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渊被说得哑口无言,悻悻进含元殿找楚兴帝去了。他心想,丧子之痛他能挺过来,这点冷嘲热讽算什么,迟早他会让江野身败名裂,再也爬不起来;至于那个小白脸男妻,将来绝不让他好受!

  人心是最难揣测的,江野和聂屿舟无意在这方面浪费时间。

  他们继续往外走,一路不停地有人和江野打招呼,又盯着聂屿舟看,说实话看得聂屿舟有点不太舒服,那些人的眼神太赤.裸.裸,毫无遮掩之意。

  想来,江野要重回朝廷的事情已经传遍,但各路官员对江野和聂屿舟的感情却是各有猜测。

  少数人以为江野和聂屿舟是真的情深义重,如江野的舅舅安郡王。

  安郡王看着慈眉善目,笑呵呵地走到两人面前,笑道:“野儿啊,你有福气啦!娶了这么个俊俏的少年郎!一对璧人,真是养眼。”

  江野笑着回应:“确实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屿舟,这是舅舅。”

  聂屿舟猝不及防这会儿见家长,顿时紧张感袭上心头。先前见江野的继母周氏,是做足了准备的,此时仓促,难免笑容羞涩:“舅舅好。”

  安郡王一脸和蔼,笑嘻嘻地道:“好看,真好看。一看到你们站在这,我就知道我外甥占便宜了!他这么个英武肃杀的性子,娶了你,委屈你了,屿舟,你多多担待。”

  聂屿舟忍不住轻轻一笑,侧头看了江野一眼道:“侯爷也渐渐变了,他待我倒是极好。”这是真心话,从无妄山回来,不,是在江野昏迷之前,江野就已经对他慢慢没那么凶了,只是有时候还会痞里痞气的。

  想到此处,聂屿舟耳朵又红了,尤其带了点肉感的耳垂如红宝石一般诱人。

  安郡王道:“果然,喜欢上一个人是会变的。江野母亲也是如此,以前在家的时候泼辣无比,没有人敢惹她,后来嫁给江野他爹,完全换了个人,温柔似水,我都怀疑是不是被夺舍了。”

  说到这儿,安郡王又不免伤心愤怒,伤心是因为妹妹早逝,愤怒是因为妹妹死后,江野他爹续娶。也因为这个,安郡王再也没有踏入过镇北侯府。

  江野不想提起这些陈年往事,另提话头:“舅舅说话还和从前一样,添油加醋。舅舅身子可还安好?”

  安郡王是江野母亲的亲哥哥,自从江野外公去世后,他就承袭爵位,其实不做什么事,整天摸鱼上朝而已,对这个唯一的外甥也很关心。他道:“好,你知道我的,一向只顾自己快活,没什么事情能让我忧心。如今见你又好全了,夫妻恩爱,那我更好了。”

  “舅舅安好便好。”江野牵着聂屿舟的手。

  如安郡王这般真诚祝福之人甚少,大多数人都觉得江野和聂屿舟是逢场作戏,毕竟他们是皇上赐婚,哪敢对这段婚姻说个不字?迟早有一天,这两男子是要散的。

  江野和聂屿舟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和言语,牵着手大摇大摆走出去。

  走了一段路,在阔长的宫道上,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江野又问起先前说和他在一起开心,是否是真话?

  聂屿舟想了想,反问道:“难道侯爷自己感受不到吗?”

  江野捏着聂屿舟还在发红的耳朵,轻笑:“如此最好。”

  聂屿舟摇了摇头,想躲开江野的手,道:“好端端的,干嘛捏我耳朵?”

  “好玩啊。”江野神情痞气,毫不遮掩地说道。

  聂屿舟无语,半晌后,壮起胆子,碰了下江野的喉结。

  江野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喉结上,道:“多摸会儿,不然不够好好感受这儿的坚硬。”

  身边还有官员匆匆走过,聂屿舟抽回手,啐道:“没正经。”

  江野闷笑起来。

  又走了一段路,聂屿舟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侯爷,我进画院画画,可以在政事上帮到你吗?”他以后出入朝廷,多多少少也会认识一些人,没准能探听到一些对江野有用的机密呢!

  江野却道:“朝堂上的事你不用理会,你只要专注你想做的事就好了。”

  一切风雪我会摆平,你只需要在我的羽翼之下幸福安稳地生活。

  出宫后,江野带聂屿舟去了京城最豪华最奢侈的文房四宝店,琳琅满目,品种不计其数,比珠宝店还让人眼花缭乱。

  江野豪爽道:“三天后,你就要去画院了。今儿个我们先添置一些绘画用具。”

  聂屿舟见猎心喜,恨不能当场作画,但这些笔墨纸砚昂贵无比,单是那柔滑纸张就价值不菲,更别说上好的徽墨、狼毫、镇纸等等。他本着节俭的原则道:“侯爷,这些东西画院肯定都有的,不用另外买。“

  江野亲自给他挑了一支价值五百两的狼毫,道:“这哪能一样?我家小少爷要去画院绘画,该有的一样都不能少。”

  聂屿舟有种小时候开学前开开心心准备新文具的感觉,他道:“那也不用买这么贵的,别浪费钱。”虽然我知道你很有钱。

  江野低下头,凑在聂屿舟耳边道:“我家小少爷值得一切最好的。如果你用之有愧,那今晚让我多亲几口,偿还偿还也就是了。”

  聂屿舟被他温热的气息搔得面红耳赤,轻轻推开他道:“别胡闹,我才不会有愧。”他指了指摆在架子上的各色笔墨纸砚,装模作样道:“这都是我应得的!”

  最后江野给他买了一大堆,用之不尽,明境跟在后面,抱都抱不过来。买完文房四宝,江野又带聂屿舟去买了很多小吃,什么瓜子杏仁、蜜饯糖果,应有尽有。

  聂屿舟真的有种要开学的感觉,不同的是,感受到的不是紧张,而是期盼,一点一滴都如清泉般浸润他的内心,美好清甜,一如晴朗的天气教人愉悦。

  只是回到镇北侯府松风院的时候,就看到聂琼春在哄小不野。

  “小不野,来,婶婶抱。”聂琼春手里拿着一颗糖,试图让小不野依恋上她这个婶娘。她心里想的是,她是女子,照顾小孩有天然的优势,而聂屿舟是男子,肯定不会照顾小孩子。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和江豫成婚那天,她画的大浓妆已经吓到小不野,现在小不野看到她那张脸就发怵,根本不敢靠近。

  聂琼春见小不野躲着自己,不依不饶道:“别怕啊!婶婶可喜欢你了。”

  她知道小不野的身世,希望通过小不野来改善她和江野僵硬的关系。如果能成功,她将来肯定能在江豫死后,嫁给江野。

  聂琼春往前走了两步,想把小不野强行抱进怀里。

  聂屿舟风一般冲了过来,小不野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跟前。聂屿舟将小不野抱了起来,轻轻拍他的后背,呵斥聂琼春:“聂琼春,你干嘛?看不出来小不野不喜欢你吗?”

  聂琼春站了起来,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道:“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小不野既然是侯爷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侄儿,我来看看他抱抱他怎么了?”

  她就是用这番说辞,怼得江纾哑口无言,江纾又见她是新嫂子,不好拒绝,才放了她进松风院。

  聂屿舟明显感觉到小不野对聂琼春的厌恶,更知道聂琼春嫁过来不怀好意,接近小不野一定是另有所图。他道:“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小不野不喜欢你,他是我和江野的孩子,轮不到你来操心,请你滚出去!”

  聂琼春嫁给江豫后,心里是窝了一团熊熊烈火,婆婆周氏并不好相处,动辄让她尽儿媳之责,一副恶毒婆婆的模样,婆媳关系并不融洽。江豫呢,她本来就不喜欢江豫,嫁给他只是权宜之计,没想到江豫在房事上不中用,还总是像癞皮狗似的往她身上粘,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所以她最近受尽委屈,又无处可诉,可以说是憋得难受极了,很需要一个发泄口。

  没想到这会儿还要被从前被她踩在脚底下的聂屿舟骂,聂琼春怒急攻心,脱口而出道:“不要脸!他是你们的儿子吗?他明明是……”

  “是什么?”江野冷不丁冒出一句,极具威严,顿时整个松风院静若幽谷。

  聂琼春如遭雷劈,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就说出惊天大秘密,那江野肯定会当场捏碎她的脑袋。聂琼春屏住呼吸,舔了下舌头,缓缓道:“是……是侯爷和别的女子生的,两个男子哪能生孩子啊?”

  江野目光如刀,剐过聂琼春失色的脸庞,道:“现在屿舟是我妻子,那小不野就是我们的孩子。刚刚你口出狂言,给自己掌嘴,打到我满意为止。”

  聂琼春愣在原地,这般当众羞辱,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江野幽幽道:“明境,大黑熊还没吃午饭吧?”

  聂琼春顿时明白江野的意思,他是要把自己喂给大黑熊!!!聂琼春吓得四肢发软,立马抬起两只手掌,左右开弓,道:“是我错了!求侯爷饶命!”

  啪啪啪!耳光打得脆响!很快见血。

  江野这才满意道:“你听仔细了,以后不准你再踏进松风院一步,否则一定让你死无全尸。滚!”

  聂琼春又惊又恐,手指仍在颤抖。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聂屿舟,始终认为是聂屿舟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她愤愤不平地离开,发誓一定不会轻易罢手。

  聂屿舟将小不野抱进房间,给他拿了蜜饯吃,道:“小不野不怕,那个婶婶是坏人,坏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小不野吃着桃仁蜜饯,声音糯糯的:“嗯嗯,爹爹罚她罚得好。”小不野很聪明,教了他喊江野爹爹,喊聂屿舟小爹,他很快就学会了,不会喊错。

  聂屿舟又道:“对,有爹爹和小爹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怕。”

  “爹爹和小爹,还有叔叔对我最好了!”小不野说的叔叔指的是净尘大师。

  江野坐在凳子上,看这两人有说有笑,忍不住笑道:“小少爷,我们还真像一家人。”

  “侯爷错了。”聂屿舟眉眼含笑,“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既然把小不野带回来,就要好好抚养他。”