素，万物的初始】
【包括顾璟，也是在重伤坠入海洋的时候进化成海洋信息素的】
【在那一刻，他们都感悟到了什么真谛，或者想成为什么，那么，你想成为什么】
白冉呆呆望着窗外的雪，没头没脑的回答：“我想……变成雪。”
【抱歉，我似乎不能理解，是想拥有这种能力吗】
“没有，我可能是冻傻了吧。”白冉背对着光脑，把手中的白果放下，“我有点累了，想去洗个澡，果果能用光脑给我点份粥拿上来吗？我想吃顾璟常点的那家。”
白果抓起光脑，从床上飞起来，“好，等会到了我给你端上来。”
背对着他的白冉没有动，只是闷闷的回了句好。
浴缸里的水很快放满，白冉脱下睡衣，未着寸缕的踏进浴缸中，熟悉的位置已经没有了可以靠着的人，他将身体展开，靠在尾端。
“顾璟，我有点不想等了。”
“好像每个人都会抛弃我，他们都有自己的归宿，没有人能一直停留在我身边。”
写好的信封都一一摆放在床上，白冉抓起备好的刀片，对准手腕用力割下。
“或许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会有奇迹发生吧。”白冉苦笑着将手放入水中，痛觉被倏而放大，“其实，我好像是累了。”
“像雪一样化在水里，也算是洁白无瑕吧。”
……
祁柏赶到白冉家门口时，白果刚刚打开门拿送来的粥。
“祁柏？”他下意识的出声。
急匆匆闯进门的祁柏愣了瞬，顿时发觉出小精灵的不同，但他此刻没时间想这个。
他问道：“白冉呢？”
“在浴室洗澡，他想喝粥，叫我买好拿上去。”白果从他神情上发觉出不对，立即抛下粥飞上二楼，“白冉！”
祁柏跟着冲上楼，刚到门前就问到股不算淡的血腥味。
“白冉！你别做傻事！”祁柏面色煞白，信息素直接冲撞开紧锁的房间大门，将里面溢出的血腥味释放出来。
他们一眼就看到砸床上摆放整齐的信封，心脏都要在这一刻骤停。
祁柏疯了般冲进浴室，看到倒在血池中的白冉，眼前猛然一黑。
“快，快叫人上来！”祁柏和林野通着话，气息不稳的指挥他叫提前跟来的医师上来。
他慌忙把白冉小心的抱出来，抓起浴袍将白冉包住，死死盯着给他止血包扎的医师。
“你不能有事……白冉，你睁开眼看看哥哥，哥哥回来了……”
从他坐上返程的星舰开始，心底就一直有莫名的不安与慌张在徘徊，也如他预感的一样，祝羽忽然和他发来消息，说白冉不太对劲，瘦了很多，不怎么出门，不和她多交流。
紧接着，在他下星舰的十分钟前，自从被他训斥后，就再也不和他军方账号联系的白冉，突然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哥哥，我好想你】
祁柏甚至怀疑了一瞬，是不是白冉太想顾璟，把消息发给他来转告。
可白冉始终都没有再发来消息。
他心颤的厉害，在星舰上联系林野做好准备和他一起朝着白冉这边来。
林野进来时，也被白冉这副样子吓的瞳孔放大。
几个月前还鲜活的在他面前，和爱人缠绵的明媚青年，面无血色，满身是血的倒在祁柏怀里，呼吸微弱，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飞远走。
他双腿发软，还强撑着抓住祁柏，“祁柏，他不会有事的……祁柏，冷静点，把信息素收起来，你的信息素不能治疗他……”
白冉是他的命，林野很清楚。
年幼的那道身影，是祁柏从地狱爬上来的唯一支撑。
到现在也是。
直到白冉被抬进急救室，祁柏都没能收起他暴动的信息素，全靠身边的林野强撑着。
凯文来得很快，像那年把白冉从星盗手里救回来时一样快。
“怎么回事？”凯文望向两人和身边飘着的白果，心里也打着颤。
当年白冉出事的时候，疯的还只有祁柏一个，现在这个小家伙要是出一点事，能把军部这两个顶梁柱都逼疯。
祁柏双目无神的盯着急救室的大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自杀。”林野替他开了口。
察觉到紧抓着自己肩膀的双手收紧，林野安抚的拍拍对方的后背，对凯文小幅度的摇头。
他也不知道白冉自杀的缘由。
林果不安的晃动着，像是犹豫了很久，才把手中的光脑递给祁柏，“冉冉进化失败了。”
“进化？”祁柏怔了一秒，仿佛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你到底是谁。”
晃动的小精灵示意祁柏开启信息素将他们与外界隔开，才一点一点和他们说出自己的由来和白冉的情况。
“他想见顾璟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啊……为什么不联系祁柏呢？”凯文眉头紧皱，视线落到祁柏身上，“你是不是和他说什么了？”
拳头重击在墙面上，祁柏懊恼的蹲下身，“怪我，是我当年让他不要再联系我的，都怪我，是我怕事。”
凯文知道他当年在思虑什么，年轻时的处理方式当然要比现在激进的多，跟何况两人闹了这么长时间的脾气。
“我前段时间还安排顾璟和他聊了天，还以为能让他好受些。”
“有问题！”白果立即想起白冉这两天的不对劲，“有天白冉出去和人见面之后，回来哭了很久，然后他就特别着急想进化。”
林野捕捉到白果话里的重点，急忙打开光脑做记录，吩咐下面的人去查。
几人在外面大概整理完过程，注意力纷纷转移到急救室上，焦急的等待着里面的结果。
寒冷的天气里，天黑的也快，躺在医疗舱里的白冉从急救室推出来时，天色不剩一点光亮。
在外面等到满眼血丝，祁柏正揉了下眼，眨眼就看见白冉从里面出来了。
几人连忙围上去，等医生肯定的告诉他们白冉没事时，他们的心脏才算是归了位。
医生疲惫的揭下面罩，告诉几人：“你们要好好给病人做下心理工作啊，病人在抢救前期，完全没有求生欲望，本来我们都估计想拉回来有点悬了，结果有人说估计的时候，他突然就有了反应。”
“大概是和这个字眼有关？你们后面可以多关注一下。”
祁柏当即应下，陪着把白冉送到单人病房里。
时候也不早了，祁柏打发其他人回去后，就留小精灵和他一起在这里守着人。
他抬手去摸白冉依旧没有血色的面颊，喉间干涩的可怕，甚至有血气在那里翻涌。
“傻瓜，哥哥错了。”祁柏哽咽着俯下身，靠在白冉耳畔，“哥哥真的怕了。”
祁柏其实很生气，气白冉为什么不重视自己的生命，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人寻死。
但他偏偏又知道，白冉并不是为了顾璟而寻死，如果他一开始就接受不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真正让他心底那束光熄灭的，是很婴孩时期就离开的父母，是悄无声息陨落的叔叔，是被割下腺体、被迫害时的无助，是哥哥自以为保护的抛弃，是一次次的诋毁和无尽的谩骂，是一点点爱意无法弥补的千疮百孔。
还有他始终无法认可的、残缺的自己。
他并不是在一瞬间崩塌的。
白冉只是，真的撑不住了。
他撑不到，那束光为他亮起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